陳魚雁說這麽多,其實就是在扯虎皮做大旗。
想要讓姹女宗無條件支持他,就必須將其跟自己徹底綁在一起。
單憑天資出眾,遠遠不夠。
潛力股終究只是潛力股,甚至在姹女宗看來,沒有她們的幫助,所謂的“潛龍”根本沒有騰飛的機會。
因此,要捏造出一個背景。
一個讓姹女宗深信不疑,跟著他絕對能夠擺脫困境的背景。
黃天教的傳人。
這個身份的分量絕對夠重。
至於所謂他修煉的“黃天要術”,只不過是【謀序列】跟【刀序列】相結合的結果罷了。
修煉完整的混元甲等武功,都必須通過各自附帶的儀式。
實際上,即使是在鼎盛時期的黃天教中,能夠修煉黃天要術的人,也絕對不會超過雙手之術。
修煉黃天要術,必須舉行一種名為“顛覆”的儀式。
所謂顛覆,就是把以前的制度、觀念、思想等東西徹底地改變過來。
或政權、或文化、或風俗。
就如同張道掀起的“黃天之亂”,絕對是所有“顛覆”儀式中,規模最大,威力最甚的。
如果當初張道能夠成功,以他當時的實力,說不定能籍此晉升仙神。
至於心魔子,他的跟腳確實是黃天教殘黨,只不過究竟隔了多少代,誰也說不明白。
唯一能證實他身份的,也就只剩下黃天教的先天甲等內功《黃天擒龍呼吸法》,剩下的武功,幾乎都是心魔子獨自摸索出來的。
而且,心魔子也的確沒死。
在徹底被心魔佔據心神前,心魔子將自己埋在西北戈壁的荒月洞內,也因此那裡常年陰風陣陣,有不少牧民在路過時都有聽到過淒厲的哀嚎聲,傳出了荒月洞裡有惡鬼的傳說。
但盡管沒死,心魔子的神智也已經徹底被消磨殆盡了,只剩執念跟本能徘徊於人間。
而黃天教,隨著黃天要術的遺失,早已名存實亡,如今消失在江湖中也不知道多少年了。
至於黃天要術何在?
陳魚雁自然是知道的。
就在北魏都城洛邑,乾元宮紫宸殿的地下千丈埋著,以龍脈鎮壓張道殘余的武道烙印跟黃天要術。
乾元宮是北魏皇宮,而紫宸殿是北魏天子每日上朝晨議,會見百官的地方。
除非把紫宸殿給拆了,否則別想拿到黃天要術。
洛邑曾是古漢朝的都城,所以黃天要術埋在那也可以理解。
只要北魏朝廷的統治尚在,乾元宮紫宸殿還完好,陳魚雁就可以肆意的頂著黃天教的名頭到處招搖撞騙。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徐菁華看著老神在在的陳魚雁,素手一揚,裙帶流轉間,似乎有無邊花瓣落下,瀟瀟而下。
“不勞您老費心了。”
陳魚雁淡然自若,沒有絲毫的驚慌。
冷哼一聲,徐菁華起身起舞,她化著精致的妝容,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一顰一笑間自然流露風情,靈動雙眸中滿是媚意。
舞鳳髻蟠空,嫋娜腰肢溫更柔,輕移蓮步,漢宮飛燕舊風流,謾催鼉鼓品梁州,鷓鴣飛起春羅袖,錦纏頭,劉郎錯認風前柳。
清商樂舞·落花曲!
清商樂舞是女樂歌舞,在古漢朝尤為興盛,古漢朝的歷代皇帝,包括“漢祖”劉乾在內,都對其喜愛萬分,也因為如此,清商樂舞也成為素女道媚功中獨樹一幟的表現形式。
只見粉色的內力順著衣襟散出,化作朵朵桃花,在空中盤旋,帶著獨有的馨香,順著鼻子湧入顱內,令人沉醉不已。
落花曲已經是徐菁華所掌握的最強媚功,是先天乙等中的極品,品階無限接近於先天甲等。
徐菁華曾憑借這一支舞蹈,俘獲過神意宗師的愛意。
然而足足過去兩刻鍾的光景,徐菁華發現眼前的“李青松”除了眼裡帶著欣賞,其他沒有任何的反應。
見徐菁華停了下來,陳魚雁臉上帶著淡笑,給她遞了杯茶。
“渴了吧,我看你跳的挺累的。”
“來,喝點茶。”
徐菁華:……
見到她這副樣子,陳魚雁莞爾道:“事實就擺在你的面前,如果不願相信的話,伱完全可以多跳幾次,亦或者說,你還想看我的刀法如何?”
陳魚雁話尚未說完,旋即手腕一振,大片刀光縱橫。
頃刻間,凌冽的刀意直衝雲霄,切割空氣,灑落點點星光,遍布周身,揮刀的姿態固是磅礴大氣,那燦爛如星的刀光,更是令人炫目,像是看到一場近距離迸發的煙火。
六如刀法·疾如風!
勁風吹起徐菁華的鬢發,帶著無盡銳意的刀氣刺得她眉心生疼。
收回百陌刀,陳魚雁也不理會還坐在原地的徐菁華,起身離去,聲音遠遠傳來。
“西域天疆荒月洞,我師叔心魔子就在那裡。”
“不過他如今還在鎮壓心中的心魔,脾氣可能不是太好,你們的人進去的時候,身上可別帶著玉質的飾品,否則的話,後果自負。”
“我就在這道觀裡待上半月,這期間自己好好想想,你們姹女宗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目送著陳魚雁的身影從眼前淡去,徐菁華收回目光,沉默半晌,隨後吩咐身旁的墨雲霽道:
“叫小七她們乘著流雲鶴去西域天疆荒月洞看看,心魔子是不是還活著。”說到這,她聲音頓了頓,“去之前檢查一下,身上別帶玉質飾品。”
墨雲霽應聲離去,獨留徐菁華佇立在亭內,望著波光粼粼的湖水,愣愣出神。
姹女宗,到底該何去何從?
……
十數日後。
晨霧還未退去,湖畔水氣又盛,白茫的霧色粗略勾勒出山的輪廓。
陳魚雁正盤膝坐在床榻上,內力運轉,順著經脈遊走大小周天。
距離突破外景二境時日已久,陳魚雁夾脊關附近的經脈筋肉已經用內力洗練完畢,隨時都可以衝關,開辟三關中的第二關,夾脊關。
緩吸長吐,陳魚雁睜開眼睛。
不急,現在還不是時候。
嘎吱——
房門被推開,陳魚雁看去,是徐菁華款款而來。
“李少俠,不知你是否有空,可以的話我們聊聊?”
相比於起初有些盛氣凌人的驕傲態度,現在徐菁華把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聲音也柔和許多。
陳魚雁心中明了。
姹女宗已經派人去過荒月洞了。
他說的再多,也不如讓姹女宗實打實見到一個神意宗師來的有用。
“請坐。”
陳魚雁頷首道,示意徐菁華坐在自己的對面。
坐下後,徐菁華開門見山道:
“李少俠,我們姹女宗願意全力支持你,如果有需要,定當鼎力相助。”
“只要你不要違背你的諾言。”
陳魚雁氣定神閑、穩若泰山,淡淡道:“這是自然。”
“我李青松願立下心誓,只要姹女宗肯全心全意支持我,但凡是我親口答應姹女宗所言,必然盡全力實現之,違者心魔作祟,惡障叢生。”
話音落下,只見黑光閃爍,浮現出張心魔面孔,猙獰嘶吼,化作流光鑽進陳魚雁的眉心。
言罷,他目光鎖在徐菁華的臉上,“這番心意可夠?”
“夠、夠了。”
後者是真的沒想到,陳魚雁竟然敢立下心誓。
心誓是種特殊的毒誓,只有在精神層面達到一定造詣才能立下心誓。
這種誓言類似【法序列】的券書契約,但是比後者更狠。
因為後者是束縛雙方,而心誓隻束縛自己。
而且券書契約如果想,耗費慘痛的代價也是能夠違背的,但在心誓立下以後。
如果立下誓言之人不想從此心中魔念叢生,精神造詣難進分寸的話。
那麽只有完成誓言這一條路。
別無他法。
對於陳魚雁而言,他也的確沒想違背自己的諾言。
借著姹女宗的勢力起家,等到他發展壯大後,就前者這麽些家底,他也看不上。
到時候徐菁華這些人是去是留,都隨她們的意。
陳魚雁在展示自己的誠意。
“好。”
見徐菁華這般說,陳魚雁點點頭,“既然你們的要求滿意了,現在說說我的要求。”
他可不是大善人,許諾了姹女宗這麽多,後者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徐菁華頷首道:“你說。”
“從此往後不論我說些什麽,你們都不能提出反對意見,去執行便好。”
“當然,我也不會把你們當成隨處可丟的垃圾,當然我相信你也清楚,有些事想要實現。”
“犧牲是必不可少的。”
說到這,陳魚雁目露凶光,獰惡道:“還有,如果你們姹女宗裡有人手腳不乾淨,敢做些吃裡扒外的事,那麽死了可別怪我。”
“你說的是。”
徐菁華知道,陳魚雁提的要求並不過分。
從一開始,他們提到的“支持”,並不是尋常給予些武功資源這樣。
而是帶著全部身家,投入麾下。
這是從古漢朝的素女道開始,就約定的俗成。
就宛如當初的“情仙子”慕容歆投入“漢祖”劉乾的麾下一般。
“晚上記得安排個人服侍我。”
陳魚雁合上眼睛,閉目養神,隨口道。
徐菁華接過話,“你放心,日後雲霽會盡心服侍您的。”
“你確定?”
陳魚雁聲音冷漠,說出的話讓人如墜冰窟,“我說的服侍,你應該懂得我的意思。”
“被破功後,你們姹女宗的優勢就盡廢了,墨雲霽是你們姹女宗目前天賦最為出眾的弟子,你不會答應的。”
聞言,徐菁華斷然拒絕道:
“不可能,我是絕對不會讓門下的弟子去做這些事的!如果有需要我們可以替您去抓其他門派的女弟子,或者不少附近城池裡也有不少大家閨秀長得國色天香。”
“還請你換個要求!”
陳魚雁睜開眸子,冷目灼灼,盯著徐菁華寒聲道:“女色?你覺得我會沉迷女色嗎?”
“這門武功需要的是最存粹的欲望,除了【情序列】的女子,還有哪裡有能達到我要求的人選?你要明白,我的實力越強,距離你們姹女宗重見光明的日子就越近。”
“或者說,你們肯在半日內去抓個合歡宗的門人過來,任我采補?”
“你應該清楚,想要有所回報,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怎麽,你們所謂的支持就只是嘴上說說麽,這樣的話,那我可要重新考慮與你們姹女宗的合作了。”
聽見陳魚雁的這番話,徐菁華沉默下來,緘默不語。
足足過了半刻鍾,她才頗為艱難的開口道:
“是,晚上我會安排人過來的。”
徐菁華走後,陳魚雁睜開眼睛,目光幽然,讓人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陳魚雁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除了要練出最後的心魔種“欲胃”以外,還要在姹女宗裡埋下自己的釘子。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陳魚雁不會相信姹女宗的任何人。
他只相信自己。
……
天色漸晚,光線黯淡,好像誰不小心打翻了墨汁瓶,天幕被渲染成黑色,只有一盞燈光慘淡地從沒了糊紙的窗格射出。
燭火翻湧,陳魚雁坐在木椅上,手中翻閱著姹女宗唯一一本先天甲等功法《三十六相踏雪步》。
至於素女道聞名的媚功跟音功,大半都被合歡宗給掠奪去了。
嘎吱——
木門被推開。
有嬌柔的身影邁步走進屋內,也沒有理會陳魚雁,徑直坐在床上。
前所見,如新月清暈,如花樹堆雪,一張臉秀麗絕俗,只是過於蒼白,沒半點血色,兩片薄薄的嘴唇,也是血色極淡。
雙眼通紅,似乎是哭過。
陳魚雁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右手勾起下巴,左手下探抓住她的素手。
周舒桐隻覺一陣顫栗從自己被抓住的左手指尖傳至肩膀,又從肩膀傳至右手指尖。
頭上的銀釧也隨之振動,身體微微顫抖,雙眼濕潤,沁出水霧,她完全沒有刻意做作,仿佛出水的白蓮。
“你在害怕?”
陳魚雁嘴角勾起,腦袋貼在她的耳畔,輕輕吹出一縷熱風。
而後,簾幕拉下,
山黛黛,而水滔滔。
數個時辰後,陳魚雁俯身看著臉上梨花帶雨的女子,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她身上的氣息正在迅速衰弱,最後功力盡失,連內景都不如。
已經徹底變為普通人了。
天魔音從口中吐出,陳魚雁眼神幽幽,聲線柔和, 溫聲道:
“你該恨的不是我,而是墨雲霽,是姹女宗才對。”
“原本該留在我身邊的是墨雲霽,但是因為她的天資出眾,姹女宗不舍得拋棄她,所以才換成了你。”
“姹女宗拋棄了你,讓你去頂替墨雲霽,承受這本不屬於你的痛苦。”
“你是姹女宗的棄子,是被門派排擠的存在,誰都不喜歡你,所以才把你丟到我這裡來自生自滅。”
“你真可憐。”
陳魚雁盯著她的眼睛,心魔經跟天魔策·混沌篇同時激發,聲如滾雷,攝入周舒桐的心魄。
“要記住。”
“現在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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