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來,“樟神”不但是他和容蕊兒的夢魘,也是整個禦獸族大寨所有族人的夢魘。
他剛才在面對“樟神”時有多緊張,此時就有多放松。
如釋重負的韓振在容蕊兒及小紅擁成一團的時候,忽然感覺後背傳來一陣鑽心得刺痛。
他疼得忍不住渾身痙攣了一下,不由松開了攏著容蕊兒和小紅的手臂。
細心的容蕊兒感受到他的變化,關切地道:“振哥兒,你受傷了。”
韓振指了指後背,“剛才炸那‘木墩子’受了些波及,都是皮外傷,不妨事,不妨事的。”
容蕊兒掏出身上乾淨的布帕,“振哥兒,你先別動,我給你包扎一下。”
鑽心的疼痛,讓韓振的腦袋瞬間冷靜下來。
他想起還有祭師一事尚未解決,臉上的笑容不由慢慢褪去,“蕊兒,此地不宜久留,一點小傷咱們回去再說吧。”
說完,他將黑劍貼於背部傷口處,從地上撿起衣服,不由分說地帶著容蕊兒和小紅離開了土台附近。
解決“樟神”的興奮勁兒過去後,韓振清醒地認識到,他們的危機其實並未解除。
已經確認,祭師與那“木墩子”之間必有勾連。
祭師維系族中每年六月望日的“樟神”祭祀,而“木墩子”則為祭師提供青丘果。
從剛才“木墩子”的言行來看,它和祭師之間應該沒有建立起充分的信任關系,純屬利益交換。
照這麽推測,既然是交易,就必然有先付和後付之分。
要麽祭師後付,在“木墩子”享用貢品之前就拿到青丘果,
要麽祭師先付,在“木墩子”享用貢品之後再來索要青丘果。
從兩者所處的地位及實力強弱來分析,明顯後者的概率更大。
也就是說,在他返程的路上,很有可能會碰到前來討要青丘果的祭師。
因此,在返程的路上,他盡量避免族人常走的道路,專挑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來走。
即便如此,他心中仍覺得不安。
因為只要是禦獸族的人,用靈獸辨別氣味尋蹤追跡的本領或多或少都有一些。
況且祭師的靈獸紅狐據說還能通神,找到他們一行應該不是難事。
對付“樟神”他之所以能勝,是佔了以有心算無心的光。
但對付祭師,沒了以有心算無心的便宜,再加上祭師要力量有力量,要速度有速度,要靈獸有靈獸,要想對付他,估計比對付“樟神”更難。
更何況,在對付“樟神”的過程中,他不但負傷,而且已幾乎脫力。
若要想再像剛才那樣力拚祭師而勝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麽辦?
韓振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右手攤開,用左手的食指,一下一下,快速敲打著右掌心。
忽然,他眼中閃過一抹亮光,隨之,將視線投在了容蕊兒的身上。
接著,他走到容蕊兒身邊,在她的耳畔低語了一陣。
容蕊兒聽得眉頭緊皺,欲待推拒,卻被他一句話嗆了回來。
“蕊兒,你若是想讓我活著,待會兒就按照我說得辦,否則......”
話未說完,他突然停住,面色凝重地望向前方。
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體型大如牛犢的紅狐。
樟林中以灰狐和青狐居多,紅狐本就罕有,而且身軀玲瓏嬌小,從不主動出現在族人面前。
陡然出現在前方攔路的這隻碩大紅狐,
恐怕只有唯一可能,就是禦獸族族中祭師的通神靈獸。 紅狐已經出現,那麽祭師呢?
韓振轉過身去,果然看到他們身後十數丈開外,站著一條人影。
那人身形高挑細瘦,穿著緊身黑衣,外面罩著一件黑鬥篷,狹長的眼睛望過來時,精光四射。
正是族中地位僅排在都護和副都護之後的祭師!
祭師見韓振回頭,臉上擠出一絲邪魅的笑容,然後舉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腳步一動,那頭碩大的紅狐也動了起來,一人一獸一前一後,正好把他們包夾在中間。
韓振對容蕊兒使了個眼色,見她微微點頭,這才收回視線,面向祭師。
而小紅在他的授意下,則面向紅狐。
祭師狹長的眼睛眯了眯,在韓振和容蕊兒的身上轉了轉,突然拍著手讚道:“好小子,不錯不錯......”
畢竟還未撕破臉,韓振也擠出一絲笑容,裝作有些疑惑地道:“不錯!?祭師大人是指?”
“你能從‘樟神’的手裡將人救下,當真是不錯啊!”
“哦......大人原來說得原來是這事啊,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麽?”
“此話怎講?”
“大人有所不知,那東西根本不是什麽‘樟神’,只不過是一段爛樹樁而已。”
聞言,祭師狹長的眼睛突然變大了不少,“爛樹樁!?你把它怎樣了?”
韓振眼睛緊緊盯著祭師,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他不信祭師沒有走到土台附近, 就直接過來堵自己。
他也不信祭師不知道那“木墩子”的最終下場。
既然如此,祭師為什麽還如此關注這個問題?
他轉念一想便已明白,祭師想知道的無非是自己為何會有將“木墩子”搞成那樣的手段。
“大人您搞錯了,爛樹樁不是我把它怎樣的,而是......”
“而是什麽?”
“是它惡貫滿盈,因此天上突然劈下一道火雷,將它滅殺的。”
祭師的眼中明顯充滿了懷疑,“火雷!?”
韓振面色平靜,就像在說重複了一百遍的事實,“沒錯,就是火雷。”
隨後,他朝祭師抱了抱拳,“對了,祭師大人,容伯還在家等著我們,沒什麽事我們先回去了。”
“哈哈......回去!?回去哪裡?”
祭師冷笑兩聲,斂去臉上所有的笑容,面色瞬間沉了下來。
“當然是回寨子啊。”
“讓你回寨子向族人宣告‘樟神’是爛樹樁,宣告我騙了大家七年?”
韓振一臉無辜地道:“不可能啊,您什麽時候騙我們了?”
“還裝?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個半死不活的老東西是在拖我的時間?你以為說兩句好話,稱我一聲大人,我就能放過你們?嘿嘿,太天真了。”
既然裝不下去了,韓振自然也換了一副面孔。
他指著祭師的鼻子,怒罵道:“虧你還是族中祭師,地位尊崇,竟然為了一己私利勾結爛樹樁,戕害族人,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