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橋他怎麽回到對岸去!
王二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使勁揉了揉,仔細看去,還是沒看到那座橋。他急得沿河邊跑邊喊,“橋呢,橋呢,橋去哪了……”
王二急得快哭了,魚丟了他都沒這麽焦急難過,畢竟那是飛來橫財,本來就不屬於他,被搶走就搶走了,但是這河如果過不去,他就沒辦法去給劉財主乾活了,劉財主怪罪下來,他們一家人的飯碗就沒了。
來時好好的,回不去了!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橋去哪了,橋去哪了……”
王二邊跑邊哭,跑了一陣,終於看到一群官差正在河邊拖拽一些舊船隻,仔細一看,這些船正是從那浮橋上拆下來的。
無數的百姓站在河兩岸觀望。
王二高一腳低一腳的跑過去,拉住一個圍觀的人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人說道,“你沒看見嗎,橋被衙門拆了。”
“拆了?為什麽拆了?”
“說是什麽浮橋太危險,建的時候也沒通過官府同意,名不正言不順,就給拆了。”
“橋沒了那我們怎麽過河?”
“那誰管你,你要是會游泳就遊過去。”
游泳……通惠河雖然不寬,但河裡淹死過的人卻不少,就是會游泳也沒人敢下河,再說,也沒有下河證。
更何況王二還不會游泳。
王二急道,“那要是不會游泳怎麽辦?”
“那就只能找渡船了。”
找渡船……
王二顧不得那許多,現在能回到對岸才是最要緊的。
他慌忙沿河尋找,還真找到了一條渡船。
王二趕緊上前詢問,問完卻更加絕望了,擺渡過河,居然要三個銅板。
他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哪掏得起三個銅板。
王二隻得上前求船夫行行好。但是船夫卻說道,“不是我不肯幫你,實在是沒辦法。我辦這行船證過河證都是花了很多錢的,而且還有船稅,擺渡稅,撐杆稅,人頭稅……我雖然要你三個銅板,但卻得上交兩個銅板,我也有一家老小要養,沒辦法啊……”
王二哭求無門,便想下河遊過去,但是還沒碰到水就被人喝住了,問他有沒有游泳證,有沒有下河證,他只能拔腿就跑。
沒有別的辦法,王二隻好沿著河岸繞行,今天劉財主家是去不了了。通惠河河岸線這麽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繞到對岸。
日上三竿,王二一路小跑,才回到家中,王二老婆見王二只是出去賣個魚就消失了一上午,整個人都嚇壞了,還以為王二出了什麽事情,此刻見到王二回家,再也堅持不住,身子一軟就倒在了王二懷裡。
王二要有個什麽事情,她們娘兒倆可怎麽活。
王二把拆橋的事情給老婆說了,魚被搶的事情沒敢提,隻說魚死的時間太長,都臭了,就扔了,害得王二老婆心疼了好久,一直罵王二魚臭了那也是肉,他們全家都多久沒沾到葷腥了,拿回來吃還能解解饞。
王二也只能乾受著,略微歇了一把,就著急忙慌的想往劉財主家趕,沒想到還沒出門,就有官差上門來收攤派。
王二哭喪著臉說道,“差爺,我們家攤派都交過了。”
“這是才下的修通惠河橋的攤派,皇帝老爺不肯撥款修橋,就只能攤派到你們這些過橋人的頭上。”
“修橋?”王二再本分也被這話氣到了,什麽狗皇帝,好好的橋拆了,
讓人過不了河,卻還要攤派來修橋。王二想罵娘,但是早上剛被打了一頓,哪裡還敢在官差面前多說話,隻得問道,“多少錢?” “五兩銀子。”
王二嚇得癱坐到了地上。
“五兩銀子……”
這是修通天橋嗎?河兩岸那麽多人家,一家五兩銀子,那得收多少錢。
那官差又接著說道,“是一人五兩銀子,按人頭算,你們家一共三口人,總共是十五兩銀子。”
王二急了,“差爺,差爺,修橋哪要得了這麽多銀……原先那橋才花了三百兩銀子就修好了……”
“這事是你管的嗎?工部合計了,修橋要花兩百萬兩銀子,一人五兩銀子還差得遠呢。”
“……”
王二被嚇住了,吱唔半天說不出話來。
滿腦子都是那兩百萬兩銀子。
一座橋要兩百萬兩銀子……
那得是多少錢啊……
“快點給錢。”
官差一揚鞭子,王二才醒過來,囁嚅著說道,“差爺,差爺,小的……小的家裡實在是沒錢啊……”
“沒錢?”官差看了看王二身後的老婆和女兒,說道,“沒錢就把老婆女兒賣了,給你三天時間,攤派一文都不能少,否則要你好看!”
官差走後,王二老婆緊緊抓住王二的胳膊,眼神裡全是恐懼,生怕王二真的把她們娘兒倆給賣了。
王二安慰的拍了拍老婆的手,說道,“別擔心,我去找劉財主合計合計,我給他賣命這麽多年,他應該會拉咱們一把的。”
然而話剛說完,劉財主的人也找上門來了。
“王二,你寧願在家曬太陽也不來乾活,膽子夠肥的啊……”
“不是,老爺……”
“什麽不是,你知道你今天不來乾活,耽誤了劉老爺多少事情嗎?你知道就因為你今天不來,給劉老爺造成了多大的損失嗎?”
王二趕緊扇起了自己的巴掌,“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都是小的不對……”
“哼,你是該死,來,把這簽了吧。”
王二看著遞過來的賣身契問道,“這是什麽?”
“賣身契,你女兒的賣身契,簽了這個,你今天耽誤劉財主的工就一筆勾銷了。”
“什麽?我耽誤半天工,就要賠個女兒?”王二縱是再老實憨厚,也受不了這份屈辱。
“怎麽和老爺說話呢?你要不簽也行,準備好三兩銀子,我明天來取,你要是拿不出來,你這女兒我們可就帶走了。”
劉財主的人走後, 王二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他不明白,為什麽他拚命乾活,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天黑得什麽也看不見了才睡,從來不敢偷一點點懶,卻越來越窮,越來越活不下去。
這世道是怎麽了?窮人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嗎?
王二的老婆和女兒緊緊抓住王二的手,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在她們的眼裡王二就是天,然而現在這天也護不了她們了。
王二坐在地上,渾渾噩噩半天,才勉強站起來,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讓老婆做了點吃的,三人稍微填了下肚子,把家裡的值錢一點的東西都翻出來,打包好,看了一眼破破爛爛的房子,一狠心,一把火點著,帶著老婆孩子就離開了這個家。
他還能怎麽樣,跑路是他現在唯一的出路了。
三人沿著通惠河岸,兜兜轉轉來到了城中。王二住在城東,如果從城東出城,容易被劉財主發現,搞不好人沒跑掉,還會被打個半死,所以王二打算穿過城,從城西跑路。
城裡花花世界,三人哪見過這麽多好吃的,饞得眼睛裡都快伸出手來了。
雖然他們饑腸轆轆,但身無分文,只有包裡的幾個紅薯,還是好幾天的口糧,只能乾瞪眼看著。
就在三人眼巴巴的看著那些食物時,突然一陣鑼響,十幾輛馬車穿街而過,車上拉著又香又白的饅頭,還有白晃晃的銀子,看得三人都以為掉進了夢中。
那馬車上站著幾人一邊敲鑼,一邊喊,“發饅頭髮銀子了,想吃饅頭想拿銀子的都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