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一個宿舍上去，依舊是大面積的脫靶。

　　這種場面雷荔似曾相識，仔細回味，卻發現居然是當初選拔時射擊考核的味道。

　　一群從數萬女兵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尖子，如今又被一場夜間射擊給降維打擊了。該說是天道好輪回，還是說圈圈圓圓圈圈?

　　連續幾輪糟糕的表現，讓負責記錄成績的勤務兵們開始心浮氣躁。

　　“五號宿舍上，速度快點，磨磨蹭蹭的，屁股裡面夾雞蛋了嗎?”

　　粗鄙的話語讓雷荔等人直皺眉頭，要不是礙於靶場紀律，作為班長的她肯定會立刻站出來跟對方講幾句道理。

　　不過，深知實力才是硬道理的她，絕對不會做那種貿然衝上去的傻事。

　　用一個眼神壓下其他女兵的憤怒，雷荔冷笑一聲，闊步走到了自己的射擊位前。

　　等候安全員裝好彈夾，當準備射擊的口令在耳畔響起的時候，雷荔舒緩的眼神立刻變得凝重。

　　緊縮的瞳孔讓天光在視覺系統中呈現出超乎尋常的清晰畫面，當遙控燈泡閃爍微弱的光亮時，雷荔迅速調整了瞄準位置，食指輕輕扣動扳機，亮鋥鋥的彈頭在夜色的掩護下，不過零點幾秒的時間，一聲清脆的玻璃破碎聲就在雷荔耳邊響起。

　　而在雷荔腦海中，立刻出現了半身靶上彈孔的位置，以及步槍在後坐力的作用下，槍口出現的偏移。

　　燈泡破碎的聲音同樣傳到了站立在後方的女兵們耳中。

　　不管有沒有完成訓練，對於那個燈泡的作用，她們的觀點基本是一致的。

　　燈泡很重要。

　　有它作為標識，即便射擊是限時的，她們也能夠在五次射擊機會中，抓住某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完成一次上靶。

　　但如果燈泡壞了，那就只能憑借記憶和感覺去射擊。如果這樣做的話，且不說能不能上靶，子彈出膛後，打不打得到百米開外都不一定。

　　偏生雷荔第一槍就誤打誤撞命中了燈泡，包括那些勤務兵都覺得，雷荔這次終於要折戟沉沙了。

　　射擊地線之後，擔心者有之，竊喜者有之，得意者有之，幸災樂禍者亦有之。

　　站在隊列側前方，“水牛”同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雖然不負責教導女兵們的射擊，但對於自己看重的苗子，同樣希望能夠在各個方面都出彩。

　　這次夜間射擊訓練雖說不納入後續的評定，但綜合成績第一進入集訓隊的雷荔要是也打個一發上靶，那“雪鴞”樹標杆的計劃，必然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不過，擔憂之余，“水牛”本能地覺察到，事情未必會如自己所想的那麽糟糕。

　　所有人的思緒都發生在須臾之間，而雷荔也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調整好了槍口的位置。

　　沒有絲毫猶豫，雷荔再度扣動扳機。又是同樣間隔的調整，槍膛裡再度噴射出散發著幽光的子彈。

　　在她身邊的安全員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雷荔便已經接連扣動了五次扳機，將彈夾裡的子彈悉數打了出去。

　　起身，驗槍，匯報，等待。

　　當雷荔帶著滿懷遺憾的戰友們返回隊列，路過那個出言不遜的勤務兵時，雷荔忽然喃喃自語道:

　　“五發子彈也好意思催，催個蛋啊。”

　　本應該只有雷荔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卻偏偏就傳到了方圓十米之內所有人的耳中。

　　針尖對麥芒的說辭讓那個勤務兵瞬間漲紅了臉。

　　他有心直接衝到雷荔面前，

好好教訓一番這個口無遮攔的花瓶一頓，可此時不僅其他人的目光投在了他身上，五號宿舍的女兵們也忽然圍在了雷荔身邊，將他與雷荔死死隔開。　　只是，雷荔顯然沒打算就此偃旗息鼓。

　　“都圍著我幹什麽，走這麽慢，在地上找人家從哪掉下來的蛋啊。那乾脆別歸隊了，二十個俯臥撐，正好離地面更近一點，仔細瞅瞅有沒有蛋碎在地上。”

　　用二十個俯臥撐，讓這個口無遮攔的家夥吃個啞巴虧，不管其他人怎麽想，反正雷荔覺得值。

　　被雷荔有意針對的勤務兵再也難以遏製內心的惱火，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隔開他與雷荔的女兵面前，一張臉黑得簡直要跟夜色融為一體。

　　“讓開。”

　　蠻橫無禮的命令必然不會得到遵從，而當他準備使用武力遂行自己的意願時，旁觀的“水牛”卻忽然出現在了他身旁。

　　“你要幹什麽?”

　　音色依舊溫厚，但表達的情緒卻是強烈的不滿。

　　“班長，她……”

　　控訴雷荔的語句沒有說出口，顯然他也意識到，雷荔並沒有指名道姓。

　　但正是這種指桑罵槐的手段， 反而更加讓他難以接受。聰明如他不會不明白，雷荔剛才說的那些不帶髒字的髒話，隱喻就是他是個沒蛋的，甚至還能引申出皇上不急太監急的含義。

　　是不是他想多了，已經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

　　此時他隻想教訓一下這個牙尖嘴利出言不遜的菜鳥，讓她明白軍營是強者為尊的地方。

　　“說啊，她怎麽了?”

　　“水牛”的一聲厲喝，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這些話怎麽可能宣之於口。

　　一旦說出來，原本不明白的那些人全都明白了，反而進一步會讓自己的顏面受損。

　　勤務兵只能恨恨地看著雷荔，臉上則寫滿了憋屈和憤怒。

　　“班長，這個菜鳥說，五發子彈不夠她打。作為她的前輩，我想讓她牢記一個道理，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就不用太過張狂。”

　　勤務兵咬咬牙，到底還是找到了一個能夠說得過去的理由。

　　而“水牛”顯然也沒打算當著這麽多女兵的面，完全將自己人的顏面踩在地上。聽到這番解釋後，當即點頭道:

　　“那就說清楚，你想用什麽樣的方式，讓她牢記這個教訓。”

　　雷荔沒想到，一向以寬厚示人的“水牛”，居然也會暗戳戳地拉偏架。

　　而立刻會意的勤務兵則順勢挺直了胸膛朗聲說道:

　　“既然她覺得五發子彈不夠打，那就讓她多打幾發。還是無依托半身靶，我跟她一起打。按上靶數和完成時間算，差一發子彈一百個俯臥撐，差一秒五十個俯臥撐，就問她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