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杏的心思雷荔不懂。

　　一步越過將越野車當作標志的終點，在“水牛”和其他女兵們詫異的目光中，雷荔竟然一刻也不停歇，扭頭跑了回去。

　　完全出人意料的行為，頓時讓那些鼓足勁往終點跑的女兵們憑空生出幾分羨慕。

　　如果她們有雷荔這樣的體能，此刻應該早就輕輕松松舒舒服服地躺在終點了。

　　而一直觀察著她的男兵教官們，錯愕之余，眼神中卻多了幾分欣賞和滿意。

　　一名戰士，好鬥非但不是缺點，引導好了，反而是一種難得的優點。這一點在女兵身上，尤為難能可貴。

　　“水牛”為什麽在剛才不停地刺激姚杏?

　　為的就是在刺激中引導這個要強卻有些孤僻的姑娘，讓她正視自己的缺陷，然後加以改正。

　　可是姚杏一路上視若罔聞，只是一個勁地咬牙往前衝。很顯然，倉促之間的教育還是沒能起到應有的效果。

　　作為姚杏的主管教官，“水牛”真心希望她能夠在一次次的挫折中接受教訓，也希望她能夠盡快跟上雷荔的步伐，真正成為集訓隊的雙子星之一。

　　可惜，看到眼前這一幕，“水牛”知道，姚杏跟雷荔的差距非但沒有像武裝越野的成績一樣縮短，反而正在無形中緩緩拉開。

　　心裡暗暗歎息一聲，這位性格寬厚的特戰尖兵只能拿起喇叭提醒逐漸逼近終點的女兵們。

　　“就這幾步路，腳底下能不能再慢點?當這是老太太逛公園嗎?後面的聽清楚了，以班級最後一名計成績，不想拖後腿的，就給我跑快點。五公裡就這樣了，真打起仗來，你們有幾個能活著的。”

　　雖然是在提醒後面的女兵，但“水牛”的目光卻始終盯著姚杏等人。

　　如此明顯的暗示，腦瓜子但凡聰明一點，都開始有樣學樣，跟在雷荔身後，拚命往稀稀落落的大部隊後方跑去。

　　而諸如姚杏等個別人，卻依舊無動於衷。

　　她們有人著實無力支撐，正跪在地上乾嘔。也有些人純粹就是跟姚杏一樣，因為各種各樣的考量，最終放棄這個融入集體的機會。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她們明白跑回去的好處，但同樣也明白其中的壞處。

　　雖然周圍的環境被夜色籠罩，但這片遠離鬧市的山林，此時卻並沒有應有的寂靜。

　　那明顯被遮掩的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及山灣背後有別於其他地方的亮光，這些無一不說明，此前她們的猜測，有很大一部分是正確的——五公裡武裝越野並非唯一，後續還有其他的訓練等著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節省體能才是明智之舉。

　　誰又能保證，後續的訓練，不會以個人成績為主。

　　想到這一茬，這些人更覺得自己原地不動的選擇多麽正確。

　　以雷荔的性格，注定不會有這麽多小心思。

　　當她與五號宿舍的其他人相遇時，這些先前雄赳赳氣昂昂接過范靜飛負重的老兵們，已然有些苦苦支撐的意思。

　　她們沒有雷荔這樣特殊，注定不可能在短短半個月內讓體能有明顯的提升。

　　看到雷荔出現在她們面前的時候，這些人全都是一副驚訝中帶著失落，失落中又夾雜喜悅的表情。

　　複雜的情緒讓她們花容失色的臉龐都變得有些扭曲。

　　但當雷荔想要從她們身上接過范靜飛的負重時，這些逼近極限的老兵們卻紛紛堅定地搖頭拒絕。

　　她們看得很清楚，

雷荔跑到終點後，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就趕了回來。　　她們不清楚雷荔的體能極限，但設身處地地想，就算雷荔的體能儲備超過她們許多，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帶著這麽多負重再跑回終點。

　　而且，老兵有老兵的驕傲和尊嚴。

　　范靜飛被雷荔照顧是情有可原，可她們十幾號人如果連一個雷荔的作用都替代不了，那這場集訓，不參加也罷。

　　懷著這樣的心思，十九人依舊保持原來的節奏和速度，奮勇向前衝刺。

　　接連被拒絕的雷荔雖然有些不解，卻並沒有因為她們的拒絕感到心裡不痛快。

　　非但如此，雷荔原本有些沉重的心，反而越發松快起來。

　　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她與這些老兵們，才真正以平等的人格，在互相尊重的基礎上，成為一個團結的集體。

　　雷荔就跟在隊伍後面，她伸出一隻手頂在靳夢的背囊上，輕輕推動著對方向前奔跑。

　　五號宿舍的陣型開始變成一道尖錐， 在擁堵的人群中披荊斬棘。

　　漸漸地，她們的行為感染了周圍的人。

　　那些本想著特立獨行的女兵們，紛紛放慢腳步，等待她們的戰友跟上來。

　　一個又一個自發匯聚成的團體積極發揮著她們的主觀能動性，盡力擺脫最後三名的厄運降臨在自己頭上。

　　這連男兵教官都沒有想到的一幕，就這麽詭異地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而那些到達終點後就不願再動的女兵們，此時也因為這一幕的出現，內心漸漸產生了一絲愧疚和自責。

　　三分鍾後，五號宿舍終於一窩蜂衝到了終點。

　　因為范靜飛的原因，負重的分配又多了幾分的她們，居然再一次成了第一個集體到達的宿舍。

　　更讓“水牛”等人吃驚的是，這二十名女兵的狀態，明顯要比其他女兵稍微好那麽一點。

　　這顯然是不合理的，不過一想到先前雷荔指揮著這些人以那樣的呼吸和頻率前進，在體能訓練方面浸淫多年的“水牛”也只能默認這一現實。

　　雖然他還沒來得及親身試驗那種呼吸節奏的效果，但眼下看來，確實有幾分獨到之處。

　　想到這裡，“水牛”看向雷荔的眼神越發熱切。他越來越發現，這個上等兵身上懷著多少寶藏。

　　先有推拿按摩，後有呼吸節奏，如果這兩樣技巧能夠在女兵當中廣泛采用的話，也許接下來的體能訓練，將會有超出他們預料的效果。

　　“水牛”打定主意，等回去之後，一定要跟楊雲清和“雪鴞”強烈建議，找雷荔好好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