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安德納與佐伊的計劃，先由佐伊提出租賃農奴憑證的事，若是成功，下一步就試圖將地主的農奴帶到成立。

　　如果地主中間沒有絲毫猶豫，某種意義上可以證明該地主的農奴並沒有問題。

　　當然也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法師協會不介意喝過魔藥的農奴亂竄。

　　若是租賃農奴時，地主表現的猶豫，很有可能是分發魔藥的醫生囑咐過什麽，比如“現在的農奴並不適合出門”。

　　安德納認為法師協會的計劃還算縝密，隻選擇了小地主家庭下手——小地主裡很少能遇到有文化的，最容易被派遣過來的醫生忽悠。雖然大部分中地主有文化的也不多，但總歸是有概率遇到讀過書的。

　　“這……可我家裡只有不到二十個農奴憑證……”

　　安德納與佐伊很有默契，他對地主微鞠躬，代替佐伊說道:“您不用擔心，若是老爺把憑證弄丟了，會以每張一銀幣的價格賠償給您的，現在買賣農奴的市場價是二十銅幣，而且老爺會付一筆押金。”

　　“我不是擔心您是騙子……”

　　面對佐伊如此真摯的請求，地主有些慌了神。

　　他的神色明晃晃寫著對金錢的渴望，微擰的眉毛卻有一番懊惱的味道。

　　他快速眨眼，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該說點什麽。

　　安德納看向佐伊，對方回給他一個“你看，我早就說了這些小地主又蠢又貪”的眼神。

　　“哎呀，佐伊先生，”地主搓著手，嘗試與佐伊商討，“您看，我這的農奴年歲都大了，讓您的朋友看見了有損您的形象啊！我可以幫您問問這周圍的地主，我跟他們關系都不錯，您看……”

　　“怎麽會，農奴的質量又不看年齡。您看廂房裡劈柴的那個，又瘦又小的，乾活簡直太麻利了！我的夢想就是擁有這樣的農奴啊！我甚至想花上市場價的三倍購買他了！”

　　佐伊慷慨激昂地說著，赫然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暴發戶的樣子。

　　“說真的，我甚至想付給您更多的錢，讓那個農奴跟著我去城裡。好讓別人看看我有多麽出色的一個農奴啊。”

　　說到這，佐伊就差把金幣扔到地主頭上來誘惑他了。

　　“我忽然很像看看您其他的農奴呢。”

　　說著，佐伊就站起了身，完全沒有了最初的形象，徹底成了典型的帝國暴發戶。

　　“哎呀呀，這下著雨呢。”地主連忙伸手攔住向前一步的佐伊。

　　這一切安德納都看在眼裡，他表面沒有表情，實則心中早就笑了起來。看佐伊演戲很好玩。還有地主，幾分鍾之前，地主還是個看似性情溫和、心思縝密的大爺，可是現在，他所表現得一切都是個典型的愚笨小地主。

　　“這大雨天的，那些豬玀擠在一起臭烘烘的，怎麽好讓您頂著雨去呐！”

　　“那等雨停了再去吧，”佐伊說，“您看呢?我們現在吃飯吧！”

　　“好好好。”

　　話音剛落下，老仆端來了食物。

　　水煮土豆、切好的黑麵包、黃油。

　　它們冒著熱氣，顏色暗淡，看起來沒什麽食欲。

　　說是美食有點抬舉它們了，安德納想。

　　他期待地看了眼佐伊，好奇佐伊會吃多少，怎麽吃。畢竟，在他的印象裡，從未見過佐伊吃這些東西，

　　“等雨停了，我帶著您一起去看看他們。等會還有烤香腸呢！”

　　佐伊叉起一塊土豆，一塊黃油，從公事包裡拿出一罐薄荷葉，

把它們拌在一起。粘著半化黃油的薄荷葉就那麽被他往嘴裡送著，與他在高檔飯店享用晚餐時候的表情一模一樣。　　正當佐伊咽著乾土豆時，有兩個女人的聲音從外面傳進屋內。

　　安德納往窗外一瞧，神色微沉，立刻擔憂地往佐伊身後躲了躲，但他又不敢動作太明顯，只能小步慢蹭。

　　夏麗?

　　安德納悄打量著其中一位女性。

　　真巧……居然遇到我認識的人，她不會認出來我吧?

　　應該沒問題，已經快四年沒見過了。

　　在“新日新生”的名單上，安德納認識一些人，比如迭戈·帕內、布蘭卡·曼蘇爾、漢弗萊……這些都是皇家醫學院的老師，他的注意力主要都放在了這些人身上，他相信，在鄉鎮地區，他不會遇到他們的。沒想到卻遇到了早就畢業的學姐。

　　安德納微微低頭，全然一副小廝的姿態，盡量不與那位叫夏麗的女士對視。

　　“真是兩位漂亮的女士啊！”佐伊站起來與兩位女士擁抱，“見到你們真的是我的榮幸，我被這糟糕雨天弄垮的心情立刻複蘇了！來，這是我的隨從，他叫馬爾卡。”

　　“您可真會說話，我喜歡聽。”

　　先說話的那位女士年紀較大，安德納猜測她是地主的老婆。

　　“您好，我叫夏麗，”年輕的那位說話了，“這位是巴貝巴拉卡洛斯夫人。”

　　果然……

　　安德納隻覺倒霉，雖然他看了佐伊給的名單，但他沒想到真的能遇到自己認識的人。

　　“馬爾卡，快跟漂亮的女士們打招呼！”

　　佐伊沒看出安德納的異常——但安德納認為他一定看出來了——把安德納從身後拉出來。

　　硬著頭皮，安德納對夏麗打招呼:“您好，夏麗女士。”

　　“你好，馬爾卡。”

　　見夏麗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自己，安德納懸著的心放下來了。

　　夏麗與佐伊快速熟絡起來，談笑風生。

　　另一邊，地主浮誇地對他的妻子說:“你看，佐伊先生多麽富裕，連仆從穿得都那麽好。”

　　“是啊，”地主夫人笑得很開心，“小夥子，別站著啊，坐下來一起吃。”

　　她是對安德納說的。

　　“謝謝您。”

　　安德納拉開椅子，坐在佐伊身邊。

　　經歷過監獄裡臭抹布味醃菜的洗禮，乾巴巴的烤土豆對安德納沒什麽殺傷力。他叉起一塊，就著熱米酒吃得很舒服。

　　若是有根煙就更好了，他想。

　　可佐伊就像戒煙了似的，竟是一口煙沒抽。作為隨從的安德納也不能比主人先抽。

　　他們邊吃邊聊。不一會兒，佐伊就把那罐薄荷葉都吃完了，還講了個安德納都能背下來的關於薄荷的笑話，把其他人逗地咯咯笑。

　　“我想了想，”佐伊面露愧疚地說，“我感覺剛剛向您提出的請求過於唐突，還是算了吧。”

　　“怎麽會，您真的是想多了，我只是覺得，我家的農奴配不上您啊！”

　　“可我是真心的。”

　　“您要是執意如此……”地主接連看了夏麗醫生三次，全然無視了夏麗瞳孔後的暗示，“啊……這樣吧，等過一會，我帶您去看看我家的農奴吧，他們現在健壯得很。”

　　夏麗說話了，“佐伊先生，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片區域的地主們雇傭的醫生，作為太陽神忠誠的信徒，我認為我應該秉持《太陽聖啟》中的理念……”

　　安德納聽著夏麗的借口，認為很有趣。

　　簡單來說，夏麗使用《太陽聖啟》裡的許多故事，為她不光會負責地主的身體健康還會負責農奴的行為找了充分的論據。

　　看，這是太陽神的旨意。

　　她就是這個意思。

　　最後，她說:“沒有誰比我更清楚這些農奴的情況了，為了他們的健康，我並不建議您攜帶他們前往市區。首都內的空氣與鄉下不同，恐怕他們不能幫您撐場面。”

　　這是看佐伊是混血種，所以認為他沒看過或是不熟悉《太陽聖啟》嗎?

　　安德納在心中腹誹。

　　不過夏麗女士您是不是搞錯了，用《太陽聖啟》的內容來壓混血種。

　　雖然的確有很多混血種對太陽神特別虔誠，甚至遠超人類。但佐伊怎麽看也不像太陽神的信徒吧?

　　“女士，您跟我開玩笑呢?”

　　如安德納所料，佐伊絲毫沒給夏麗面子，“您是覺得我沒讀過《太陽聖啟》嗎?照您這麽說，我現在應該是農奴的農奴。”

　　“我……”

　　“我只是開個玩笑。”

　　“您真是幽默。”

　　夏麗的神色沒有太大的波動，但安德納看見，她不解地瞄了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