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修行不易,我勸你莫做無謂頑抗,乖乖歸順,接受道門戒律,還能保留今後尋求自身大道機緣,免受本體摧毀,無根之苦。”
雲秋禾義正言辭告誡,打出手勢,下方有人發出尖銳呼哨聲。
那邊“勸誡”阻擋村民的兩人迅速拔劍,戒備著往這邊退回。
吳有得和車勝忙得滿身泥塵草汁,也沒有完成隔火帶的清理,聽得召喚,忙與張大人拱拱手告罪,掠去那邊列陣。
張聞風體內的元炁恢復了七七八八,他在仔細探查發聲存在,聽聲音,不像是那個三尺高的楊樹魍精,也不是那個瘦高柳樹女子。
典籍中不是說,“靈氣潮起之初數十年內,魍精天生地長,難以開智嗎?”
怎麽接二連三出現新奇品種?
這片小小荒野泥湖中,又碰到一個道行不低的魍精。
縹緲聲音充斥蠱惑人心的些微幻術能量。
吳有得、車勝他們這些有後天修為,身上掛著篆刻符紋令牌的執法道卒,多多少少,還有一兩樣受香火熏陶的不入品級法器傍身,暫時不受影響,但是那些村民一個個像中邪一樣跪拜下去,呐喊不休。
他左手掐一個無憂訣,輕飄飄往雲秋禾方向靠攏。
這個新出現的邪物,能夠大范圍影響到凡人心智,不可小覷啊。
“愚昧無知的道門蠢驢,天地生命皆有靈性,且能任你們宰割?還敢在本座面前稱大,今日本座便給你們一個教訓,讓你們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隨著那聲音在空中忽東忽西頗有節律傳來。
所有跪拜的百多男女老壯,一個個爬起身,手中抓著鋤頭、木棍、鐵鍬,甚至是樹枝石頭泥塊等物,瞪著眼珠子,面容扭曲。
仿佛與道錄分院這群人不共戴天大仇,一步一步往這邊圍攏來。
雲秋禾從樹上跳下,喝道:“布陣,七星裂鬥陣!”
兩兩一組持劍的執法道卒,迅速走位,在她身後擺出差次不齊的一個陣勢。
她不可能真的對兩百多名受邪術控制的凡人出手,並無情斬殺,事情的棘手超乎她的意料,她將手下列陣,首先保證他們不受那個邪物影響控制。
接著便看到那片墳塋草叢,伸出一隻隻枯骨手爪。
太陽被升騰的濃煙遮蔽,使得這一帶的天色陰陰沉沉,空中多出隱約淒厲的鬼魂嚎叫聲響,枯骨手爪探在空中抓撓,慢慢移動,顯得陰森森的異常詭異。
“這就是你的‘天地生命皆有靈性’?我呸,說一套做一套,控制凡人心智,讓他們送死,驚擾亡靈,連它們死後都不得安寧,還敢與我說什麽狗屁道理?你這邪物,並不見得如何高明。”
雲秋禾嘿嘿冷笑呵斥,與張聞風傳音:
“張觀主,你可瞧出這邪物是什麽路數?我怎麽瞧著它使的不是魍精手段?”
張聞風在陣列左近,打量緩緩逼近失去理智的人群,緩緩搖頭,傳音道:
“確實不是魍精的幻術手段。這些人可能長時間,受到邪物的影響,從他們聽到那個聲音便激動跪拜的行徑來看,或許,他們在家裡設了邪物牌位,長期供奉。”
得到提醒,雲秋禾心思電轉,一下子想到了一種可能。
“你是說……淫祀邪道作祟?”
張聞風緩緩點頭,傳音道:“只怕是了。你看那片墳塋,佔地不小,其中墳包有新有舊,但是只有一條雜草叢生小道通行,連墳頭上生長的雜樹都不清除,草叢中殘留的掛紙和香燭不多,實在不合孝道常倫,反倒是有些刻意為之。”
雲秋禾看著越來越近的人群,
以及從西邊圍攏的一片枯骨手爪,倒還冷靜,傳音問道:“可有甚法子破除淫祀邪術?……這些人,好生麻煩。”她和道錄分院的人可以用道法喚醒一些迷失的村民,卻是治標不治本。
那些人遭受邪道荼毒極深。
殺肯定是不能殺。
她若是敢下令快刀斬亂麻直接殺了,與她修的大道違背,心境肯定會出問題。
也就片刻間,更遠處的其它方向,地面草叢中冒出了更多的獸類枯骨,全部往這邊合圍,放眼望去,到處是枯骨移動,多如林木矗立。
他們竟然陷入了一片詭異險地。
陰風陣陣,天色越發昏暗。
奇異鬼嚎聲仿佛來自冥府,幽幽淒淒,亂人心魄。
雲秋禾身後數人臉上色變,有些手足無措,地面枯骨實在太多,看著令人驚懼。
張聞風急速思索著法子,他今日翻閱那本《邪靈魍精山怪異志》,順便看了些關於淫祀邪道的記載,沒有太過細致研究。
事情緊急,他冷靜觀察之後,又看了看天色,心中歎口氣,權且試一試了。
“你且別急,我用另外一種法子試試!”
聽得張觀主傳音,雲秋禾悄然收了左手從袖內拿出的一張符籙,忙傳音道:“需要怎麽配合,你說話?”
實在迫不得已,她也會下令大開殺戒。
愚昧凡人的命是命,她和手下的命就不是命啦?
只是擔心殺了凡人正中淫祀邪道的計謀,她記得淫祀原本就有血祭的邪術,可以大增邪術威力。
幸好現在是大白天,即使太陽被遮蔽,淫祀邪道到底還是被克制不少。
她已經察覺,此地被某種邪門陣法禁製了,她一時間沒辦法通知城內伍院主前來接應。
“為我護法!我需要念經施法。”
張聞風傳音說罷,雙手抱拳,衝東、南、西、北分別躬身作一揖。
起身後,面色肅穆,口中用古怪腔調,含糊念誦《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
“爾時,救苦天尊,遍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眾生。得離於迷途,眾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
隨著他的經文吟誦,四周陰風中鬼哭聲切切悲鳴, 越發明顯,寒意遽起。
地面上,不管是人類枯骨,還是獸類白骨,全部陷入遲緩。
張聞風腳下走動渡亡魂罡步,心中有數了,口中吟唱聲不絕,高高低低。
他雖然用的是前世語言,但是道士做法,細分許多密語支派,加上各有各的傳承,他念誦得含糊一些,別人也聽不懂是什麽方言。
當然他還是冒了些風險,此時性命攸關,顧不得了。
雲秋禾見做法效果顯著,面上一喜,一揮手,陣勢以張觀主為中心展開,隨著張觀主的腳步進退防護。
空中響起那個聲音:“臭道士,你敢壞我好事,我要拿你祭靈。”
張聞風恍若不聞,他伸出左手食指,往北方空中劃動。
陰沉空中顯出一個四方形幽深模糊鬼門。
替他護法的眾人毛骨悚然,不敢去看那個仿佛能吸人魂魄的幽深通道。
雲秋禾膽子一向很大,也不敢多看。
對於張觀主的手段,除了佩服之外,又有了新的了解。
張聞風緩緩往剛剛過火的地方後退,口中經文聲吟誦不停,右手揮動複雜請眾鬼進入幽冥之地的禮節。
這是第二次請鬼,他感覺自己能夠比上次多支撐一陣。
或許是熟能生巧?
也或許是上次賺了功德的作用?
陰風呼嘯,點點幽綠鬼火從地面升起,紛紛投向對眾鬼魂有無比誘惑的模糊鬼門。
“你……你是何人?為何能開鬼門溝通冥域?”
那個聲音帶著一絲顫栗,和驚恐。
這種手段,太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