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院主寫的手條,去一趟帳房,張聞風領了一個青布包裹。
他返回自己的廨房,先將這次獲得的六十顆靈氣石獎勵,以及自己報銷的十六顆靈氣石,全部收入納物瓶存放。
這次來道錄分院,他原本是想去帳房兌換一顆靈玉石,為布置道觀陣法做準備。
現在則不必了,手頭靈氣石足夠他繪製正反木行八卦符文使用。
打開的布包裹裡面還有三樣物品。
一個瓷瓶裝著六顆“清氣丹”,正合他現在提升修為服用。
在修行界,丹藥是硬通貨,可以當貨幣使用。
一個淺色木盒,裡面鑲嵌裝著一顆鴿卵大的珠子,顏色火紅,有絲絲雷光在珠子表面偶爾出現,是一顆攻擊用的“火雷珠”。
這種類似符籙,方便使用的大威力雷珠,各宗門、道觀煉製了也極少對外出售。
張聞風按照盒子內的紙箋法子,將雷珠祭煉一遍,連盒子收進袖內。
最後一件是用某種妖獸皮子製作的“執法衛腕套”,撿起附帶的紙片細看了一陣,張觀主嘴角咧了咧。
這是一件殺人利器,是道錄院結合暗器、符籙、機括研製而成的武器。
祭煉之後,十丈之內,能夠用元炁控制腕套射出三支“木行誅邪刺”。
看紙片上的介紹,木行誅邪刺用修真金屬煉製,其上篆刻有木行和風行符文,有法器的特性,擁有暗器的隱蔽,比一階符籙的威力大多了。
可以單發一支誅邪刺,也可以一次將三支誅邪刺齊發,非道錄分院執法衛不得配備。
發射速度快,防不勝防。
相比符籙和雷珠的一次性使用,誅邪刺能夠反覆安裝使用。
防身、誅邪的好東西啊。
張聞風將這件複合法器祭煉後,套在左手腕上方,再放下袖子,遮蔽於無形。
收起案桌上其它物品,張聞風臉色平淡開門出去。
他很滿意這次下發的獎勵。
先前伍院主告訴他,今後再立功勞,可以由他自己選擇需要的獎勵物品,也可以由郡城道錄分院根據他的屬性下發,因為都城道錄院研製的法器、丹藥等物品,隨時有新品出現,需要碰運氣。
這件獎勵給他的“執法衛腕套”,估計是新品。
昨天凌晨誅殺魔頭時候,沒見院主和雲秋禾有配備使用,否則就使用了。
再次走進院主的廳堂,茶幾旁多了兩人,雲秋禾和嶽安言在坐,應該是傅孤靜去叫來的。
打完招呼,寒暄兩句,雲秋禾笑嘻嘻從邊上的案桌,拿來幾張她自己練習的綿果、宗果、桃子的炭條畫結構素描,各個角度的都有,每張上都畫了不少。
其中兩張習作上的果子,畫得很不錯,進步神速。
張聞風知道對方是真正喜歡畫畫,與雲秋禾走去一邊,接過女子遞來的柳枝軟炭條,邊講解邊修改習作上的一些小錯誤。
讓她注意輕重、虛實等表現,斟酌著用詞,指點“近大遠小”的透視原理,隨手在空白宣紙上起圖,用生活中的實例舉證,順帶講了各種構圖的特點。
這女子接受能力強,他便往深化了講。
那邊喝茶的三位,沒得到邀請,不會往這邊湊,即使聽了也不懂。
兩人交流差不多兩刻鍾,將雲秋禾帶來的幾張空白宣紙全部用完,翻到最後,是一張墊底的山水潑墨畫,畫得相當豪氣粗獷,大開大合,筆墨肆意。
層層山峰濃墨堆疊,另有一番氣勢在其中。
雲秋禾見張觀主盯著她的塗鴉之作,忙伸手要拿走,道:“胡亂畫的,不入大家之眼。”
張聞風笑道:“畫得很有氣勢,
用墨不拘一格,氣韻生動。”指點了這麽久的素描,偶然看到一幅不似女子之手的大氣山水畫作,倒是激發了他心底作畫的欲望,眼前出現流淌的墨色山影靈感,想了想,道:“看了你的大作,我也手癢,不如尋個安靜所在,我畫一幅。”
有些靈感是偶然迸發,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
他非常強烈想要畫一幅水墨山水。
“好啊,去我的廨房,那裡清淨。”
雲秋禾喜道,這還是第一次見張觀主主動提出要畫畫。
她也不收起攤開在案桌上的一堆張觀主指點修改過的習作稿子,和新奇知識講解畫稿,炭畫得注意著收拾,她等下回來再慢慢弄,現在是機會難得。
傅孤靜見兩人旁若無人要走出門,忙起身道:“我去欣賞張兄弟畫畫。”
上次見張兄弟給雲師妹畫像,他就有些隱約感悟觸動,可惜沒能抓住。
嶽安言跟著起身,笑道:“我也去。”
張聞風微笑點頭:“可能要畫很長時間,耽誤你們的事情。”
他在醞釀著畫些什麽,讓靈感最大化。
“不耽誤啊,這幾天清閑,再則看張兄弟畫畫是一種享受。”傅孤靜笑道,他還希望這次能夠畫得越長時間越好,問沒有起身的院主,“你不去嗎?”
伍乾平搖手:“我俗務纏身,你們去吧,到時畫完了我再去欣賞張兄弟大作。”
他對於畫畫雅玩興趣不大,沒那個時間和閑心。
雲秋禾回頭叮囑道:“院主,桌子上的畫稿,等下我回頭來收拾,你可千萬別讓手下人翻動,容易擦掉炭墨。”
“行了,不讓他們碰。”
一行四人來到雲秋禾的廨房,裡面布置得很有特色。
當中一張丈余長的木案,上面擺著炭條、畫稿、毛筆等物品,靠牆有四張椅子,堆著沒畫完的宣紙,牆角有兩個青銅畫缸,放著不少卷軸,再無其它物品,連茶幾都沒有,整個就一凌亂畫室。
“有些亂,讓張觀主見笑,我馬上收拾收拾。”
雲秋禾將客人讓進房間,後知後覺想起她這個窩沒有收撿整理,不過她臉皮厚,渾不將三人當外人。
傅孤靜是第二回進來,瞪了一眼不講究的師妹。
這像女子呆的地方嗎?
何止是有些亂,是非常亂,都無處下腳。
雲秋禾當做沒看見師兄臉色,她不是忙嘛,再則收拾了很快又弄亂。
她飛快地將案桌上的物品收攏,放到案桌下方,用一張乾抹布擦拭桌子,抽空問道:“張觀主,這次需要什麽工具?”
嶽安言幫著收拾一些小件物品,椅子上的畫稿沒亂動,她知道分寸。
“丈二長的宣紙有嘛?我畫一幅山水。”
“有。”
雲秋禾驚喜不已,還沒見過張觀主的山水畫作,而且一上手就是丈二大畫,她太喜歡了。
沒有一定的功力,駕馭不了超大幅畫面的架構、設色、留白、呼應等技巧。
從案桌下抽出一卷麻布氈,鋪平在桌上,再從一卷厚實玉宣中抽出一張,鋪在布氈上,用幾枚玉鎮壓平,她當初製辦這張案桌,最大可以畫丈二大畫。
擺上兩隻細瓷水洗,兩隻硯台,松香墨、朱砂墨和一架各種規格的毛筆。
手腳麻利,片刻間便將桌上安排得井井有條,還順手用瓷碗從牆邊水桶舀了水, 慢慢地研墨。
張聞風選了兩支大毫和兩支長毫,用清水泡了泡,擠乾多余水份。
待墨研濃,他的構思也基本完成。
用大毫沾了墨和水,潑墨揮毫,水墨淋漓,自左往右畫起。
一時間,只有毛筆在紙面畫出的沙沙聲響,不絕於耳,房間內觀畫的三人陷入沉默。
雲秋禾看著山峰重巒疊嶂成形,大片大片的雲霧在山間繚繞,眼眸發光。
她是行家,欣賞的是意境和技法,暗自大呼過癮。
潑墨後破墨,層次漸漸分明豐富。
勾、皴、擦、點、染,張聞風信手拈來,心中反覆默念《太上說常清靜經》,使他能保持“清淨心境”,憑著感覺不停換筆作畫,沉浸畫作。
他要用手中的畫筆,溝通冥冥中閃現的一點靈光,使之具象展現出來。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天光漸漸黯淡。
房間內四壁點起了蠟燭,照得通亮。
張觀主全身心投入其中,不覺將元炁注入毛筆融進畫面。
所有的技法,皆化作他嫻熟至極後的本能,一筆一畫,無不契合著心境。
高山、怪石、古樹、溪水,無不賦予著他的理解表達。
待他將中間下方的一片樹林點染上樹葉畫完,突然執筆站定在原地呆住了,閉上眼眸似陷入沉思當中。
他識海中的古卷虛影上,有金光道道自虛無匯集,最後顯出一行光暈流轉字跡:
“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
一門名為“百轉千回咒”的神通悄然生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