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裡幽靜的密林中,地上覆蓋著厚厚的落葉。落葉下面是經年的腐殖葉,再下面是黝黑肥沃的泥土。 躡手躡腳的跟在老拐身後,戰士們屏氣禁聲,心裡卻興奮的跟個孩子似地,這是要隨著老拐去看看套著什麽野物兒。
稍嫌零亂的地坑裡,老拐從裡面拎起來一個兔子似的東西,長長的耳朵被攥在老拐的手裡,劇烈的掙扎著。老拐抽出匕首輕輕一抹,回首衝大夥兒笑著點點頭,將它塞進袋子裡背在身後。
剩下的幾個地坑和小巧的用削尖的樹枝與藤條構建的套子上,卻沒獵著什麽別的東西。
“呵呵,行了,晚上咱們也算加了一個菜!這兔子一樣的玩意兒,味道不錯!”老拐笑呵呵的帶領著班裡的戰士們往營地方向走去。
木村拓擺弄著手裡的突擊步槍,“老班長,那一隻兔子還不夠伊娃一個人吃的,你帶著咱們去打幾隻大家夥吧!”
香農瞥一眼伊娃,“嗯,還不夠胖妞塞個牙縫的!”
老拐搖搖頭,慢條斯理的說道,“咱們啊,可不能這麽乾。手裡的武器是幹啥使的,那是對付敵人的東西,可不是配給咱們來打獵對付這些野物兒的。”
一步一跛的他朝前走著,“調劑個口味那是沒錯,可咱們有軍需配給,不夠了可以去領,不能叫這些野物兒為此遭了禍!這星球啊,雖然不是咱們的,但這炮火已經夠多了……就讓這些野物兒自在的在這裡活著吧。”
“就是,老爹說的對!”伊娃狠狠的翻了香農和木村拓一眼,“老爹,咱倆一天弄一隻兩隻的吃吃就行了,這些老爺們就吃軍糧,不然軍糧都浪費了。”伸手接過老拐肩上的袋子,轉身掛在木村拓的肩膀上。
…………
當天通訊班的晚餐,是非常豐富的。
老拐主廚,按照值日表,面條作為當日餐廳的勤務兵,負責打下手。
陷坑獵到的‘兔子’很榮幸的與老拐晾乾的某種山谷中的真菌被共同燉製成為了主菜。一大罐軍需配給的番茄肉醬軍用罐頭被蒜粉、香料與牛油重新加工過,飄散著相當誘人的濃香。
面條不僅僅是體型與面條類似,他的面條煮的非常勁道。再來一罐老拐秘製的醬黃瓜!
伊娃偷偷摸摸的將老爹單獨塞給她的一個鹵蛋深深的埋在自己一大盤面條的下面……通訊班的戰士們個頂個吃的肚子溜圓。
老拐取下控制器,打開了餐廳牆面上的顯示屏,調了幾個帝都傳來的電視頻道都不能讓大家滿意。最終是香農搶過控制器,搜索到了同盟頻道,在大家一致地選擇了忽視伊娃的抗議下,鎖定了同盟正在進行的一場盛大的選美比賽。
面條獨自收拾著灶台及餐具,其他人則在餐廳裡享受著一天中難得的晚餐後一小時的休息時間。
將餐桌拚湊在一起,一眾人等圍坐著,摸出撲克,開始進行非常流行的‘鐵人三項賽’。
阿月給每個人分派完籌碼,就過去趴在嘟嘟身後,替嘟嘟看牌。
……
小林子壓下自己手中的牌,伸過手去,迅速地將香農的籌碼掃到自己面前,“轉帳,或者你別玩了。”
“哥不差你那點錢,今天打完一起算!”
“轉帳!現在!”小林子話不多,卻異常堅決。
“來真的是吧……行,行,小樣的,多大事兒!”香農將自己的手腕上的數字終端伸到小林子面前,“自己輸金額自己轉!那點銀子,哥都不帶瞧一眼的!”
林子把香農的手臂拽近了,
在數字終端上操作著電子幣的轉帳。半晌,自己的終端‘嗶’的一聲顯示轉帳結束。他仔細的從香農的籌碼中揀出幾個藍色籌碼扔了回去。 “大爺的!”香農看著自己面前扔回來的幾個籌碼,脖頸子都氣粗了,“搞錯沒有,林根碩!跟爺玩這手兒,你還嫌忒嫩了吧!”
“你的電子貨幣就剩這麽點,你還欠我兩千二百五十塊,要不要我去打印個對帳單?”
“你!”香農霍的站起來,怒視著小林子。盯了半晌,卻自己個兒面皮一轉,舔著臉笑道,“林爺誒,款爺!您寬寬手賒點銀子唄,這幾個籌碼我怎麽玩啊。回不了本,您那帳也還不上,是不是這個理兒?”
林子笑笑,又揀出來幾個籌碼壓在手下邊,推給香農,“五百塊,你點清楚……”
‘啪’他一巴掌扇開香農迫不及待伸過來的手,“五十塊一次餐廳勤務,這是你替我執勤十次的,乾不乾?”
“哈哈哈……”眾人哄笑著看著香農,老拐抽著煙,樂呵呵的搖搖頭,這幫混小子。
香農細眯著雙眼,“小林子,五百塊認識一個人,爺覺得劃算!”他慢慢的伸過手,撥開小林子的巴掌。惡狠狠的將籌碼抓起來,揚揚手,“很劃算!這做人啊,不能太林根碩!”
六張牌攏在一起,香農拿起一根煙叼在嘴上,沒有點燃,只是凝神靜氣的使勁搓開手裡的牌,一對Q,“草,”他暗罵一句,一點一點搓開最後一張,三張Q!
香農心裡竊喜,竭盡全力地掩飾住自己的表情,悠然的點燃香煙,舒爽的吸了一口。
……
最後一輪金花牌了,香農眼睛都紅了。猛的起身將手裡的三張牌甩在桌子上,“木哈哈哈,三條Q,不好意思了各位,喜錢拿來吧!哈哈,我也有今天!”他狂笑著用雙臂圈起桌子中央的籌碼。
嘟嘟笑著無奈的搖搖頭,牧師也將自己手裡的牌扔了,沒有A,少了兩張K,三條Q已經是王牌了。
只有林子,似笑非笑的坐著沒動,但手裡的牌始終沒有翻起來。
“認命吧,林子……林爺,您老還是自己認認真真的執行勤務吧。跟我來這套,你不在帝都城裡打聽打聽!我香農……”
……
香農的哆嗦著嘴閉上了,臉兒慢慢的變綠了,呼吸緊促的和奔牛似地……
林子翻開的是雜色二三五,最小的牌,但卻是唯一比三條大的……
林子慢悠悠的撥拉開香農僵硬的雙臂,“謝謝啊,”
香農頹然的看著林子將籌碼一個一個的收回自己面前,“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他半晌沒有回過神兒來。
餐廳裡已然是哄笑一片!
香農已經賭紅了眼,四下亂瞟,看到了正在將餐具一件一件放進洗碗機的面條,“面條!借一千來,九出十三歸!”
面條頭也沒抬,“上個月的津貼全借你了,九出十三歸……到現在我一毛都沒見你還回來,我借你兩個盤子要不要?”
…………
接下來的牌局,與香農沒有什麽太大關系了。
香農心裡是萬分悲催的,之前自己好歹也是一個貴族,雖然只是一個落魄貴族後裔,但也還不至於淪落到和一般平民為千兒八百的小錢鬧騰。
他心裡依然是十分高傲的。
百無聊賴的湊在嘟嘟身邊看看牌局,間或著瞟兩眼屏幕裡播放的同盟選美大賽。
“嘿,你別說,這同盟的妞兒是比咱們帝國的水靈。”香農看了眼屏幕裡的同盟美女選手,讚歎了一句。
“快拉倒吧!你個死玻璃……對,現在是一文不值的死玻璃,你盯著男人的屁股就行了,還知道人家姑娘水不水靈!”伊娃沒好氣的說道。
“你個女娃子,這麽說話可不好。”坐在伊娃身後,樂呵呵抽著煙看著她出牌的老拐批評道。
“老爹,你不知道,他就是死玻璃!你沒瞧見他看阿月那眼神啊……使勁往下咽口水呢,瞧見沒?”
“這同盟真可笑,普通平民居然可以成為議員,甚至還可以成為同盟主席……”木村拓盯著手裡的牌,隨意的說道。
牧師看了他一眼,將自己手裡的牌往桌前一推,“上帝賦予人類智慧,人人生而平等。普通民眾通過自身的努力,滿懷夢想進而成為上層建築,這本身無可厚非。”
“誒?牧師,你這話說的,怎麽那麽像右派激進份子!”香農的興致來了。作為一個貴族後裔,對於實事、政體的辯論被認為是上流社會成員的標志。
牧師將雙手抱拳,手肘支在桌子上,顯得非常的虔誠。他用誠摯的目光盯著香農,轉而對木村拓說道,“那你說說看,同盟的政體,普通平民身份通過選舉成為議員成為社會領導階層,這本身可笑在何處?”
“少來了牧師,你還真的一樣!到你了,翻牌!”伊娃不耐煩的吼道。
木村拓有著武者的粗大神經,和直率的性格,他有些無奈,“這個我說不好……普通的平民,過著普通而平靜的生活。他們或許有夢想肯努力,但他們的付出是從自身出發的。感覺上,他們無法在面臨整個社會的危機時,作出正確的抉擇。”
牧師瞪大了眼睛,“你說的很好啊……”
“牧師!”伊娃直接伸手翻開牧師面前的紙牌,“你輸了啊,籌碼拿來!”
隨後丟了幾個籌碼在桌子中央,牧師繼而面向香農,認真的說道,“我不是右翼激進組織成員,我所說的重點在於同盟與帝國並存了無數個世紀。存在即是真理,但我本身並不是同盟體制的蹙擁。”
香農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這應該是貴族們在發表言論前必要的步驟,“牧師,光與塵同存於世間,我們應該摒棄塵埃,去擁抱光明。不能因為存在即是真理,我們就要容忍塵埃的存在,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再這麽說話,我就想揍你,帝國就都是光明了?我的貴族少爺,當你去擁抱光明的時候,我就活在你身後黑暗的陰影裡。”嘟嘟將手裡的煙蒂撚滅在煙缸中,沒好氣的說道。“別給我扯這些個虛的!”
“嘿,別介啊,哥兒幾個探討一下而已……”
“帝國的社會制度的基礎,就是公民權的確立方式。這有別於人類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政體。一個平民想成為具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公民,唯一的途徑是自願參軍,然後光榮退役。當然某些對帝國作出特殊貢獻的平民被授予榮譽公民只是一些特例。正因為如此,帝國,我們的唐帝國被詬病為軍政體制,這根本是無稽之談。”牧師已經起身了,在餐廳中仿佛布道似的緩緩地踱步。
帝國軍醫大雙料博士,宗教團體裡年輕一代傑出的領軍人物。牧師自身的素養,包括政治素養不容置疑。
他的言語,不經意間,吸引了餐廳裡的通訊班戰士全部的注意力,包括正在清潔的面條和默不作聲的老拐。
“之所以會采用這樣的方式確立公民權,追溯歷史,這是人類社會政體變革的必然選擇,人類在這方面走過太多的彎路……”牧師說到這裡,搖了搖頭,“最簡單的道理,享有多大的權利,那麽你就必須做出相應的付出。這個權利左右著社會進步的方向,決定著社會民眾的福祉,甚至生死存亡。人類最寶貴的是什麽,人類最大的付出是什麽,唯有生命!軍人,也只有曾經為這個社會,為帝國浴血奮戰舍生忘死的軍人。經歷過生與死的磨礪,無怨無悔的付出過自己最寶貴生命的軍人。在他們退役之後,才有權利成為一名光榮的帝國公民。因為他們用自己的生命作出了保證,他們在今後的選舉與被選舉之中,在成為這個社會的領導階層之後,會將社會利益,帝國利益放在首要位置。”
牧師稍微有些激動了, 他有些口渴,林子將自己的杯子遞了給他。
“當然,我們不會天真地認為公民之中就毫無瑕疵。我可以肯定的說,有。公民之中一樣有為自己的利益所驅使從而做出不利於社會決策的人。但是,經過生死的篩選,這個瑕疵的比率已經被壓縮到最低。”
“只不過……”牧師重新坐回位置上,“我們是薩杜卡,即便我們退役,也成為不了公民……打牌,打牌!”牧師收攏桌面上的紙牌,開始洗牌。
“老爹,”伊娃回頭望著老拐,“你可以退役了吧,你怎不選擇退役呢?”
“唔,”老拐憨厚的笑了笑,“莫談這些,現在就挺好,退役了我能幹啥,呵呵。”
香農瞪大了眼睛,很沒有貴族風度的緊緊盯著牧師,遲疑了一段時間才說道,“牧師,你他嗎是個牧師啊,沒想到你會對這些事情認識的如此清楚。”
牧師淡然一笑,“上帝的仆人就要布道,信仰也一樣付出代價。難道我們只靠一張嘴就能讓平民相信教義?沒錯信上帝已經傳承了無數個世紀,但對待平民,每次教堂宣講之後我們一樣要準備餐食,即便是最淺薄的食物誘惑也是誘惑……對公民對貴族,最起碼我們要有共同語言,有共同的觀點,才能在潛移默化中增進他們的信仰……比如現在,我可以借給你籌碼,只要你跟我信教……”
“俗!”
“呵呵,教義永遠無法脫離世俗而單獨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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