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不知道老何是何許人也。 他跟在老何身後,穿行在皇城裡。時不時,要饒過一棟雕梁畫棟,飛簷廊柱的殿堂就要走好久。但那環繞在東城四周的紅磚高牆,卻好似無處不在。
老何那枯瘦微微有些佝僂的身影,走的不快,卻走的很穩。那一襲青衫的下擺,始終紋絲不動。這一路上,無論遇到什麽人,看到老何,都躬身避過。即便是跟在老何身後的嘟嘟,一身薩督卡軍服,也沒有人會在老何面前露出絲毫好奇的眼神。他們看到老何的時候,目光只會看著一樣東西,他們自己的腳。顯然,老何的身份即便在這皇城裡,也是貴不可言。
嘟嘟不知道要跟著老何去到哪裡,去做什麽。但他腦子裡確實什麽也沒有去想,只顧著四下張望著這普通帝國民眾根本沒有機會看上一眼的帝都皇城。
他自顧自的打量著琉璃瓦鋪就的屋頂。
看著栩栩如生立於飛簷上的吞雲獸。
周遭粗壯挺拔的巨木,棵棵至少都有近千年的樹齡。
他在某個時刻,突然意識到,這皇城裡根本看不到車馬,所有人貌似都是靠兩條腿走著。
他甚至於開始懷疑胖妞伊娃的過往經歷,僅憑伊娃的身手她能孤身一人進到這偌大的皇城裡偷皇帝老兒的東西?怕是早就轉暈了她……
每一棟建築,每一個彎角。獨特的樹木,不一樣的窗欞。嘟嘟都暗自記在了心裡。這就仿佛是他的一種本能,至少他走過的區域,他都不會忘記。
……
嘟嘟轉過頭來,一汪不大的湖水,正出現在他的面前。
湖面平靜無波,四周綠樹環繞,一座單孔拱橋橫跨其上,格外的雅致。
“鏡湖。”
許久不言一語的老何,低聲隻說了這麽一句。似乎唯恐聲音大了會驚擾到這裡的靜謐。
一撩青衫前襟,就邁步橋上。
待走至拱橋的高處,便負手駐步。似在等著嘟嘟近得前來。
鏡湖不大,立於拱橋上,便可一觀鏡湖全貌。
恍惚一棟青磚小樓建在湖畔蔥鬱的林間。微風掃過,樹影斑斕,青樓隱約可見。
……
“這裡景致如何?”老何的那很輕的聲音,仿佛至少被這湖面微風吹去了大半。
嘟嘟站在他的身側,憑欄遠眺,“欣賞不來……”
“那便看看。”
……
看看,便看看。
嘟嘟信手指著湖對岸的一棟三層樓宇問道,“那是什麽樓?”
“皇城之中,抬臂遙指,是為大不敬。”老何低聲呵道,“放下來。”
嘟嘟悻悻然的放下手來。
還要去哪裡?他不說,他也不問。
二人就這麽立於拱橋之上,站著。看著。
……
“你的名字,很有些來歷。”老何沒由來的說了這麽一句。
嘟嘟想了想,卻啞然失笑,“我是個孤兒。飯都吃不飽的時候,也曾經幻想過自己姓氏裡的這個李和帝國的皇族有著什麽樣狗血的聯系也說不定……最後卻發現LEE和李果然還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意思。這種不同的意思,對填飽肚子果然是一點幫助都沒有……”
老何驀然回身看了看他,卻沒有繼續就這個話題說下去,“索菲亞公主殿下,大婚的日子……近了。”
嘟嘟感覺到這個自己第一見面的老頭,話題越來越沒邊際了。
“這和我好像沒有什麽關系。”
“那就很好。
” ……
“老何,雖然不知道你帶我這裡有什麽目的,現在看也看了……如果沒什麽事兒的話……”嘟嘟的意思,自己想走了。
老何抬起眼皮看了看他,隨手丟給他一個玩意。
嘟嘟看了看……
又定睛看了看,“老何!這東西真的假的!”
在他手裡,赫然是一個墨綠色的小冊子。皺皺巴巴的塑料封皮,那質地根本就是街邊小攤上頂多一元錢的貨色。
翻開中間就只有一頁夾紙,‘監察部薩督卡特派員’,紙上就寫著這麽一行字。下面潦草的手書著嘟嘟的名字,再下面……好像這個小冊子看上去還不夠假似的……簽發人,部長老何……
“不太真……”
嘟嘟看著老何,確認他並沒有開玩笑……
“但那字兒,是我寫的。”
監察部部長老何?
嘟嘟心裡不禁一凜。暗道難怪……
帝國境內,尚不知曉軍機大臣姓甚名誰的大有人在。但監察部,民間又稱為監察院的院長老何……任何人說起這個名字,都帶有一絲陰森恐怖的意味。
嘟嘟這一次抬頭,格外認真的打量著身前這位老人。卻感覺不到他身上帶有什麽神秘的氣息,就像一位非常普通的老人無異。
“這特派員是幹啥的……”嘟嘟來回翻看著手裡的冊子。
“還不知道,我隨便想了這麽一個名字。”
“……”,“那這特派員能乾點啥?”
“一般不清楚能幹啥的崗位,往往可以做很多事。”
“哦……”嘟嘟覺得老何這句話裡包含著濃濃的禪機,但他一時半會還參不透。
“行了,就這麽個意思。至少在帝都行走方便。你可以走了。有事你可以來找我。”
“呵呵,雞毛蒜皮的事兒也可以來找你?”嘟嘟把這小冊子揣兜裡。
老何擺了擺手,徑自向橋下走去,“我這個監察部的部長,有時候也管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
“那個……老何部長同志,你瞧,我好像現在就有一個雞毛小事需要找你了……”
“哦?”老何頓了一下腳步。
卻頭也不回的衝橋下走去,“三佰元津貼,在你的衣物裡,自己找去。”
嘟嘟愣了一下,這個老何還真是全能全知……
他低頭琢磨了一下,“太摳門了吧!三佰元,只夠出租車坐到……”
老何那一襲青衫,卻已消失在微風拂柳處……
…………
…………
同盟軍唐柯中將,裹在他身上的淺藍色純棉浴袍松松垮垮的。
在散發著柔和光芒的立式水晶台燈之下,他那自浴袍前襟裸露出的麥色胸膛雖不健碩,卻有著別樣的精悍。
他非常挑剔。對生活品質挑剔,對自己的女伴挑剔,甚至於他對自己也極為挑剔。
就像他這麽多年來始終將自己身體的脂肪含量保持在百分之三的水平線上一樣。他對於任何事物的細節,都要追求到完美的極致。
他剛剛從同盟首都星所在的布加迪星系的第三顆行星,波舍星回來。
波舍星是一顆不具備殖民條件的無人星球。
但是唐柯中將只要時間容許,每年都要去波舍星球呆上一段時間。不為別的,僅僅是因為波舍星相對於布加迪星系那一顆熾熱恆星完美的距離。在波舍星上,可以不塗抹任何的防嗮油脂,任由恆星照射在波舍星球那柔和的夏日陽光將身體曬成無可挑剔的麥色。
唐柯中將,對此時自己身體所展現出的健康的顏色非常滿意。
他嗅了嗅杯中那淡金色的波本,他極為中意的煙草氣息,淺淺的抿了一口。
躺靠在沙發上,他用自己那保養的近乎全無瑕疵的手指,一頁一頁的翻動著自己面前虛擬屏幕上的太平洋周刊娛樂版。
他無可奈何的笑了笑,看著標題為‘一人一世界,去往波舍’對自己此行的專訪。
他就是去曬個日光浴而已。
然而這些娛記們,硬是能給這趟非常私密的旅行賦予了近似於專程去往波舍追逐恆星的光輝,洗滌心靈,淨化心智的虔誠膜拜之旅。
他絲毫沒有耐心去看那接近有千萬條的,他的粉絲們的回復留言。反倒對太平洋周刊的圖案編輯,修飾銳化過的自己隨手提供給他們的幾張拍自波舍星的照片素材大為讚歎。
取景的角度堪稱完美。 光圈和焦距無可挑剔。他不禁對自己攝影的水準大為滿意。
他伸手調整著幾張照片的遠近,從不同角度欣賞著自己的佳作。臨空在面前的虛擬屏幕上點了幾下,屏幕關閉了。
唐柯中將這才蹬上同樣是淡藍色的棉質拖鞋,一手搖晃著手中的酒杯,踢踢踏踏的走下樓來。
……
在樓下客廳裡等候多時,始終保持屏氣凝神,挺身端坐的十幾位同盟軍軍官,讓唐柯中將這面積不小的客廳顯得格外的局促。看見唐柯中將下來了,他們紛紛立即昂身站立。
“中將!”
“中將!”
……
“坐。”唐柯中將的聲音有幾分慵懶,他似乎還沉浸在方才浴室裡的奢靡享受之中,並沒有完全回過神來。
“中將!”他的一名部下,對於唐柯中將陷在沙發中,幾乎完全敞開的浴袍裡赤裸的的身體仿佛視而不見。他的聲音裡帶著無法抑製的激動,“我們按照您的意圖製訂的方案,已經批下來了!”
在客廳圍坐在唐柯中將身旁的一眾同盟將官,那火熱的興奮的十幾道目光都緊緊盯在他的身上。讓唐柯中將感覺到興致缺缺的是,他們居然都對他刻意曬出的小麥色肌膚視而不見……
這些人裡面,不僅僅有唐柯中將的部下。還有好幾位唐柯中將的軍中好友。他們即便都算不得年輕,但個個年富力強,精神抖擻。他們可以稱得上是同盟遠征軍的中流砥柱,少壯派的傑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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