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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娛之我只是個演員》第108章 文化
晚飯過後,夜色低垂。

 徐容趁著沒人留意,將袁雨和辛月喊進了房間,無聲無息地關上了房門。

 倆人瞧著徐容在關門前,再次小心翼翼地朝外瞄了一眼,下意識地相互靠近了點。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們在網上不知道聽了多少故事,平時穿著衣服,越是正經、斯文的人,脫下衣服之後,其猥瑣與肮髒,越是令人難以想象。

 恰巧,徐容就是個平日裡相當正派的人物,自出道以來,他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緋聞,除了他的女朋友之外,唯一稍微能扯的上的女人,還是前幾天他在白玉蘭獎上大大方方承認的陳漱。

 但是他的坦誠,也讓很多人明白過來,他和陳漱,過去確實沒什麽深入往來。

 徐容哪能想到自己謹慎的行為會讓兩人一瞬間生出那麽多不堪的想法,轉過身,從櫃子裡拿出兩個手提袋,分別遞給了二人:“拿著。”

 不管怎麽說,這倆丫頭今天為了給他打掩護,確實辛苦了。

 兩人猶豫了下,接過了,打開了袋子,看清裡頭的盒子之後,嘴巴不由張大,低聲問道:“徐隊,你,這是乾,什麽?”

 徐容笑著道:“接下來的一個月,你們免不了辛苦,給你們一人準備了套還湊合的化妝品,我妹妹用的就是這個牌子,效果還可以。”

 這次出來體驗生活,張合平最終給了十萬塊錢的經費。

 也就意味著,甭管花多花少,剩下的他都可以以租金的形式,裝進自己的口袋,也是院裡變相提高幹部收入的手段。

 徐容自然看不上這仨核桃倆棗,也沒昧進自己腰包的打算。

 辛月毫不猶豫地將手提袋推了過來,道:“徐哥,無功不受祿,我們不能要,這個一套一萬多呢得。”

 她本能的覺著,化妝品只是糖衣,一旦把糖衣吃下,接下來就是炮彈。

 徐容擺了擺手,道:“想得還挺美,先說好,可不白拿,有事兒要交待你們,等會兒你們過去,拉著藍田野老師和朱旭老師去前院賞月,記得,一定得去前院。”

 袁雨和辛月從窗子望了一眼外頭,好半晌,才道:“徐隊,今天才初十,賞月,是不是太牽強了點?”

 “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反正最好讓倆老爺子出去溜達溜達。”徐容見二人神色間滿是疑惑,臉上當即閃過一抹憂慮,語氣也轉為柔和,“兩位前輩年紀大了,老在這麽個地方憋著,我怕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好,多走走、多轉轉,就當透透氣。”

 袁雨、辛月二人盡管仍對徐容的說法仍有一定的疑慮,可是他提的要求並不過分,而且經他牽強的解釋,也讓她們稍微明白了點今天午飯徐容讓她們倆弄出動靜的緣由,把兩位老爺子支使出去。

 過了一會兒,堂屋之中,袁雨指著門外烏漆麻黑的夜色,道:“藍田野老師、朱旭老師,你們看今晚的月亮多,多”

 她本想說“今晚的月亮多好看呢。”只是抬頭瞧著連顆星星也不見的夜幕,臉皮實在沒那麽厚。

 辛月接上了話茬:“藍老師、朱老師,要不咱們去散散步,溜溜食吧?”

 “哦,也行,老坐著也不消化。”

 藍田野起了身,似乎想起了什麽,問道:“小徐呢,去哪了,怎麽自打吃完飯,都沒見到他人?”

 辛月順勢扶起了藍田野,笑著道:“他正在和導演聊劇本呢,他說擔心自己年輕,回頭上了台,演砸了,丟了咱們家的臉。”

 袁雨不敢言語了,徐容就在耳房裡貓著,還關了燈,可是她既不敢違背徐容剛才的交待,實話實說,又不敢當著兩位大前輩的面說謊。

 朱旭歎了口氣,對著旁邊的袁雨道:“那這麽著,把他也喊過來,人又不是機器,縱然機器,你也得讓他歇歇不是。”

 在徐容剛進院那會兒,藍田野對徐容的態度,他心裡是清楚的,好也好,孬也好,愛怎麽著怎麽著。

 可是他、鄭融、濮存晰、張合平卻是都對這個孩子寄予了極大的期望,甚至把他看作人藝的未來。

 尤其是濮存晰,態度簡直不加掩飾,對於一個小孩子而言,壓力實在太大了些。

 沒錯,盡管徐容在影視圈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可是在他眼裡,他也還只是個小孩子。

 此時,徐容貓在耳房裡,沒開燈,院子當中的燈光已經足夠敞亮,他出於謹慎,早就把燈關了,以防等會兒行動時的影子被人注意到。

 “徐隊?”

 “徐隊?”

 徐容愣愣地瞧著立在門口的袁雨,問道:“你們不是陪著兩位老爺子去賞月嗎,來我這幹嘛?”

 袁雨伸手指了指堂屋,低聲道:“藍田野老師和朱旭老師說讓你過去陪他們說說話。”

 “啥玩意?”

 徐容和辛月對視了幾秒鍾,無奈地籲了口氣,道:“好。”

 院子當中,瞅見徐容過來,朱旭瞧著他,道:“你啊,勞逸結合都不懂,今天下午大家夥坐一塊聊了一整下午,這個時候,你應該歇歇,思思考思考每個人的想法、意見。”

 徐容剛才已經聽袁雨說過辛月給自己找的托辭,笑著道:“嗨,沒,導演去聯系劇裝廠了,我也沒啥事兒,躺床上玩會兒手機。”

 正說著,抱著孩子的袁湶也過來了,是辛月過去把他喊來得。

 袁湶把孩子帶過來,也是萬般無奈之下折衷的辦法,因為剛出月子,袁湶不可能拋下孩子出來一個月。

 把孩子一起帶過來,徐容是讚同的,因為瑞玨除了妻子的身份之外,還是一位母親。

 兩位老人看著孩子,都圍了上去:“哎呦,這孩子可真俊,眉眼挺像你呢。”

 “我瞧著有點像她爸爸。”

 “像媽媽更多一點。”

 “孩子叫什麽名字呀?”

 “哇哇哇。”

 二老笑呵呵地瞧著,越看越是喜歡,可是冷不丁得,袁湶家的閨女突然開始哇哇地哭了起來,弄得兩位老人訕訕笑著收了手。

 袁湶剛過來,又當著兩位大前輩的面,看著孩子哇哇大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兩位老人歷經世事,馬上就瞧出了端倪,估摸著孩子剛睡醒,八成是餓了,要吃奶,便對袁湶說道:“這孩子還有點怕生呢,小袁,你先抱著她回屋裡歇著吧。”

 “好,那幾位老師,我就先回去了。”

 朱旭看著一旁的袁雨和辛月二人,笑著道:“你們倆也辛苦了一天了,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辛月並不傻,明白老爺子話裡的另一層意思,當即道:“好。”

 等袁湶幾人離開,兩位老人坐在了院中的凳子上,朱旭頗為感慨地道:“這日子,熱熱鬧鬧的,過的可是真舒坦,雖說才一天,可是真是讓人樂不思蜀啊。”

 藍田野笑著:“你心裡要是熱鬧,到哪都能熱鬧。”

 朱旭跟他掰扯了一句:“可是不一樣啊,不說到哪都有人陪你說說話,就瞅瞅眼下,抬頭就是天,往這一坐,微風、蟲鳴,還有這洗好的水果,你敢信這是在城市裡頭?”

 徐容坐在一旁,陪著笑,仔細觀察著兩位老人的神態、眼神、語氣,這個年齡段,於他而言稍微有點遙遠,但無論如何,都是絕佳的素材。

 就像藍田野在筆記中所說,對角色的準備,不是從接到劇本得那一刻開始,而是從成為演員那天做起,也許積累的素材,未來未必能用得上,但怕的是用得上的時候沒有積累相應的素材。

 他不會速寫,也沒法給每一個感動的瞬間留痕,只能盡可能的觀察仔細一些,提取其中最精髓的部分,化為自己的儲備。

 藍田野沒有當著徐容跟朱旭爭論這些的打算,轉過頭,笑呵呵地瞧著徐容,道:“小徐,關於中午吃飯那會兒體驗生活的那番話,你整理整理,發表在院刊上,對了,也要把小苗和法慶的說法一並列入,他們說的雖然不全對,但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能夠給年輕人啟示,避免誤入歧途。”

 徐容點了點頭,他早已經認知到理論的重要指導意義,依靠本能以及粗淺的基礎理論,在表演上,能走到一定地步,再往前,卻行不通了。

 而且理論本身是隨著實踐不斷發展的,斯氏體系中國化,也是一代代人藝人完善的。

 蘭法慶的說法,從某種程度上,並不能算錯,他從某個群體中找共性的體驗生活,在舞台上,會栩栩如生,讓人看著覺得是真的。

 但若是把他扔進他塑造的人物生存的群體當中,很大的機率會顯得格格不入。

 這是需要改進的。

 朱旭似乎想起了什麽,問道:“最近沒聽說有什麽好戲啊?”

 “哪還有好戲,咱們話劇是一天比一天好,他們正好倒了過來,一天比一天差,可是越是差,越掙不到錢,乾的人也就越少,人一少,就沒了比較、競爭,也就越不樂意下深功夫。”

 徐容聽著二人的談話,問道:“您二老說的是?”

 “戲曲。”

 “呦,您二位都還對這個感興趣?”

 藍田野道:“不是我們感興趣,是習慣使然,建院初期,老院長、焦先生就提出了要建立咱們自己的表演體系,那會兒,一方面學蘇聯,另外一方面呢,就學傳統戲曲,有一段時間,院長、焦先生還要求我們每個月看一台戲。”

 “這是什麽道理?”徐容詫異地瞧著二人,他還不知道院長以前還提過這種要求,“學習他們的間離手法?”

 朱旭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這可就錯啦。”

 藍田野解釋道:“52年那會兒,劇院剛成立的時候,我們開辦了個演員學習班,每個月專門給學員們買票看戲,觀摩學習,當時我們看梅蘭芳、尚小雲、荀慧生、周信芳、蓋叫天、馬連良、蕭長華等頂尖戲曲名家的戲,從中頗為受益。”

 徐容愈發不解,因為稍微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對傳統戲劇很不感冒,因為在他的考慮當中,眼下還不是借用戲曲呈現方式的時候。

 而且這種不感冒,並非他個人的感受,據他所知,於是之老師在很長一段的糾結之後,同樣放棄了向傳統戲曲學習的打算,轉而向生活取經。

 確定了這個大方略之後,自此,一代“話劇之神”橫空出世。

 大概瞧出了徐容的疑惑,藍田野笑著,道:“並沒有讓你學習戲曲的模式,我打個比方,像梅蘭芳先生,他之所以被稱為梅蘭芳,那麽多人在他身上下功夫,為什麽?因為他有廣泛的社會交流,比方說他和齊白石的私交很好,這對他的藝術創造是有潛移默化的作用的,戲曲那麽悠久的歷史,不管它的呈現方式如何,它和其他有著歷史的人文傳承一樣,都有其自身的文化美感。”

 “話劇沒有固定的形式,咱們演員站在台上吐字歸音,一舉一動,也要有節奏和韻律、藝術的美感、感人的生趣,而這些,沒有開闊的眼界、良好的修養、豐富的內存、生動的氣韻、自身的功法,怎麽能成功塑造藝術形象呢?”

 藍田野見徐容陷入沉思,等了他好一會兒,緩過了神,才接著道:“我聽朱旭說,你遭遇過是否保留個性的困惑,其實這算不上問題,有的人演什麽都是同一種腔調,有的人演不同的角色,有不同的面孔,以辯證的思維而言,沒有個性,同樣是一種鮮明的個性,就像你總是囑咐年輕演員,不要總是在別人的畫好的格子裡描紅模子,我覺得你的想法特別好,一個好演員,要有自己藝術創造的新鮮感、獨特性和生命力。”

 經藍田野這麽一提點,徐容愣住了,關於個性的辯證思維,是他未曾考過的。

 沒有自身的個性,反而是最鮮明的個性!

 他此刻終於明白,為什麽院裡推崇學者型演員了。

 老師李雪建的業務水平,不能說不高,但是相比之下,他對於“所以然”的理解,跟藍田野這樣的抱著斯氏全集成長起來的學者型演員,似乎還有一定的距離。

 而這種擁有極高的理論造詣和豐富實踐經驗的演員,對於後輩的成長,有時候哪怕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能起到醍醐灌頂的作用。

 “總之,你如果想演好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物,需要積累生活、體驗生活,另外呢,一來,探索正確的表演方法,二呢,多讀書、讀好書、好讀書,提高自我的修養,養成習慣,當你的知識、生活、文化都到了一定程度,你哪怕演一個無賴,也有其藝術的美感。”

 徐容心中的不解之一, 再次豁然開朗,可是又遭遇了一個新的疑惑:“文化?”

 因為在他看來,文化和知識,是有一定程度的重合的。

 老爺子跟聊天似的,不緊不慢地道:“所謂文化,就是你看待生活的高度和深度,無知的人流於物欲本身,站的角度高了,看生活和解讀生活的水準便不一樣了,這點,隨著你接觸的‘美’越來越多,以後慢慢的就會明白。”

 徐容先是點了點頭,道:“謝謝藍老師,謝謝師伯。”

 “這有什麽可謝的,我們積累的這點東西,有人傳下去,是好事兒。”

 徐容笑著,嘴巴蠕動了下,可是最終,又歸於平靜。

 他本來還想問問怎麽把“大氣勢”融入馮樂山這個角色當中,但再三衡量之後,最終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這要是問出了口,不就相當於不打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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