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哲回頭看著她笑了，陽光般的笑，兩個酒窩顯現出來。

　　“你的想象力可真豐富！所以說咱倆是同類人，只不過側重點不同，我的想象力趨向於物質層面，而你的想象力趨向於精神層面。比如，剛才你的想法，我就想不到。”

　　你之所以想象不到是因為你是男性，不是弱勢群體，只有你把別人推下去的份兒，卻沒有被別人推下去的份兒。歷來情場鬧掰的時候，都是男人把女人推下樓，還沒聽說過女人把男人推下樓，在國外倒是有這樣的特例……羅曼心裡這樣想，卻沒有說出口。

　　“知道這是什麽嗎?”韓哲指了指腳下。

　　“正要請教。”

　　“這是氣象調節裝置，中國的第一台，現今世界也僅此一台。可以改變氣候。這個噸位，至少能夠改變一座城市及其周邊的氣候。”

　　“改變氣候?”

　　“對！想刮風就刮風，想下雨就下雨，整個SZ市的天氣我說的算，我就相當於是過去的東海龍王。”

　　“三太子。”

　　“沒有後面的三太子。”韓哲糾正道。

　　羅曼輕輕鼓掌，“講的太好了！——我都差點兒信了，如果你能事先練一下演技的話。”

　　羅曼腳上穿著35碼的黑色尖頭高跟鞋，下身是深色職業短裝包臀裙，上身是同樣深色大開領西裝，淡藍色的襯衫，淡紫色的領花，頭髮挽起，發簪如劍。這是經典的職業裝束，極是高雅又不失奔放。微風拂來，無扣的西裝敞開，高聳的胸襟一覽無余，很有大將風度，配上她的鼓掌及讚揚，韓哲幾乎相信她是真的在認可自己、讚美自己。

　　“不用這麽誇我。”

　　“我是在誇你嗎?我記得上次你說新能源汽車、仿生汽車什麽的，怎麽?不搞啦?”

　　“那些科研項目沒有變，在著手研究。但不影響這個，這是國家科研項目，完全由政府投資，我隻負責帶隊研究。現在樣品已經做成，接下來就是為期一年的測試。”

　　“你隻負責帶隊研究?口氣不小！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還好今天只是微風。”

　　“那麽你的工資呢?工資是多少?”

　　“什麽工資?蘭哲公司總經理的工資嗎?那個不是你定的嗎?”

　　“少裝傻，我說的是研究這個什麽氣象調節裝置的工資。”

　　“你這位小同志的思想境界還有待於提高嘛！”他用湖南腔說了這一句，又回復為普通話，“我這是在為國家做事，為民族做事，為全人類做事，為整個地球做事，還談什麽工資，要什麽報酬?”

　　“我和你不一樣，”羅曼糾正道，“我腳踏實地。——你應該了解歷史吧！那你就應該知道，歷史上像你這樣的‘好人’，都沒有好下場，他們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激不出一點兒浪花，也許有人讚賞他們，卻沒有人效仿他們。”

　　“的確，你的優點很明確，你腳踏實地。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所以我找到了你，千萬人中我選擇了你，你是我的驕傲，你是我的幸運，你是……”

　　“這是什麽?土味兒情話嗎?”羅曼心想:要想娶我就拿出誠意，別扯這些虛無縹緲的。

　　“就是在誇你啦！你說你多會生呢！一出生就生在物理學家和化學家的家庭裡。我很羨慕你。”

　　“有什麽好羨慕的?”

　　“一位物理學家加上一位化學家呀！你當這是兒戲嗎?”

　　“你也很了不起啊！”

　　說完這句話，

羅曼內心猛然一動……　　我誇他了?

　　我居然誇他了！

　　好像是第一次誇他吧！從心底的、真正意義上的誇。

　　在她眼中，韓哲一無是處，仿佛世界上任何男人都比他強，他奸詐、狡猾、銀蕩、流氓、投機取巧、好逸惡勞、佔便宜沒夠……總之缺點一大堆，甚至都不算是一個好人。

　　但仔細想想，他，機械、電子雙學位，對物理和化學也頗有研究，有音樂天賦，還組建過樂隊，有舞蹈天賦，能做街舞教練，游泳健將，拳擊堪比職業退役選手，還是個廚子，廚藝僅次於我，比妹妹強，能熟練使用各種設計軟件，還是銷售高手，還很孝順父母，還是遊戲高手，一個能打我和妹妹倆……

　　這，還是人嗎?

　　而且，不抽煙、不喝酒，無任何不良嗜好，勤勞、勇敢、早睡早起、講究衛生、熱愛運動、思慮周密、料事如神、運籌帷幄、決勝千裡……

　　他不貪財，不好色，不計較個人得失，乘公交車會給老人讓座，開車會讓行人先過，下雨天路邊有行人時他會立刻減速，不把一滴水濺到行人身上，從不違章駕駛，從不違章停車……

　　真是數不勝數。

　　但是，這麽多優點，我以前為什麽沒想起來呢?

　　難道只有在這光禿禿的建築物之上， 只有在這樣的高處，我才能想起來嗎?

　　羅曼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喜歡跟這個自己最討厭的人在一起了，不是自己有問題，而是眼前這個人有問題。

　　“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羅曼覺得，如果只是說這些，站在下面指著這個建築物也可以做解說。

　　“我都在做些什麽總得向你匯報一下吧！我想說的是，我們的空氣淨化系統，只是個過渡產品，只在現階段用一下。未來，我們可以任意控制天氣，空氣質量也會好轉，在整個國家、整個地球范圍內好轉，每家每戶都可以直接打開窗戶迎接清新的空氣，再也用不到這個空氣淨化系統啦！”

　　“聽著很讓人悲觀呢！那可是我們的主打產品！”

　　韓哲跺了跺腳，笑著說:“世界是我們的，同時也是你們的，但歸根到底終究還是我們的。”

　　他轉過身去，眺望遠方，“2023年是很好的一年呢！疫情即將過去，美好即將到來，我們的企業要在這一年裡騰飛！”

　　開始即騰飛?很美的想法呢！羅曼在心裡輕哼了一聲。

　　“好吧！那說說我想說的事吧！——你總是找諸多借口，你真正的原因是什麽?把你內心真實的想法告訴我，我也好向父母解釋。”

　　“我確實找過很多借口，但真正的原因就是我最初說的。”

　　“你是說，你一開始根本沒有找借口，就是不想過早地要小孩兒?”

　　羅曼想說:其實我也不想要小孩兒，而且是永遠地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