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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仙!》第1章:誰家平安換平安
  大秦。

  蒼州。

  玉淘縣。

  威揚鏢局。

  青石廣場邊上停著幾輛鏢車。

  青木車架顯得有些笨重,兩匹駑馬打著響鼻,身上還有一層淡薄的塵土。

  車架上,一位穿著布衣,頭戴鬥笠遮住面容的身影,斜靠車轅,好似在打盹。

  “合吾——”

  悠揚嘹亮的喊鏢聲響起,讓鏢局圍牆上落著的白鴿展翅紛飛,也讓車架上打盹的身影翻個身,揭開面上蓋著的鬥笠。

  青年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面容清秀俊朗,目中似乎有星光,透著靈動。

  趙平安,玉陶城平安劍館的館主。

  劍館生意難做,趙館主只能接點私活維持。

  比如,兼職做個鏢師。

  “合吾——”

  站在青石廣場上的十多個鏢師跟著高呼一聲,各自喜笑顏開,緊繃的身形也放松下來。

  這一聲“合吾”代表著他們又走了一趟鏢,平安歸來。

  十三年前秦分六國,加上北漠和東楚,天下八國紛爭,無主的蒼州,又是四國交界,自然便成了全天下最亂的地方。

  蒼州走鏢,確實是褲腰帶上別腦袋。

  “諸位兄弟,這一趟往曹縣辛苦,今晚去蘭花坊,一應花銷,我請。”站在石階上,剛才喊出“合吾”的勁裝青年揮一下手,高聲說道。

  他叫錢安良,是這威揚鏢局總鏢頭錢振海的獨子。

  “少鏢頭威武!”

  “要的,跟少鏢頭走鏢真是大頭小頭都暢快。”

  “哈哈,我這就回去洗個澡,要不然這一身臭汗,蘭花坊的姑娘都不往身上靠。”

  “回去洗澡?怕不是要被你婆娘先給你榨乾,這可是曠了半個月的地啊!”

  熙熙攘攘的哄笑,一眾鏢師散去。

  錢安良面上帶著輕笑,走到鏢車前,伸手將趙平安的鬥笠拿了。

  “平安兄,這一趟多謝你了,斜陽谷和盤龍道兩次要不是你提前預警,讓我們繞道——”

  “一次預警十兩紋銀。”清淡的聲音將少鏢頭的聲音打斷。

  趙平安坐直身軀,伸出兩根手指。

  跟錢安良一起走鏢,早不是第一次。

  “三次守夜另加五兩。”

  “加上一路上你請客吃飯我都是滴酒未沾,折算成二兩紋銀。”

  “一共是——”

  “加上你七品武者的走鏢酬勞三十兩,一共五十七兩紋銀。”少鏢頭沒好氣的扔回鬥笠,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還有幾顆碎銀子,“平安兄,我錢安良還是不是你兄弟?每次都跟我算這麽清?”

  趙平安伸手將銀子接過,快速檢點:“親兄弟明算帳。”

  看他認真點算銀錢,錢安良面上露出慍怒:“別點了,我給你的是五十八兩,也不想想我錢安良何時克扣過兄弟的酬勞?”

  “你威揚鏢局的少鏢頭財大氣粗,我趙平安可是窮人。”將所有銀票和碎銀子往懷裡一揣,趙平安抬手拍拍兩匹駑馬,將放在車架上的木盒和包袱提起。

  木盒長四尺,方方正正,青灰色的木痕,陽光下透著淡淡的包漿醬暈色。

  這木盒,是個老物件了。

  “天色還早,我請你喝個茶吧。”看趙平安要走,錢安良出聲。

  沒等趙平安拒絕,錢安良已經再次開口:“我晚上請他們去蘭花坊,總不好就落下你一個。”

  “你要是願意去那地方也成。”

  “話說你長這麽大,

嘗過女人的滋味嗎?”  將木盒背在身上,提著包袱往外走的趙平安不為所動。

  “聽說青玉茶樓來了個說書人,去過蒼州之外地方,連洛京都去過。”錢安良的聲音響起,讓趙平安停住腳步。

  “你這趟鏢根本不賺錢。”

  “哈哈,我走鏢又不為賺錢,我爹說了,熟路熟面就成。”

  “你這般敗家,威揚鏢局遲早被你敗掉。”

  “沒事沒事,沒了鏢局我就去你的劍館,說真的,你到底收不收我這弟子?你這十九歲的武道七品,入大門派也是精英啊,不比開個破劍館好?”

  ……

  其實對於一共就三條百丈長大街的玉淘縣來說,只要掛上個茶樓的牌匾,擺上茶盞,就算是縣城第四茶樓。

  青玉茶樓是玉淘縣最頂尖的茶樓,因為除了喝茶之外,還能聽曲,聽書。

  聽曲,聽的是傳唱了幾百年的蒼州詞。

  聽書,聽的是江湖。

  “我朱大全做了六十年的說書人,走過天下,歷盡大秦強盛與春秋動亂,禮過佛,修過道。”

  “我來蒼州開講,每場先提兩件事。”

  “秦失其鹿,天下八分春秋。”

  “九玄劍折,蒼州就是江湖。”

  說書人穿著一件漿洗發白的長袍,滿臉皺紋,頭髮略微蓬亂,胡須沒有修整,手中捧著個茶壺,歪一嘴,喝一口茶,然後輕咳一聲。

  “書接上回,大秦皇太子趙毅洛京血戰而亡,大秦一分為六,西晉崇武侯李玄策二十萬大軍駐守邊疆,聽調不回,是算梟雄還是算忠臣……”

  茶館裡熙熙攘攘有七八桌人,聽書,喝茶,說話。

  對於大多數一輩子沒出過玉淘縣的人來說,蒼州是天,蒼州之外就是天外天。

  江湖事也好,朝堂事也罷,都是天外的故事。

  二樓靠窗的桌前,趙平安一手按在橫放在身前的木盒上,一手端著茶盞,慢慢的喝茶。

  他對面的錢安良已經將一杯茶喝乾,提著茶壺給自己續水。

  “都說當年要不是九玄劍宗宗主,天下第四劍客於道龍在洛京救人不成,折劍身死,三百九玄精英無一歸來,蒼州也不會亂成這樣……”

  抬頭看向趙平安,錢安良一臉好奇:“段二爺總說你們劍館是九玄山傳承, 你的劍術是不是真的傳自九玄劍宗?”

  “九玄劍宗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蒼州第一宗,多少人想成為九玄弟子而不能,我當年……”

  錢安良的話沒說完,趙平安已經站起身。

  “茶喝了,我走了。”

  錢安良對他這般行徑見怪不怪,擺擺手:“我聽會書就去蘭花坊,花酒比這茶有滋味多了。”

  趙平安背著木盒,提著包袱走下樓,耳畔傳來說書人朱大全的聲音。

  “西晉李家世代為大秦駐守邊疆,玄甲衛鐵律,寸土寸血,李玄策沒有帶大軍去洛京,也不能說是錯。”

  “李玄策身為太子妃的哥哥,當年曾悄悄入洛京,只是他乃是武將,武道修為不過二品宗師,被大內供奉擋在洛京皇城外,親眼看著自己的外甥,皇孫趙珣之被摔死在皇城城樓,這才選擇自立為晉……”

  走出青玉茶樓,陽光灑落在趙平安的臉上。

  蒼州的夕陽,將他的衣袍染上了一層金紅。

  “據說那日被摔死在城頭的皇孫是假的,真的皇孫,被九玄劍宗宗主於道龍從皇城救出送走,這也是他守住洛京城門,一人一劍,劍折血盡,一步不退的原因。”

  “說到九玄劍宗,來到玉淘縣,我朱大全怎麽也要去九玄山看看當年的蒼州第一如今還剩下幾分……”

  聲音漸不可聞。

  走在青石大街上的趙平安手扶著背後的木盒,腳步微微停一下,口中輕語。

  “於道龍,當年,你怎麽舍得用平安的命,換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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