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剛才的兩名黑龍會忍者,古千峰又想到了黨務調查科和紅黨地下黨。
他知道,由於大叛徒顧章間歇性的出賣,現在的地下黨依然處在極度危險之中,地下聯絡點隨時會被特務發現和破壞,地下黨員隨時會被殺害和被捕。
既然道路已經選定,那就盡一切努力,幫助黨組織度過難關。
這麽想著,古千峰又想到今天上午掩護兩名地下黨員撤離的事情,想到以黨務調查科的追蹤能力,很可能會通過自己那輛自行車和自己的裝束,查到自己身上。
自己雖然有著原主不務正業的名聲做掩護,原主也不會用槍,又有著師父和師兄的保護,但如果真的查到自己身上,畢竟是個麻煩。
其實,古千峰清楚,原主在混跡幫派和社會的時候,雖然口口聲聲稱趙貴城為師父,但那只是隨口叫叫,狐假虎威罷了。
趙貴城不僅是青幫大佬、法租界總華探長,還是法租界公董局華人董事兼警務處副處長,不僅玩轉南城各界,就連蘇杭寧一帶道上,也是他的勢力范圍。
這樣的上位者,怎麽可能收一名整天不務正業,混跡花鳥市場和賭場的青年做徒弟呢?
而趙貴城的大徒弟馬和,他之所以收留原主在碼頭上乾事,也是看在師父趙貴城的面子上。
畢竟,古千峰還隨著顧嘉楠喊趙貴城一聲舅舅,雖然趙貴城從未將原主這個“外甥”當回事。
還有,如果自己突然改變了裝束和生活習慣,更會引起特務懷疑,看來,表面上還得按原主那一套進行。
還好,自己有著易容的本事,而且已經進入易容高手行列,很多事情,可以在易容之下進行。
仔細算計著,古千峰又想到了接下來的生計。
顧家因為原主去年就已經中學畢業,已經參加工作,再加上原主經常賭博,除了過年過節和生日,早就已經不給他錢,原主只能通過幫師兄馬和收收貨款,每月掙取差不多100塊大洋的酬勞和賞錢。
這個月的酬勞和賞錢剛剛領取,自己已經花了80大洋,剩下20大洋,如果不賭,基本花銷是夠的。
但接下來自己會將大部分精力用在暗中保護地下黨員方面,原來的工作肯定不能持續,收入勢必大打折扣,而花銷卻會大幅度增長,必須要有足夠的資金儲備才行。
這麽想著,古千峰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古千峰便來到了距離顧家只有兩公裡的花鳥古玩市場,先是走馬觀花般看了一遍,然後在一個攤位上挑了一幅仿王羲之的《姨母帖》。
那幅字帖下方原本有著好幾處印簽,但不知什麽原因,卻都磨損了,已經看不出是誰的印簽。
字帖雖然已經十分老舊,紙張黃焦焦的透著灰,好幾個地方已經出現霉斑和破損,看上去其貌不揚,甚至有點醜陋,但賣主卻開價5塊大洋。
古千峰仔細看過字帖後,盡量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問賣主,“這麽破舊的字帖,還這麽貴啊?”
賣主是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面孔瘦削,皮膚黑黃,眼睛不大,卻特別有神,古千峰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主。
“這字帖雖然破舊,但您看這字,蒼勁有力,矯若驚龍,鐵畫銀鉤,一看就是出自名家,年代肯定也夠久遠了。”賣主自賣自誇道。
“出自名家?但不知道,是哪位名家?”古千峰問賣主。
“這字帖年代太過久遠了,
已經老成這樣了,印簽都給磨平了,這才是真正的古董。”賣主不眨眼地說道,“這位老板,不瞞您說,如果這印簽還能看得清楚,哪怕只有一處看得清楚,知道是哪位名家,沒個5000大洋,您也拿不下。” “字還可以,但要說是出自名家之手,那還達不到,主要是殘破得有點嚴重了,印簽也沒有,最多值三塊大洋。”古千峰道。
“這字帖,要是擺到古董店裡,沒個20塊大洋,你根本拿不下。”老板道,“老板要是誠心想要,4塊大洋,少一文都不行。”
見老板這麽說,古千峰假意思索了一下,從錢袋裡摸出4塊大洋,遞給賣主,小心翼翼地收好字帖,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古董市場後,古千峰陷入了糾結,這可遇不可求的寶貝,是賣給伯母趙雅芝呢,還是賣給陌生古董商呢?
像這種古代名家模仿王羲之的名作,古千峰還記得,前世的2017年,紐約拍賣會拍出了八千萬美元的天價。
如果這幅字沒有殘缺,現在至少值五十萬大洋。
就算殘破成這樣,也能值五萬大洋。
只要是識貨的古董商,一萬大洋收去,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可如果一萬大洋賣給了陌生的古董商,等有錢了再回購,就要至少五萬大洋,甚至更高。
也很可能有錢都買不回來了。
可如果賣給伯母趙雅芝,自己也不好意思要她一萬大洋。
還有,就算只要她五千大洋,她要是以自己會賭博輸掉為借口,提出錢暫時由她給保管,那就麻煩了。
關鍵是,接下來自己的花銷,肯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伯母和伯父也不例外。
考慮再三,古千峰還是決定,將字帖賣給伯母趙雅芝。
20分鍾後,古千峰來到伯母趙雅芝的古董行。
顧家的古董行在南城就有5家分店,其中位於雲飛路上的鋪面最大,一樓是三大間旺鋪,擺滿了各種古董。
二樓還有五六間工作間、休息室和辦公室。整體裝修和擺設古色古香,精致典雅,低調而奢華。
乍見古千峰走進來,剛剛從樓上下來的趙雅芝和陸嘉楠覺得奇怪,這個不學無術的小子,可是很少踏進這古董行的。
因為他的心根本不在這方面,也沒有這方面的常識,更談不上愛好。
想不到顧嘉楠這小丫頭也在,本來應付趙雅芝就有點頭疼了,再加上她,古千峰瞬間感到頭有點大。
“千峰啊,你怎麽,突然來這裡了?有事嗎?”由於原主古千峰來過幾次,都是為了借錢去賭,趙雅芝懷疑他又來借錢,立馬便決定,這次就算古千峰說得天花亂墜,也不會再借給他一塊大洋。
顧嘉楠則是審視地看著古千峰,眼神裡不加掩飾地帶著不屑。
“啊,是這樣的,伯母,我從古董市場淘了一幅字帖,應該是名家仿王羲之的《姨母帖》,拿來給您看看。”說著,古千峰將手中的卷軸遞給趙雅芝。
“字帖?還名家仿王羲之的《姨母帖》?”趙雅芝並未伸手接字帖,而是帶著憐憫的笑意,看著古千峰,“你不是對古董一點都不感興趣嗎?今天怎麽……”
這個年過半百卻風韻猶存的伯母就是這樣,就算古千峰再離譜,她對他,也是和和氣氣,含蓄委婉,從不疾言厲色。
這令古千峰想到了兩個成語,“賢良淑德,秀外慧中”。
在這方面,大姐顧嘉儀、姐夫祝明遠、大哥顧嘉誠、三哥顧嘉俊都像她,顧嘉楠則是帶了點任性和直率。
爺爺顧鳳鳴和伯伯顧明軒雖然有點嚴肅,但也極少對他疾言厲色。
唯獨二哥顧嘉明,則是從不掩飾對原主古千峰的厭惡和鄙視。
“你也懂字畫?”書法和繪畫上已經小有所成的顧嘉楠懷疑地看著古千峰。
“對於古董字畫,我還是懂一些的。”古千峰道。
見兩母女和店裡的師傅們都不相信自己,古千峰早有思想準備,便一本正經地對趙雅芝說道:“伯母啊,我說的是不是真的,您先看看再說吧。”
見古千峰這麽說,又見他似乎從未有過的鄭重,趙雅芝隻好接過卷軸,打開來,看了一下。
結果,在看過字帖以後,已經有著20多年古董收藏經驗和心得,尤其是對古董字畫頗有研究的趙雅芝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為了看得更清楚,趙雅芝還拿來了鑒寶燈和放大鏡,仔細地鑒賞起來。
見趙雅芝看得入迷,古千峰也不打攪她。
“這字寫的倒是真不錯,倒像是蘇大學士的作品,可惜這字帖太破舊了,連印簽都損壞了。”顧嘉楠看著字帖,問母親趙雅芝,“媽,這字帖應該不怎麽值錢吧?”
聽顧嘉楠這麽說,古千峰衝她豎了個大拇指,並未吭聲。
顧嘉楠看了古千峰一眼,那純淨到似乎一塵不染的眸子裡,卻帶了點不屑。
趙雅芝卻似乎渾若未聞,依然入神地看著那字帖。
也許是見老板娘眼睛變得光彩四溢,店裡的三名師傅都不約而同地湊了過來。
“老板娘,是不是遇到寶貝啦?”五十來歲的古董鑒定師杜啟文問趙雅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