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7點鍾,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樊一鳴獨自走出公司,在街上似乎漫無目的地走著。
離開公司大約一百米後,樊一鳴發現,瞿河順竟然跟上了自己,但他裝作沒有發覺。
在距離公司大約一公裡的地方,樊一鳴進了街旁的一家小酒館,要了一壺本地土燒白酒、一碟油豆腐、一碟花生米,開始喝悶酒。
當一壺白酒快要喝光的時候,躲在小酒館對面隱蔽處的瞿河順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走進小酒館,裝作很意外的樣子,問樊一鳴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
“別煩啦,要不,過來陪我一起喝,要不,忙你的去!”樊一鳴大著舌頭,衝瞿河順揮揮手。
“好好好,我陪你喝。”瞿河順忙坐到樊一鳴對面,讓夥計上了一副碗筷和酒碗。
見樊一鳴顧自喝酒,也不理會自己,瞿河順便主動敬他酒。
因怕樊一鳴懷疑自己什麽,瞿河順也不問他什麽,只顧敬他酒。
兩個人喝了大半壺酒後,樊一鳴已經醉態酩酊,嘿嘿嘿的慘笑,嘴裡含混不清地說道:“懷疑我……嘿嘿!……憑什麽啊?……”
知道樊一鳴已經開始酒後吐真言,瞿河順便對他說道:“老樊,這裡太吵了,我帶你去一個清靜的地方,咱們兩個再喝,來個一醉方休,怎麽樣?”
“清靜的,地方?什麽,地方?”樊一鳴含混不清地問道。
“我帶你去就好了,保證你滿意。”瞿河順說完,又在酒館買了一小罐酒、一包花生米和兩個鹵豬蹄,一手抱著東西,一手扶著樊一鳴,走出小酒館,來到不遠處的小公園裡。
將酒菜都放在小公園的石桌上,瞿河順首先打開小酒罐,捧起來口對口,一連喝了兩大口酒,然後抹了一把嘴巴,似乎無比舒暢地感歎道:“啊!真過癮啊!”
見樊一鳴來奪小酒罐,瞿河順便假意不給,說樊一鳴已經喝多了,勸他不要喝了。
但瞿河順越是不讓樊一鳴喝,他便越要喝,還責怪瞿河順多管閑事,瞿河順沒辦法,隻好讓樊一鳴奪過酒罐,口對口喝了幾口酒。
由於喝得有點猛,樊一鳴禁不住一陣猛烈的咳嗽,酒罐也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見樊一鳴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要去踩那些摔碎的酒罐碎片,瞿河順忙過去扶住他,扶著他坐回石凳上後,對他說道:“我知道你想不通,自己明明是最堅強、最堅定的革命戰士,卻有人懷疑你革命意志不堅定,叫我,我也想不通!”
“叛徒?誰是叛徒?”樊一鳴歪扭著身子,醉眼朦朧地看著瞿河順,“我看你,你劉金文,才是叛徒!
我,我要去,去‘漁夫’那裡,告你!”
“‘漁夫’?你要去‘漁夫’那裡告劉金文?”瞿河順問。
“我就告他,怎麽啦?他懷疑,我是叛徒,我就不能懷疑,他是叛徒?”樊一鳴嘿嘿笑道。
“可是,像‘漁夫’這麽高級別的領導,咱們怎麽可能知道他住在哪裡?”瞿河順不以為然道。
“你不,知道,可我,嘿嘿,我知道。”樊一鳴口齒不清地說道。
“得了吧,你怎麽可能知道?”瞿河順嘲笑道。
“最,最危險的地方,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難不成,‘漁夫’同志,住到了黨務調查科隔壁?”瞿河順好笑地看著樊一鳴。
“松,松泉茶館,想不到吧?”樊一鳴嘿嘿笑道。
“就是離這裡只有兩三裡路的,
松泉街上的松泉茶館?”瞿河順驚訝地看著樊一鳴,“松泉茶館的聯絡點,幾個月前,不是被黨務調查科破壞了嗎?怎麽……” 見樊一鳴不再理會自己,趴在石桌上似乎要睡去,瞿河順忙將他搖醒,問他,“‘漁夫’同志現在真的在松泉茶館?那‘船老大’呢?”
“他們兩個,在一起。”樊一鳴道,再次趴回石桌上。
這會兒的瞿河順既緊張又興奮,忙扶起樊一鳴,走出小公園,在路旁上了一輛黃包車,將樊一鳴送回了他的住處,然後再次坐上黃包車,去了松泉茶館。
15分鍾後,瞿河順在距離松泉茶館還有一百米的地方下了黃包車,利用街旁陰影作掩護,悄悄接近松泉茶館。
來到松泉茶館後院圍牆邊上後,瞿河順後退幾步,借著腳踩牆壁的反彈力躍起,一下子扳住了牆頭,往茶館院子裡看去。
見院子裡黑漆漆一片,屋裡也是沒有任何燈光,瞿河順正疑惑間,突然聽到了院子裡有說話聲。
順著說話聲看去,只見一棵大梧桐樹下,兩個黑影正坐在小凳子上,其中一個黑影說道:“我煙癮上來了,實在忍不住了,我就躲到廁所裡抽一根,還不行嗎?”
“‘漁夫’同志和‘船老大’同志不是都說了嘛,除了地下室,晚上絕對不能使用明火。也不能有氣味和煙氣。”另外一個黑影說道,“‘漁夫’同志和‘船老大’同志的保衛工作有多重要,你應該知道。
‘藍鷹’同志再三交代,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你可不能因為抽支香煙,犯下大錯誤。”
“好吧,我不抽了,憋著。”
聽到兩名男子的對話,瞿河順不再懷疑,悄悄溜下牆頭,來到街口。
由於此時已經是晚上10點鍾,街上的黃包車已經不多,瞿河順順著街道往西走了200米,才在路旁發現一輛黃包車正在下客。
坐上黃包車後, 瞿河順對車夫說道:“先沿街往西走,到時候,我會再跟你說怎麽走。”
中年車夫看了瞿河順一眼,點點頭,並未多話,拉起車就走。
在這個動亂的時代,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可不想多事,隻想安安穩穩賺幾個銅板養家糊口。
沿街走了大約300米,瞿河順指引著黃包車夫拐上另外一條街。
就這樣,一直走了20分鍾,瞿河順才讓黃包車夫停在了一家客棧門口。
下車付了車錢,看著黃包車走遠,他才離開客棧門口,往南走了五六十米,拐到了另外一條街上。
又走了大約一百米,瞿河順才在一家名為“嘉興”的旅館門口停了下來,四處打量了一番後,才走進旅館。
前台夥計看到瞿河順走進來,便問他是不是住店,瞿河順從口袋裡摸出兩個銅板,放在櫃台上,說要打個電話,就幾句話。
見夥計點點頭,瞿河順拿起話筒,撥了個號嗎,那頭很快便有人接起電話,“表哥嗎?我是阿河啊。”
“阿河啊,有什麽事情嗎?”對方問道。
“我找到表叔了,咱們見個面吧?”瞿河順道。
“好,你在哪裡?我馬上過來。”對方問。
“中河街泰祥旅館門口。”瞿河順說完,掛了電話。
掛掉電話後,瞿河順走出旅館,四處打量一番,沒有發現可疑之人,這才放下心來,耐心等待自己這輩子重大轉折的到來。
他不知道,一旁巷口的暗影裡,正有兩雙眼睛在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