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心中暗惱,衛仲道竟敢托人提親,這不死性不改嗎?上次差點被張繡射死,怎麽沒個記性,他的箭傷好透了麽就出來嘚瑟?
便問:“汝聽誰說的,消息可靠麽?”
曹操想想道:“我也是那日在王令君府上聽人隨口提到,私密之事,不便多問。”
劉和很不高興,“孟德此言差矣,昭姬妹子的終身大事汝不聞不問,她及笄之禮卻要巴巴趕著參加,孰輕孰重分不清麽?汝怎麽做蔡先生忘年交的?蔡先生白和你在杏子林結拜了,汝配做昭姬長輩?”
“不是……我沒……汝誤會……嗚呼子玉,汝讓我說句話啊。”曹操被懟得插不上話,急得直跺腳。
“你說吧,又沒人攔著你,你想說就說別說我沒讓你說,又沒人用手堵著你的嘴,但是你要說就要說的言而有物擲地有聲,要是再說些不著四六雜七雜八的廢話,別怪我剝奪你說話的權利。”
“我不說了。”曹操決定放棄在劉和面前說話的權利。
“這是你自己決定不說的,可別一會兒怨我說不讓你說。你今天要是不說,以後就永遠不要說了。”
“不是,我還是說兩句吧。”曹操覺得要是真不說,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便插言道:“吾和蔡先生是忘年交不假,蔡先生也曾在一次酒後說要和我結拜,但我何德何能哪有此等資格啊,是以一直以師禮敬之。對昭姬,吾也一向以學妹待之。”
劉和呵呵冷笑,神情不善,看看,這老塞皮還是再饞我的昭姬妹子。汝有那麽多的寂寞人妻做文藝知己,就別惦記我的昭姬妹子成不。
“看樣子,汝好像不相信我說的。”看劉和的神情,曹操大感頭疼。
“自信點,把好像兩字去掉。”
曹操看看劉和,忽然悟了,便說:“吾好像最近有點忙,及笄之禮就不去矣。”
劉和哈哈一笑,“孟德,汝早這樣說不就結了。”
曹操抹抹額頭的汗,“吾非解語者,子玉話中之意委實難猜。”
劉和又囑咐幾句,要曹操多注意安全,便起身告辭,帶著典韋、張飛打道回府了。
曹操坐在家裡暗暗搖頭,大傷腦筋,怎麽覺得這劉子玉,比董卓、袁術之流還難弄啊。
劉和回到滅曹司,覺得曹操說的話絕非空穴來風,必須重視起來。
他又叫來張飛,讓他連夜給校事處的手下發命令,調動五成的眼線耳目出來,專門調查河東衛氏托人向蔡家提親這件事。
張飛大為不解,“主官,校事處大部分人手都在監視袁術的動靜,抽調大批人去查人家聯姻這種事,不合適吧?象此類緋桃傳聞,隨便打發人去街上一問便清楚矣。”
劉和正色道:“三將軍,汝不覺得此事出在當下,帶有極強之針對乎?吾懷疑背後藏有可怖陰謀,只怕和袁術亦有關聯,必須嚴查之!”
“唯!屬下這就去辦理。”張飛點頭接令,站起身來,說道:“既然主官這麽說,此事嚴重矣。請主官放心,吾一定查得一清二楚。”
你是老板你說得算,我聽話便是。
張飛走到門口又站住腳,想了想後轉身返回,解下腰間佩刀“燕人斬”,雙手托著呈給劉和。
劉和一愣問道:“三將軍,此是何意?”
張飛道:“吾見主官佩刀戰紀靈時折斷,身為武將若沒應手佩刀,委實不便。今將屬下所鑄之刀‘燕人斬’獻與主官,敬請笑納。
” 劉和笑著接在手中,“寶刀贈我,三將軍用什麽?”
瞧瞧人家這眼力見,真明白事兒啊。行,張飛這人能處,有東西他真給。
張飛道:“屬下回頭再去北宮武庫鍛造一口便是。”
劉和把佩刀系於腰間,“既若此,便多謝三將軍了。”
張飛拱手道:“承蒙不棄,屬下不勝榮幸。”
然後轉身離開,給劉和調查緋桃傳聞去了。
雒陽站站長的公務還真繁忙。
奪袁術氣運獎勵之一的神兵利器,便應在這裡。張飛鍛造的兵器,還真夠這個資格。
《刀劍錄》記載,張飛曾經取赤珠山鐵命工匠煉製一刀自用,銘曰:新亭侯。
刀能傷人亦能傷己,最後張飛就死在自己鍛造的新亭侯刀下,倒是令人不勝唏噓。
有了主官的指示,張飛雷厲風行,充分展示了自己為上司效命不遺余力的可怕效率,也就一天時間便把調查結果擺在劉和的案頭。
真象劉和胡謅的那般,事情表面看起來是不能再簡單的請托說媒,可事件背後卻透露出非同一般的味道。
來龍去脈是這樣的。
河東衛氏早先是從代郡遷移過來的,後來世代居住河東郡治安邑縣,研究經學書香傳家,逐漸成為文化世家、名門望族,可稱為河東之望。
當然,但凡這種名門望族,也必是地方豪強,這東西是一體兩面相輔相成的,世家豪強的屬性一樣不會少。
現任家主衛覬,那就是名聲在外的河東名士,尤其擅長書法。咱都知道老蔡邕也是此道高手,兩人因此而互相仰慕而結交。一般的藝術美談大略如此。
衛覬的弟弟衛仲道,也是少有才名,早早聞名於世,為文學藝術圈所津津樂道廣為傳播。
本來衛家就有意為衛仲道迎娶蔡邕千金蔡昭姬,經歷之前河東之事後雙方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知怎地,最近衛家又重提舊事,並由衛覬出面為此事而奔走。
而且衛覬請出了當下被董相國火速拔擢為尚書令的王允從中做媒,王允是雒陽當下炙手可熱的政壇明星,甚至比蔡邕還火上一頭,被董卓作為排擠袁氏的急先鋒。
對比來說蔡邕更純粹些,清名滿天下,是董卓集團樹立起的旗幟標杆,至於說乾實事充當政治打手的還真得王允不可。
衛覬之所以能請得動王允,蓋因他剛剛接受王允征辟成為其下屬屬吏。
身為名士的下屬衛覬為弟弟請托說媒,王允也會給這個面子啊。
何況蔡邕、衛覬兩大名士家族聯姻,這也是文藝圈的一大盛事,必將成為美談佳話而青史留名。
王允自然樂得其成。
尚書令王允都出面了,哪有說不成的媒。
事情搞清楚,劉和恨恨罵道:“這個老庸狗,真不乾人事兒。”
心中腹誹蔡邕老糊塗,怎麽能把女兒的幸福犧牲在這種政治聯姻上呢,王允那個老投機分子是你能玩得過的嗎?跟他搞到一起,早晚害死你!
王允老庸狗總惦記著背刺董卓完成自己政治上的登峰造極之舉,和他相比,蔡邕的政治覺悟純潔得就像白蓮花,早晚成為他的犧牲品。
見天和一些陰謀家在一起,不被玩死都怪了。
劉和正皺眉琢磨著,忽然感到一陣冷風襲面,頗有涼涼的感覺。
這特們是誰?給我弄一曲涼涼來應景兒是吧?
劉霸霸憤而抬眼怒視之,發現一側跪坐於席的校事處主管校尉賈詡正老神在在地看著他,手裡捉著一柄羽毛扇,搖晃得好不愜意。
“我艸,大冬天搖扇子,汝要氣死我是吧?”劉和一伸手奪過他的羽毛扇,抓起桌上火鐮啪就把扇子給點了,“我再讓你裝名士,在我劉霸郎面前沒有名士!”
啪嘰!燒禿了的羽毛扇就被他摔在地上。
“主官息怒。詡舉止唐突無禮,請主官恕罪。”賈詡連忙拜伏道歉,頗為尷尬。
張飛、曹安民在旁邊都在掩嘴竊笑,忍俊不已。被罵這不活該麽,人家領導在那兒生氣上火,你擱那兒玩名士小清新那一套得意洋洋,沒被轟出去都算是給你面子了。
但轉眼兩人就被遷怒, 被劉和呵斥道:“爾等再嬉皮笑臉,就給我出去罰站。”
嚇得兩人立刻板起了臉。
這回輪到賈詡暗暗高興了,真是活該被罵,再讓你們幸災樂禍。
劉和決定不能便宜放過賈詡,便道:“我看你剛才神遊物外的樣子,有啥高興事兒說來聽聽吧。”
賈詡慢條斯理道:“其實屬下剛才正為主官謀劃此事呢。”
劉和冷笑,“說說你的想法吧,王令君都出頭說媒了,衛二公子就要陰謀得逞,別告訴我讓我做帶著霸郎軍去搶親這種事。”
賈詡就說其實事情遠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還是有轉機滴。
劉和說好啊,汝就說說轉機在哪裡?
賈詡道:“屬下剛才細聽了事情經過,請托王令君做媒聯姻,蔡、衛兩家已心照不宣,只是此事尚未付諸實施,要等到蔡千金及笄之禮後正式提親下聘,才合禮儀。依屬下判斷,怎麽也得及笄之禮旬日之後,王令君才會正式登門。”
劉和旋即明白賈詡的意思,便道:“依汝之意,吾只要趕在王令君正式說媒前到蔡家提親,就可以贏得美人歸?”
“主官一點就透,真聰明絕頂也。”賈詡不要臉地吹捧,毫無愧色。
劉和大喜,忙站起來扶賈詡起來,“文和兄怎麽在地上跪著呢,冬天地上涼快請起來。哪個混蛋把文和兄扇子給燒了,我明天給文和兄淘弄二十把好的,讓你一天換一把,每天不重樣,名士風流舍我其誰。”
“多謝主官關愛。”賈詡從地上爬起,坐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