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楊花凌亂後,便有清幽隨風來。臨江城的夏天就這樣悄悄地來了,多了一絲涼意,少了沉悶與浮躁。知了在大槐樹上不停地鳴叫,大凌河畔的蛙鳴聲在夜晚更是此起彼伏,可是這些都蓋不過每日喧囂不停的警笛聲,而臨江城的老百姓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日本人也在為即將到來的“花火大會”籌辦酒會,而他們也不會放過這次慶祝的機會繼續在臨江城宣揚自己的文化,奴役百姓吸收日本文化。
花火大會,相傳始於江戶時代的德川幕府八代將軍德川吉宗。1732年,江戶城瘟疫流行,火災頻傳,為了消災解厄,幕府決定在東京都的隅田川畔施放花火,為水神舉行祭禮,趕走惡靈,追悼逝者。因此,夏季花火大會現在則是日本夏日廟會傳統活動之一。
臨江城的地下黨組織也在不斷壯大。賀欽、單婷婷與老刀在與敵人的長期鬥爭中也越來越成熟。他們出色地完成了上級交給的一個又一個危險而又重要的任務,屢次得到表揚和嘉獎。
離黨組織上次下達的摸清日軍兵工廠的任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身在情報處的賀欽始終未能找到突破口。他們不敢貿然行動,一來兵工廠把守森嚴,安全系統嚴密,讓他們始終無法近身。二來日本人和吳忠元處長加緊了對共產黨秘密電台的監聽和對臨江城地下黨可疑人員的監控,特別是加大了對日偽內部可疑分子的排查,就連情報處的金志國都上過日本特高課的調查名單。
賀欽來星光書店接頭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顯然,這是為了避開敵人的盯防。老刀還是跟往常一樣忙著,店裡店外,搬運卸書,暗地裡也在制定著作戰計劃。
機會終於來了!
這些天,賀欽所在的情報處需要配備一部分武器,吳忠元處長把提槍的任務交給了賀欽。這一日,賀欽帶著行動隊的五個弟兄,驅車來到了兵工廠。
兵工廠坐落於臨江城的西郊,高大的圍牆上布滿著彎彎曲曲的鐵絲網,最明顯的是工廠內聳起的一南一北的兩個炮樓,炮樓上架設著巨大的探照燈,即使是白天,依然能夠看出從裡面射出的凜凜寒光。而且,炮樓上設有機關槍,還有一個荷槍實彈的日本兵的崗哨。從外觀上看,這個兵工廠更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集中營。
賀欽隨後下了卡車,和隨行的人一同來到門口的崗亭,出示了特別證件和領取單。賀欽一行被仔細搜查了一番,並按要求上繳了槍支。日本憲兵用手阻止另外四個士兵,示意他們不得進入,只允許賀欽帶一個人進去。賀欽看了一眼身旁的隨從,對其中一人點了點頭。
在一個日本兵的帶領下,賀欽他們被帶到位於兵工廠最裡端的武器倉庫。日本兵向裡面的巡邏的士兵遞上領取單,並用日語說了幾句話後,便離開了。
賀欽他們在外面等了一會兒,只見兵工廠倉庫的大門被打開了,從裡面推出一輛四輪車,車上放著幾個摞好的軍綠色的箱子,箱子有大有小。賀欽沒有一直盯著箱子,而是把目光迅速地掃過打開門的兵工廠倉庫裡面。裡面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楚狀況。賀欽趕緊把目光收回,衝著推車的日本兵點頭致謝。士兵面無表情地用手示意賀欽清點一下數量,然後拿起一個記錄本,讓賀欽簽上字後,便推著裝有槍支的四輪車,朝大門口走去。
賀欽緊緊的跟在他的後面,用余光掃視著周圍的環境。他看見每一處廠房前都設有日本人的崗哨,偶有員工出入,也是必須經過仔細搜身方可通行。將這一幕幕看在眼裡的他在心裡暗暗地做著標記。
當天夜晚,回到住處,賀欽憑借著記憶,用筆在紙上畫出了兵工廠外圍的布防圖紙和他一路上所見之處的火力點和士兵部署。
外圍的情況洞悉了,可內部的詳細部署,特別是廠房內部是否設有日本人的火力點,裡面到底是什麽狀況,這些完全不知狀況。怎樣才能夠打入兵工廠的內部,摸清兵工廠內部的軍事部署,最好能夠拿到廠房圖紙,賀欽他們又遇到了難題。
對兵工廠的偵查又擱置了,組織上又一次發電文催促。賀欽、單婷婷和老刀三人再次秘密碰頭商議。商議的結果是由單婷婷作為舞女領班的身份出面,利用日本人的“花火大會”即將到來的時機,應日本人要求組織臨江城日本人進行一次聯歡活動,而身為臨江城知名舞女領班的單婷婷和身為臨江城情報處秘書的賀欽,共同向日本人推薦,將兵工廠作為聯歡地點。一來是因為兵工廠的日本人本身就很多,在這裡聯歡非常適合為大日本帝國服務;其次,無論是兵工廠門前還是兵工廠裡面都有著廣大的空地,空地上十分適合擺酒席、賞花朵等一系列聯歡活動。負責臨江城的日本人在聽了這個建議後,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之所以選在兵工廠,原因是單婷婷相識的一位混跡於頂流社會的舞女閔萍芳,她的舅舅是兵工廠的廠長,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漢奸,十分衷心的為日本人做奴做狗。這位舅舅名叫潘一文,而他一聽是外甥女閔萍芳的請求,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而這次聯歡活動兩人決定還是不讓賀欽參與進來好,因為之前老賀已經按照吳處長的命令來兵工廠配置過武器,與這裡的憲兵隊都見過面。若冒險讓老賀參與進來,一旦接下來的行動出現什麽差錯,老賀的身份有暴露的危險。而老刀與婷婷完全可以化妝一番,騙過日本人,就算行動失敗,日本人也無法查找這兩個陌生人的具體下落。
於是,在“花火大會”的前一天,單婷婷以“極樂門”領班舞女的身份召集了另外幾名臨江城知名的舞女,她們帶著大批聯歡用的東西,風姿綽約地來到了兵工廠的內部食堂。在這裡通過表演、聚餐等一系列聯誼活動,與兵工廠的職工聯歡。
兵工廠廠長潘一文的眉眼都笑開了花,他怎麽也沒想到,在這清一色的男人場中還能看到這般美麗妖嬈的風景。
單婷婷沒有穿梭在聯歡的人群中,她則悄悄到了食堂的後廚,一邊和食堂員工們聊家常,一邊統計餡餅的數量,又通過食堂菜譜判斷這裡的員工人數。從聊天中單婷婷得知,還有大約一百人左右要吃小灶,這小灶部分,一定就是兵工廠的領導層和憲兵隊享用的部分。
既然已經費了這麽大的周折進了兵工廠,就不能白白地錯過機會,怎麽也要再弄清楚一些情況再走。單婷婷想到這裡,便找到了冒充服務人員的老刀,她在老刀耳邊悄悄耳語了幾句,兩人又拐進廚房。
單婷婷從廚房裡找到一隻竹筐,在裡面放上蛋糕、包子、餡餅之類的點心。出去時,單婷婷又拉上另外兩個女伴,四個人便離開食堂,朝廠房走去。
“站住!什麽人?”
當廠房門口的日本兵用生硬的漢語朝單婷婷和老刀吼去時,單婷婷回頭給了他一個甜美的笑容:
“太君辛苦,我們是來勞軍的。今天是花火大會,我們剛剛做好了一些精美的甜點,您也嘗嘗吧,十分香甜的。”單婷婷說完便遞上出入證件和一個餡餅,上面還蘸上一層讓人直流口水的糖霜。
日本兵的面孔一下子柔和了下來,他遲疑地接過粽子,眼睛盯著單婷婷和老刀,似乎是想從中找到什麽破綻。
單婷婷依然笑盈盈地看著他,絲毫沒有一絲懼怕和異議。
日本兵接過粽子,低聲說:“我的家鄉也吃餡餅,還要插花呢,這是我們的習俗,真的好懷念啊。”
此時,一旁的單婷婷的心底突然湧動出一種情感,那是一種母性的柔軟。她突然更加討厭起這場戰爭了,如果沒有這場戰爭,眼前的這個日本兵是不是也在自己的家裡溫暖地喝著酒,吃著甜美的美食呢?
就這樣,單婷婷她們被允許進入了這個外人無法走進的戒備森嚴的軍事禁地——兵工廠的車間,他們為無法參加聯誼的工人們送去香甜的美食。 www.uukanshu.net
幾位美人的到來,給沉悶單調的車間注入了活躍的氣息,不知是誰還調皮地打了一聲口哨。這一聲哨音,引來了門口把守的鬼子,他朝裡面看了一會兒,見沒什麽問題,便悻悻離去。
單婷婷和其他幾位女伴為大家發著籃子裡的甜點,冒充服務人員的老刀則是暗中仔細觀察著車間裡的位置部署。他發現在牆壁的角落裡,有一個個錯落有致的排風口,口的直徑不小,有一塊磚那麽大。從口的位置上看,下面應該有地下室或者是地下暗堡。
他又抬起頭朝上望去,發現廠房上方貼著棚頂的位置有一圈鐵架子,上面的寬度足可以容納一個成年人。老刀把看到的這些都暗暗地牢記在了心中。
兵工廠的花火聯歡活動完美收官,老刀也把自己在兵工廠看到的情況畫成了一張圖紙。老刀讓單婷婷以去進貨的名義把圖紙傳遞給了兵工廠外等待的賀欽,兩份圖紙合起來,就是完整的敵人兵工廠的結構圖和火力部署圖。
在得到了賀欽的同意和補充後,單婷婷和老刀幾經周折把兵工廠的秘密圖紙送到了黨組織的手上。又完成了一項組織交給的任務,接下來,就是怎樣端掉這個兵工廠了。
時間就這樣在漫長的等待中過去。兵工廠裡,湖內的荷花已經滿池濃鬱,一朵挨一朵地在肥厚的荷葉間競相盛放。偶有小荷露出粉嫩的、尖尖的花蕾,像是在窺望著湖水。掠過湖面的燕子,忽而穿過岸邊的垂柳,忽而停在荷葉之上。更有成群的蜻蜓在荷的周圍打轉,似乎這裡就是它們最愜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