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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潑皮》八十二【0姓都成窮鬼了】
  放下文書,常知縣問道:“此次可還順利?”

  朱吉答道:“那韓二倒是很好相處,做事也爽利。半個月後便可去拿貨,順便讓俺幫忙采購幾千斤煤炭。”

  采購煤炭被常知縣自動過濾掉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半個月拿貨。

  此次粗鹽一共采購了一萬八千斤,哪怕除去損耗,提煉出的精鹽想來也能有個一萬五千斤。

  也就是說,哪怕除去成本,僅是精鹽都能淨賺兩萬多貫。

  嘶!

  念及此處,常知縣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費盡心思,機關算盡,配合韓楨鏟除了徐、鄭、伍三家,都頭來也就得了三萬余貫而已。

  眼下僅是一單生意,便賺了兩萬多貫,這讓他如何不震驚。

  原本因為昨日之事,他心中對韓楨還存著一些怨氣。

  此刻,心中怨氣盡消。

  也就韓楨這會兒不在縣衙,否則他定會擺上一桌酒宴,把酒言歡。

  賺錢嘛,不寒磣!

  況且,想要在東京城裡享受富貴日子,他手頭上這點錢可遠遠不夠。

  三萬余貫看似很多,但扔進東京城裡,卻連個水花兒都濺不起來。

  時至今日,東京城人口已逾百萬,人口多,物價自然也就水漲船高。

  其中漲幅最誇張的,莫過於房價。

  北宋初期,太祖太宗時,東京城內一戶普通人家的房子叫價一千三百貫。

  高檔一些宅院,也只需六七千貫。

  到了仁宗時期,房價就已經漲了十數倍。

  歐陽修為官多年,臨近退休之時,竟還是沒湊夠買房錢。

  以至於心灰意冷之下,寫了了這樣的詩句:

  “嗟我來京師,庇身無弊廬。閑坊僦古屋,卑陋雜裡閭。鄰注湧溝竇,街流溢庭除。出門愁浩渺,閉戶恐為瀦。牆壁豁四達,幸家無貯儲。”

  翻譯翻譯就是:唉,我過得好慘呀,在京城工作這麽長時間,連個窩都沒有混上,一直租住在小胡同裡……

  要知道,這還是仁宗英宗時期啊。

  且,歐陽修官職並不低,先後當過樞密副使和參知政事。

  每年俸祿外加下面的孝敬錢,最少也有大幾千貫的收入。

  可即便如此,為官幾十載,臨到老卻買不起東京城的房子,屬實離譜。

  似乎是因為在東京城裡租了幾十年的房子,對此有了執念,歐陽修辭官回到老家後,竟一口氣買了一百多間房子,當起了包租公。

  而今宣和五年,一間普通的兩進院子,售價高達數萬貫,漲幅已達幾十倍。

  地段稍好一些的高檔大宅院,沒有百萬貫,想都不要想。

  也就是說,常知縣手頭上這點錢,連個內城的普通住所都買不起。

  就在還想風花雪月,紙醉金迷?

  樊樓二樓的最低消費便是五十貫,若是還想紅袖添香,美人作陪,最少都得三四百貫起步。

  至於那青樓大家李師師,聽聞僅是見上一面,便需千貫敲門錢。

  念及此處,常知縣忽地發現自己竟是個窮鬼!

  這……

  常知縣頓覺緊迫,沉吟道:“元辰,過幾日運送煤炭之時,你且問問那韓二,下次采購的粗鹽,能否再翻上一倍。”

  嗯,先定一個小目標,一年內賺夠五十萬貫!

  朱吉一愣,點頭道:“那俺且問問罷。”

  “你這段時日辛苦了,好生歇息歇息。

”  送走朱吉後,常知縣使人喚來了押司。

  “方才本縣收到知州文書,於全縣內征收丁身錢,每人三千八百文,限期兩月,誰若不繳便按軍法處置!”

  話音剛落,只見那押司神色大變。

  這兩年由於北征,王黼一直在抽京東、京西以及河北三路的血,年年加稅,百姓已到了極限。

  如今,竟還要征收丁身錢。

  咽了口唾沫,押司小心翼翼地說道:“知縣,眼下才剛收了夏稅,百姓們手頭上沒有余錢了啊。”

  常知縣如何不曉得百姓沒錢,可官家下了旨意,誰敢違抗?

  前兩年王黼剛上任,撈錢的手段還不熟練,出現了許多紕漏。

  如今卻愈發得心應手了。

  於各州安排了監官,細致到州府下的每一個縣,哪個縣收不齊丁身錢,便找知縣的麻煩。

  各地知縣為了不受到牽連,自然會盡心盡力。

  “你等自行想辦法,本縣要在兩個月後,看到足額的丁身錢。若是收不齊,休怪本縣不講情面。”

  常知縣說罷,擺擺手:“且退下罷。”

  “屬下告退。”

  押司躬身拱了拱手,轉身出了書房。

  出了書房,押司一路回到簿廳。

  一名書吏見他愁眉苦臉,不由問道:“洪押司這是怎地了?”

  “唉!”

  洪押司歎了口氣,將常知縣的吩咐說了一遍。

  一時間,簿廳內的書吏與稅吏們紛紛神色大變。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一名稅吏哭喪著臉,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若是到時真收不齊稅,只怕自個小命難保。

  胥吏看似風光,可在那些官兒的眼中,與那些平頭百姓沒甚兩樣,殺了也就殺了。

  “事到如今, 還能如何?”

  洪押司苦笑一聲,而後吩咐道:“你等馬上動身,帶上弓手衙役,去往各村鎮,尋當地富商大戶收稅。”

  剛剛交完夏稅的百姓,手頭上哪還有錢,一個個都是窮鬼。就是把他們熬幹了榨油,也榨不出三千八百文啊!

  想要收齊稅,只能朝那些地主富商伸手。

  徽宗年間,百姓日子不好過,富商地主們也不好過。

  平日裡養著,一旦朝廷加稅,便會拿起刀子割富商地主們的肉了。

  “你去小東村,胡學你去大東村……”

  分配完差事後,押司環顧一圈眾人,神色嚴肅道:“此次收稅,事關身家性命,莫要給俺整么蛾子。誰若是壞了事,別怪俺手段狠辣。”

  他們這些胥吏,哪一個沒些灰色收入,否則光靠那點兒俸祿,早就餓死了。

  每逢收稅,便是他們賺錢的好時機。

  各個都身懷一門淋尖踢斛的手藝。

  洪押司更是踢鬥的好手,一腳下去,能把斛中糧食踢出三成。

  一個村子的稅收下來,起碼能賺幾十貫錢。

  據說,衙門裡曾有人能踢出五成糧食,被百姓起了個鬼腳五的綽號。

  此次事關性命,所以洪押司才會如此鄭重的叮囑。

  “俺們省的!”

  這幫稅吏也不是拎不清的人,知道這次情況特殊,不敢隨意伸手。

  “嗯!”

  洪押司滿意地點了點頭,吩咐道:“且去罷。”

  吩咐完,他自己也領著兩名衙役,五名弓手,騎著驢子趕往楊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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