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朝陽初升。
八百多號逃戶,連同胖廚子等人在內,全部站在空曠的谷場上。
韓楨站在聚義堂門前,負手而立,身後矗立著五十多號士兵。
環顧一圈眾人,他朗聲道:“從今日起,山寨改名松山村,你們不再是逃戶,而是松山村落籍的村民。我便是村長,而他是副村長!”
韓楨說著,指了指身旁的馬三狗。
他不會在這裡停留太久,所以需得一個信得過的人,留下來幫他看管。
思來想去,也就馬三狗適合。
而且管理班子已經幫他定下,袁初六任裡長,張益是書吏。
馬三狗只需按照韓楨制定的墾田囤糧計劃,進行下去就可以。
“袁初六任裡長,鄰裡糾紛等事宜,可尋他處理。張益任書吏,負責一應文書登記,如開墾荒地、嫁娶生子,都需主動尋他登記。”
“另,征召一百名鄉勇,負責巡視村莊,驅趕野獸,守衛寨門。一旦應召,供應一日三餐,外加月俸一鬥米糧!”
先前山寨改名,村民們毫無反應,但此刻聽到這個消息,頓時炸開了鍋,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此次征召的是鄉勇,並非士兵。
主要是這些逃戶太瘦弱了,一個個弱不禁風,哪裡能禁得住士兵的訓練強度。
不過可以作為預備役,等將養一段時日後,再送去小王村受訓。
在韓楨的計劃中,前期士兵以精為主,人數倒是其次。
等到情況緊急時,完全能夠以這些士兵為基層軍官,迅速拉起一支上千人的隊伍。
“安靜!”
韓楨說罷,人群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若有意應召,稍後可尋張益登記,隻招一百名,招滿為止。我話講完,且散了罷。”
話音剛落,便有不少青壯一窩蜂的湧向張益,生怕慢了一步,便錯過了機會。
一日三餐外加一鬥米糧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馬三狗惴惴不安道:“韓二哥,要不你再多留幾天罷,俺心裡實在沒底。”
一想到要獨自管理近千人的寨子,他心裡就發慌。
韓楨拍了拍他的肩頭,笑著安慰道:“莫要擔心,跟在我身邊這麽久了,總該學到些東西了罷。想把他們管理好,無外乎八個字,恩威並重,賞罰分明。該殺就殺,莫要手軟。該賞的時候,也莫要吝嗇。”
“韓二哥,你說的俺聽不太懂。”馬三狗撓了撓頭,苦著張臉。
聞言,韓楨呵斥道:“你在夯貨,我平時怎麽管小王村村民,你照葫蘆畫瓢便是。況且,平日裡有袁初六和張益幫你分擔,不需要伱費什麽心思。實在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再派人去小王村尋我。”
“那……那好罷。”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馬三狗也只能點頭應下。
接著,韓楨又招來袁初六,叮囑道:“收攏逃戶的事情,你多上點心。注意甄別,若是發現心懷不軌之人,立刻通知三狗,明白嗎?”
“俺省的!”
袁初六鄭重的點點頭。
三天時間,他已經融入裡長這個身份了,和起稀泥來,頗有些得心應手。
裡長就得會和稀泥,實在是很多鄰裡糾紛,壓根就沒有個對錯。
“出發!”
交代完事情,韓楨大手一揮。
五十多號人,外加五輛牛車和十頭驢,浩浩蕩蕩的下了山。
韓楨沒有把錢全部帶走,
而是給馬三狗留下了一千貫錢,作為松山村的公款,以備不時之需。 除了錢財之外,他還帶走了一個鐵匠和四個識文斷字者。
小王村只有個鐵匠學徒,修補修補農具,打兩塊鐵片還行,讓他打造兵器,著實是為難他了。
但這個袁鐵匠不同,是正兒八經的匠籍,家中世代在官營作坊效力,負責為縣城武庫維護、打造兵器。
按理說,這是個旱澇保收的鐵飯碗。
但問題是,由於朝廷每年給各州縣武庫的撥款,被貪了個乾淨,他們也就沒活計可乾。
月俸越來越少,最後直至徹底沒有。
沒了俸祿,總得活下去罷?
可由於是匠籍,沒有田產,也不允許種田。
無奈之下,袁鐵匠一家隻得進山當了逃戶,起碼在山裡還能開墾幾畝田地,勉強活下去。
至於那四個識文斷字者,則充當書吏和村學教師。
他打算設立村學,白天教孩童,晚上開夜課教成人。
不教四書五經,只求會識文斷字,會算術。
莫以為古時讀書啟蒙,就不學算術。
後世出土的裡耶秦簡已經證明,自春秋戰國時期,九九歌就已經出現。比所謂的九九乘法表是阿拉伯人創造這種說法,早了六七百多年。
咱們玩得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東西, 而且不同於後世的小九九,古時背誦的乘法口訣喚作大九九。
是從九九八十一開始背誦,到二半而一結束。
往後產業擴大規模後,需要用到識文斷字者會越來越多,所以不怕村民們不學。
……
路過山腳時,留下看管戰馬的小武和老九,帶著十七匹戰馬加入隊伍中。
一行人沿著官道,朝著小王村方向走去。
隨著臨近小王村,一座山寨橫在崎嶇的山路上,松木搭建的寨門足有三米多高,黃土夯實的寨牆,在多日暴曬之下,已變得乾燥堅實。
山寨兩邊是高聳的山石,完美借助了地利。
聶東騎在馬上,仔細觀察一番後,評價道:“此處不錯,只需百來人,便可守住千人。當然,若是對方手中有攻城利器,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種程度的山寨,擋不住弩炮和投石車。
聞言,韓楨失笑道:“對方都有弩炮和投石車了,那山寨有與沒有,又有何區別呢。”
“倒也是。”
聶東點點頭,表示讚同。
而後,他指著山頂處,提議道:“山頂處可設置兩個哨崗,一明一暗,如此便不需其他哨兵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韓楨思索片刻,采納了這個建議:“回頭我讓人建兩個哨崗。”
“韓二哥!”
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響起。
只見谷菘站在寨牆上,興奮地朝著他們揮手。
緊接著,厚實沉重的寨門被打開,一行人魚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