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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潑皮》一百一十九【官家可憐喲】
最新網址: “既如此,卑職這就去告知士卒。”

 聶東拱了拱手,轉身讓士兵們集合。

 這些士兵才剛坐下,還沒來得及歇口氣,便聽到聚將鼓響起。

 一時間,士兵們苦著臉,拖著疲憊的身子重新回到校場上。

 韓楨邁步走上高台,朗聲道:“全軍聽令,下午的操練取消。給你們半個時辰時間,收拾行李物品,稍後搬遷至新軍營。”

 搬遷了?

 士兵們先是一愣,隨即心頭一喜,如此今日的操練應是免了。

 這時,韓楨朝聶東使了個眼色。

 聶東立刻會意,補充道:“下午的操練,夜裡補上。”

 得!

 白高興了。

 不過晚上操練也好,起碼不用頂著烈日暴曬。

 念及此處,士兵們抱著對新軍營的遐想,三三兩兩的出了校場,開始收拾行李。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一套在軍中格外好使。

 聶東是都統,負責平日操練,所以自然要嚴苛一些。

 而韓楨作為真正意義的統帥,這個時候就得唱白臉了,表現的親和一些,反倒能贏得士兵的尊敬和愛戴。

 這就是人性。

 這一套,後世部隊玩得最溜。

 士兵晚上站崗睡著了,連長或別的領導撞見了,非但不會責怪士兵,反而會貼心的脫下自己衣服給士兵蓋上。

 末了,給士兵的班長打個電話。

 某班長,你睡了嗎?

 沒睡?你手下的兵都睡了,伱還沒睡?

 事後,班長不管怎麽懲罰士兵,士兵都不會怨恨給他蓋衣服的領導。

 目視士兵們散去,韓楨問道:“魏大修養的如何了?”

 “還未痊愈,前兩日吵著要來軍營,被某家勸回去了,估摸著這會兒還生著悶氣呢。”聶東苦笑一聲,語氣中透著無奈。

 “回頭我去勸勸。”

 拍了拍聶東的肩膀,韓楨安慰了一句。

 ……

 趁著士兵們收拾行李的功夫,韓楨騎著馬回到小王村。

 村口的集市冷冷清清。

 這會兒正值下午,村民們要麽在做工,要麽忙著挑水灌溉農田,哪有空逛集市。

 眼下大旱多日,許久不見雨水,若是再不給田裡澆水,只怕到了秋末,粟米會顆粒無收。

 等到了傍晚,這裡就成了整個小王村最繁鬧的地方。

 雜貨鋪,安娘站在櫃台裡,一手握著筆在帳本上寫寫畫畫,另一隻手劈裡啪啦的打著算盤。

 聽到腳步聲,她不由抬起頭。

 見來人是韓楨,安娘那雙水潤的桃花眼中,頓時蕩起一抹笑意。

 韓楨笑道:“這幾日可想我了?”

 “哼!”

 安娘手中毛筆虛點幾下,語氣幽怨道:“奴家心裡念著你,你這死鬼倒好,和小嫂嫂在縣城裡逍遙快活。”

 聞言,韓楨挑眉道:“何時看出來的?”

 “你那個嫂嫂呀,前幾日看你的眼神都快冒水兒了,真把奴家當傻子呢?”

 一想起韓張氏平日小心翼翼,遮遮掩掩地模樣,安娘便不由捂嘴偷笑。

 都是女人,韓張氏那點小心思,哪瞞得過她。

 “她臉皮薄,往後莫要取笑她。”

 韓楨走進櫃台中,在她那渾圓豐潤的磨盤上,輕輕拍了一把。

 “唔!”

 安娘輕呼一聲,嗔怪道:“你對小嫂嫂倒是上心,只會欺負奴家。”

 韓楨一手隱沒在櫃台下方,不動聲色地問道:“村裡這幾日可好?”

 “一切都好,昨個兒有新來的逃戶鬧事,被小蟲當場抓住,打了個二十板子……啊……關進了牢房裡。”安娘答道。

 “這段日子先委屈你了,等過陣子,找到人接手市集後,你也搬去城裡罷。”

 “其實倒還好……奴家挺喜歡這樣忙碌的日子,若……若是閑下來,反倒覺得不習慣。”

 許是天氣太過悶熱,安娘那張瓜子臉上,浮起一抹嫣紅。

 纖細的腰肢時不時扭動幾下,連帶著那碩大渾圓的磨盤,都不住的晃動。

 兩人又聊了一陣子,安娘身子忽地抖了幾下。

 眨巴著那雙似要滴水的桃花眼,她膩聲問道:“二郎何時回縣城?”

 “稍後便走。”

 韓楨收回隱在櫃台下的大手,拿起櫃台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漬。

 見安娘神色略顯失落,不由笑道:“若是想我了,便去縣城尋我就是。”

 “嗯!”

 安娘點點頭。

 雜貨鋪子的生意很好,每隔幾日便要去縣城進一趟貨。

 “我走了。”

 “二郎且去罷。”

 安娘雖不舍,但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

 知深淺,懂輕重。

 出了雜貨鋪,韓楨一路來到製鹽廠工地。

 如今,四個大鹽池已經修建的差不多了,估摸著還有七八日便能竣工。

 環顧一圈工地,兩千余名工人被管理的井井有條,分工明確。

 見他來了,猴子立刻迎上來:“韓二哥!”

 上下打量了幾眼猴子,發現他這陣子清減了幾分,不過精神頭卻更足了。

 一張臉被曬的黝黑,眼睛炯炯有神。

 韓楨笑問道:“感覺如何?”

 “還成,總算沒先前那般手忙腳亂了。”

 猴子謙虛地答了一句後,似是想到了甚麽,說道:“對了韓二哥,前陣子運來的那一萬八千斤粗鹽,都已經提煉好了,堆放在宅子的庫房裡。”

 “好了?”

 韓楨雙眼一亮。

 這段時間朱吉領著谷菘,在外開拓了不少渠道,只等貨一到,立馬就能賣出去。

 不得不說,趙霆與劉宓的名頭確實好用。

 如此暴利的生意,自然引得不少官員和士紳大戶起了歪心思,只是每當朱吉拿出印有青州知州官印的帖子時,一個個立刻換上笑臉。

 即便有些士紳大戶,在朝堂上有人,也不會刻意得罪趙霆。

 和氣生財嘛。

 遇到這種情況,朱吉往往也會投桃報李,稍稍讓些利潤。

 大家都有錢賺,皆大歡喜。

 韓楨的目標,是利用白糖和精鹽生意,將整個山東的官員與士紳大門連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若真到了那時,各個州縣的官員,都將是自己的舉主。

 就算掀起反旗,只怕這幫官員也會幫他遮掩,盡力在宋徽宗面前粉飾太平。

 想想就很有意思。

 至於那黑山李天王……

 有點腦子,但不多。

 告別猴子,韓楨又去巡視了一圈石灰窯和磚廠,最後回到宅子裡,尋朱正則聊了幾句。

 找到魏大的時候,他正在屋內百無聊賴的擦拭著手刀。

 “縣長!”

 見到韓楨,魏大立刻放下刀,行了個軍禮。

 韓楨關心道:“修養的如何了?”

 “縣長,俺已痊愈了,何時能回軍營?”

 他這段時間,覺得自己閑的都快發霉了。

 魏大年紀比聶東長幾歲,十五歲時便參了軍,這麽些年下來,骨子裡已經徹底習慣了軍中生活。

 眼下這般無所事事,對他而言著實是一種折磨。

 關鍵是,月俸不曾少了他一文。

 這更讓他覺得愧疚難安。

 韓楨擺擺手:“不急,我有個差事交予你。”

 相處了這麽多天,韓楨已知曉了他的性格。

 魏大此人極有原則,守信講義,甚至有些過於迂腐了。

 這種性格,有好有壞。

 對韓楨而言,好處是不用擔心他反水,值得信賴。

 壞處是,不懂得變通。

 “是何差事?”

 聽到有差事,魏大頓時雙眼一亮。

 韓楨說道:“縣城那邊軍營已修好,稍後軍隊便會遷過去。小王村這邊,卻又不能沒有守衛力量。因此我打算讓你暫時擔任教頭,招收三百鄉勇,守衛山寨。”

 魏大抱拳道:“縣長寬心,卑職定當竭盡全力!”

 雖只是鄉勇教頭,但能有事情乾,總比閑著發霉好。

 “鄉勇月俸三百文,一日兩餐乾飯。我與朱正則已打過了招呼,一應開支,你到時找他支取就行。”

 既然是預備役,待遇自然不能與正規軍相提並論。

 “卑職這就去。”

 領了差事,魏大興匆匆地出了門。

 吩咐人將庫房裡的一萬五千斤精鹽裝上牛車,韓楨騎著馬,領著一隊長長的牛車出了小王村。

 軍營那邊,士兵們早已收拾好了行李。

 事實上,他們也沒什麽行李可收拾,唯一費些功夫的,便是庫房裡的銅錢了。

 待到韓楨回來,聶東立刻上前稟報道:“縣長,軍中將士已收拾好了。卑職留下了兩個小隊,待到招齊鄉勇,接替山寨後,再動身去新軍營。”

 “不錯。”

 韓楨滿意地點點頭,而後大手一揮:“全軍出發!”

 ……

 ……

 “來嘗一嘗吾這道宰相豆腐。莫要小看這道豆腐,做法乃是吾結合南北兩地之法,琢磨出來的。”

 “豆腐兩面去皮,待晾幹了水分,用豬油熱灼,略灑鹽花兒。翻身後加入一杯光祿寺精釀的黃封酒,河蝦一十八隻,取三錢醬油滾上一滾,加糖一撮,再滾一回兒。細蔥半寸許,切一百單八段,後緩緩起鍋。”

 府宅書院中,劉宓正興致勃勃地介紹著自己新研究的菜式。

 他這個人,除了愛財之外,還獨愛吃。

 家中僅是廚子,便有一十六人,俱都是天南海北花高價請來的名廚。

 不光愛吃,還喜好研究美食,時常自詡蘇東坡的隔代知己。

 相比之下,趙霆就純粹多了。

 除了錢之外,別無他想。

 “嗯,確實美味。”

 趙霆敷衍一句後,問道:“那韓二的信,你可看了?”

 劉宓不急不緩地夾起一塊豆腐,收入口中,閉上眼睛細細品味,滿臉享受之色。

 而後,再端起一杯加了冰魚的果酒,抿一小口,神色惋惜道:“官家可憐喲,他能吃些甚麽,不外乎是些羊羹、炙肉,哪裡懂真正的美味!”

 書房四個角落,均擺放著黃銅鑄造的冰鑒,森森寒氣不斷從冰鑒孔洞中溢出。

 屋外悶熱如蒸籠,但屋內卻無比涼爽。

 趙霆微微皺了皺眉:“你到底看沒看?”

 “看了。”

 劉宓放下酒杯,語氣隨意道:“不就是想買些軍械麽,賣與他便是。”

 “這韓二莫不是想造反?”

 趙霆神色驚疑不定,他現在對造反這種事兒格外敏感。

 “呵。”

 劉宓搖頭失笑,提醒道:“那些個造反的,都是活不下去的苦哈哈,你見過誰造反,還想著撈錢的?”

 “確是如此。”

 趙霆想了想,點頭讚同。

 從古至今,百姓都是活不下去才會造反。

 有錢誰還造反?

 趙霆又問:“那他為何要買軍械?”

 聞言,劉宓沉吟道:“許是被那李黑虎與張萬仙被反賊嚇到了。”

 趙霆思索片刻,忽地想到了甚麽,雙眼一亮:“你說,那韓二會不會是存著招安的心思?”

 “嘶!”

 劉宓一愣,深吸了口氣:“好個常玉坤,當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錢也要,政績也想要。那韓二越是勢大,到時招安的功勞也就越大,若是聚眾十多萬人,只怕常玉坤直入龍圖閣都有可能。”

 兩人並非庸才,三言兩語間,便分析了個七七八八。

 事實上,韓楨最初確實存著招安的心思。

 到時候帶著錢,走馬上任,當自己的官老爺,過逍遙日子去。

 後來,之所以改變主意,是因為發現招安的待遇實在太差。

 按常知縣的說法,招安之後,朝廷頂天了也就給個五品的閑散武官,當某州廂軍的團練使。

 五品武官,聽上去似乎很不錯,但這是北宋啊。

 別說同級別的官員了,就是見到七品知縣,都得主動行禮。

 如果不小心惹怒了知州與通判,更是說殺就殺。

 士大夫不殺士大夫,可士大夫殺起武人,卻從不手軟。

 當年狄青大勝歸來,手下大將焦用衝撞了韓琦,當場被韓琦斬殺。

 狄青呢?

 屁都不敢放一個。

 甚至韓琦的妾婢,當眾稱呼狄青為“斑兒”,諷刺狄青臉上有刺字時,狄青還得笑臉相待。

 要知道,妾是沒有地位的,對主家來說僅是一件貨物。

 連一個妾都如此態度, 可想而知武將的地位有多卑微。

 這他娘的還不如當個匪寇,劃地為王呢!

 想明白之後,趙霆心頭湧起一股狂喜,壓低聲音道:“這麽大的功勞,他一個小小的知縣,哪裡能吃的下。到了最後,還不是便宜了吾等?”

 “是這個理。”

 劉宓說著,端起酒杯。

 兩人相視一笑,碰了碰杯後,一飲而盡。

 “眼下鎮海軍糜爛,不堪一用,軍械留在庫房也是浪費。”

 能賺錢,還有政績可拿,趙霆何時遇到過這等好事。

 此刻,他心中盤算,那些軍械該賣出甚麽價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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