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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朝會之後,各部院有條不紊的運轉。
之所以能如此之快,得益於韓楨在山東時,就已經定下了政治架構,經過一年多的磨合,各部院官員以及補官,都已經熟悉了工作內容。
如今搬到東京城,只需短暫的適應幾天,便能迅速進入狀態。
其次,就是對胥吏們的改製,開始顯現出成效。
要知道,一個部門能否正常運轉,官員並不是關鍵,重點是胥吏。
官員隻負責大方向,真正辦差的,是底層胥吏。
改製過後,胥吏改為補官,待遇與地位得到大幅度提升,同時打通了上升渠道。
也就是說,在韓楨治下,其實已經沒有所謂的胥吏了。
全部變成了公務員。
隨著各郡縣官員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推行攤丁入畝。
攤丁入畝乃國策,不但能減輕百姓賦稅壓力,最關鍵的一點在於,可以有效防止土地兼並!
兩宋時期,是不禁止土地兼並的。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趙大得國不正,導致無法觸動原有的利益集團,再加上新的利益集團上位,使得土地兼並問題進一步惡化。
土地兼並,必然會導致流民激增。
流民激增,是歷朝歷代最頭疼的問題,因為一旦出現這種情況,那麽距離大量農民起義也就不遠了。
趙宋是怎麽解決的呢?
冗軍,外加發達的工商業兜底。
百姓沒了土地,要麽被招收進廂軍,要麽就流竄到城裡做工。
本質上是用國家財政去解決流民問題,這顯然是不對的,用國庫的錢,為利益集團去買單。
那國庫的錢從何而來,是萬千百姓一筆筆賦稅累積而來。
趙宋有錢嗎?
有錢!
但都在利益集團手中,底層百姓連糊口都艱難。
攤丁入畝,能最大限度抑製土地兼並。
原因很簡單,土地產出的財富是有限的,一畝地每年就一兩石糧食,再多就沒有了。
若遇上災年,連一石都沒有,甚至顆粒無收。
而實行攤丁入畝後,每多擁有一畝地,就需多承擔一分田稅。
這就導致擁有土地的數目,存在一個閾值。
一旦超過閾值,地主非但不賺錢,還得虧錢交賦稅。
種一萬畝地虧錢,一千畝地小賺,換做你怎麽選?
當然,你也可以說,老子寧願虧錢,也要田地。
那這樣韓楨也能接受,因為你把其他百姓的田稅都交了,韓楨拿著這筆錢,可以發展工商業,在其他方面,對無田無地的百姓進行補償。
攤丁入畝是其一,其二就是限制麾下官員土地數量。
韓楨規定每名官員最多擁有一百畝田地,再多督察院就介入了。
其三就是海貿,將他們的目光,一點點從土地挪到豐饒的大海之上。
海錯生意只是第一步,等到遠洋貿易商隊組建後,組合拳將會接踵而至。
韓楨費盡心思做這麽多,甚至不惜讓利給官員,就是為了治下百姓能吃口飽飯。
還是那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既然當了皇帝,總得為百姓們做點甚麽。
河北、京西、兩淮等地的郡縣主官,卯足勁丈量田地,清點人口,爭取趕在夏收之前,把攤丁入畝在當地徹底推行。
為何要趕在夏收前呢?
一來是可以讓普通百姓在夏收時,少交些田稅。
二來則是夏收在即,田裡莊稼眼看著就要成熟了,地主士紳想跑也不舍得跑,沉沒成本增加。
……
將作監內。
余伯莊與一眾大匠圍在一起,口中嘖嘖稱奇。
地面上,是一塊水泥疙瘩,上面有刀劈斧砍的痕跡。
經過一番測試後,余伯莊驚奇道:“嘶!這水泥竟如此神奇!”
一名大匠點頭附和:“確實神奇,密合性雖不如糯米灰漿,但硬度更甚。”
余伯莊撫須道:“關鍵之處,在於乾燥成型極快,夏日只需一日,哪怕是冬日也最多三五日便可凝固。相比之下,糯米灰漿則需要數個月,甚至數年之久。”
有了水泥這般神器,工期便能大大縮短,而今人手充足,又有一萬余禁軍的幫忙,完全可以趕在年節前完工。
念及此處,余伯莊面色鄭重的交代道:“此物伱們仔細研究,多多請教山東來的同僚,誰若敢耽誤了建造計劃,休怪本官不講情面。”
修建蹴鞠場與廉租房,乃是官家交給工科院的第一項差事。
不但要安穩辦成,還得辦的漂亮。
袁工匠雖頂著工科院院長的職位,實則另有差遣,自那次在皇宮中與官家吃了一頓午飯後,余伯莊就再也沒見過自己這位上司。
袁院長去哪了,他隱隱也猜到了一些,只是裝作不知道。
畢竟軍器監被剝離後,下轄的大匠一夜之間都不見了。
整個東京城,慢慢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兩處龐大的工地在如火如荼的建設著,帶動了數萬人就業,以及一大批服務業。
服務業,是北宋的一大特色。
或者說,是東京城獨一無二的特色。
你敢想象,這個時代的東京城已經出現了外賣員嗎?
不過這會兒還不叫外賣員,叫幫閑。
除開負責送餐之外,還身兼導遊、陪玩等數職。
禁軍軍營工地上,無數百姓分成若乾個小隊,正在挖掘地基。
烈日高照,毒辣的太陽曬得人太陽穴一陣陣脹痛。
“十一哥,俺不行了。”
趙榛一屁股坐在地上,張著嘴大口大口喘著氣,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一旁的趙模見狀,苦笑道:“本來還有五十貫,做點小本買賣,或買頭牛在鄉下墾田多好,如今好了,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得賣苦力糊口。”
趙榛年紀還小,沒有娶妻納妾,屬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他還有妻兒要養。
趙榛苦笑道:“俺隻當十四姐兒來京後,看在阿娘的面子上,總歸得救濟一些,哪成想竟這般絕情!”
趙模抱怨道:“都怨你,非要大手大腳的花錢,如今連累的俺也跟著受苦。”
在趙榛的慫恿下,哥倆兒這段時日過得很是瀟灑。
沒事就下頓館子,吃完便去逛逛瓦市子。
結果幾天時間,趙福金給的五十貫安家費,就花了個精光。
本以為十四妹來京後,會看在一母同胞的份兒上接濟他們,然而左等右等始終等不來人。
哥倆兒實在餓得沒法子,隻得到工地上做工。
一日八十文工錢,勉強夠糊個口。
聞言,趙榛頓時不幹了,嚷嚷道:“十一哥你這話俺就不愛聽了,飯你也吃了,酒你也喝了,怎地這會兒全怪俺頭上來了。哦,感情是俺拿刀架你脖子上,威脅你吃的?”
趙模正欲反駁,卻聽一聲爆喝傳來:“你倆又在偷懶,趕緊乾活,否則一人扣二十文工錢!”
見監工惡狠狠盯著他們,兄弟兩繼續揮舞著鋤頭。
趙榛口中罵罵咧咧道:“狗奴才,遲早要你好看。”
“你在嘀咕個甚?”
沒成想,那監工耳力不錯,立馬上前質問。
趙榛縮了縮脖子:“沒……沒甚麽。”
監工倒是不會打罵他們,但要是被扣了工錢,十一哥鐵定會揍自己。
所以,趙榛還是忍了。
“陛下來了!”
忽地,遠處傳來一陣喧鬧。
監工也顧不得他們了,趕忙小跑著過去圍觀。
韓楨身著一席粗麻衣裳,面帶笑意的說道:“天氣炎熱,皇后親手熬了些鹵梅汁,讓朕送來給大夥兒解解暑。”
“陛下萬福,皇后萬福!”
聞言,百姓們紛紛跪地拜謝。
一車車鹵梅汁,被運進工地,由監工們負責分發。
“真好喝啊,還放了沙糖!”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親手熬的哩!”
隻一碗鹵梅汁,便收買了做工百姓的心。
韓楨端著一碗鹵梅汁, 就這麽大喇喇地坐在地上,與百姓們交談。
“工錢給的可足?”
“足!”
工人們連忙點頭。
一旁的余伯莊聽得心驚膽顫,生怕麾下官員鬼迷心竅,上下其手。
見到工人們這般說,他不由松了口氣。
韓楨朗聲道:“莫要怕,若有人敢肆意克扣工錢,隻管到開封府告狀,開封府不受理,就去皇城,朕替你們做主。”
“俺們曉得了。”
工人們頓時喜笑顏開。
就在這時,一名工人戰戰兢兢的問道:“陛下,這房子蓋好了,真的給俺住?”
韓楨反問道:“你是城東窩棚的住戶?”
“是。”
那工人小雞啄米般點著頭。
韓楨又問:“開封府可遣人登記了?”
工人答道:“登記了。”
韓楨笑道:“既是城東窩棚的住戶,又登記了信息,屆時等蓋好了,自會分一間給你住。還是那句話,沒分到房子,隻管來皇城,朕替你做主!”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那工人激動之下,跪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響頭。
韓楨轉頭問道:“余侍郎,廉租房工期幾何?”
余伯莊保證道:“回陛下,有了水泥這等神器,臣有信心在年節前建成。”
韓楨滿意的點頭道:“好,年節前讓城東窩棚區的百姓們入住,否則唯你是問。”
一碗鹵梅汁喝完,又與工人們交談了一陣,韓楨拍拍屁股站起身,準備起身離去。
“姐夫!”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撲來,伴隨著一聲高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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