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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潑皮》一百零三【廣積糧,緩稱王】
最新網址: 日頭猛烈。

 朱吉騎著馬行走在官道上,身後是長長的車隊。

 一輛輛牛車上滿載煤炭。

 前陣子,因為幫韓楨采購煤炭,去了趟壽光縣,反倒僥幸躲過一劫。

 此刻的朱吉還不明白發生了何事,隨著臨近縣城,他終於察覺出一絲端倪了。

 縣城旁的小東河畔,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看樣子是要挖開河堤,灌溉荒地。

 等來到城門口,守城的差役也變了,換成了生面孔。

 且一個個身穿竹甲,腰佩長刀,手持長槍。

 抬起頭,城樓之上影影綽綽,隱約能看到一隊巡邏的士兵。

 見到有商隊,胡忠警惕的打量一眼。

 他認出了朱吉,畢竟前陣子朱吉跑了好幾趟小王村。

 但胡忠還是伸手攔下。

 “憑由!”

 朱吉倒是沒擺架子,笑了笑後,吩咐家仆奉上憑由。

 胡忠不識幾個字,可憑由是縣衙開具,上面有獨特的畫押和印章字封。

 只需看這些東西,便可知曉憑由真假。

 否則整個北宋那麽多郡縣,難不成每個城門口值差的士卒差役都識字不成?

 至於造假憑由……基本上沒有。

 其一,官府印章是由專門的匠人雕刻,而這類匠人世代都為朝廷服務,尋常人根本接觸不到。

 其次,沒有路引被抓了,了不起被當作流寇抓起來幾年牢,運氣好遇到官家大赦天下,很快就能放出來。

 但如果偽造路引和官府印章,可是殺頭的大罪。

 造假難度高,外加處罰嚴厲,導致極少有人願意這麽乾。

 而有權有勢的人,又根本不需要造假,比如朱吉,有常知縣照拂,路引還不是隨便開?

 檢查過憑由後,胡忠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進去了。

 騎著馬進了縣城,朱吉可以明顯感受到,縣城內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懷著忐忑的心情一路來到縣衙,只見右側的薄廳熱鬧非凡,不時有書吏和稅吏進出,腳步匆匆。

 大堂內,常知縣正端坐在大堂內埋頭寫字。

 “哦,是元辰回來了。”

 聽到腳步聲,常知縣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書寫。

 朱吉耐著性子,一直等到常知縣放下筆後,這才開口問道:“大哥,縣城可是出事了?”

 常知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輕描淡寫地答道:“前夜農民造反,殺進了縣城。”

 “啊?”

 朱吉一驚。

 忽地,他發現自家姐夫也有了些變化。

 原本那張世故圓滑的臉頰上,此刻竟有些意氣風發。

 恍惚間,他不由回憶起當初姐夫高中進士時,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的英姿。

 見他愣愣地盯著自己,常知縣詢問道:“元辰為何如此看吾?”

 回過神,朱吉不由笑道:“只是感覺大哥有些不同了。”

 “有麽?”

 常知縣一愣。

 朱吉打趣道:“倒是有幾分當年高中時的風采。”

 聞言,常知縣神色複雜。

 不得不承認,這兩日他過得極為暢快,曾經只能壓在心底的想法,如今終於可以實現。

 沒了掣肘,整個臨淄縣任憑他大刀闊斧的改造。

 興修水利,整治胥吏,輕徭薄賦……每一件都是他曾經想乾,又不敢乾的事兒。

 朱吉似是想到了什麽,驚喜道:“對了,大哥平叛反賊,應當是大功一件。加上先前剿匪的功勞,怎麽也該升官兒了罷。”

 升官兒?

 能有命活著離開臨淄縣,就算不錯咯嘍。

 常知縣苦笑一聲,將昨夜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朱吉面色驚駭,壓低聲音道:“大哥,如今韓二掌了縣城,我等豈不是隨時都會丟掉性命?”

 “且寬心,那韓二還需仰仗我等幫他遮掩,精鹽生意也離不開吾。”

 常知縣看的很透徹,韓楨若是想殺他的話,前夜進縣衙時就已經可以動手了。

 朱吉還是不放心,語氣擔憂道:“那韓二只怕所謀甚大,到時若是舉起反旗,定會連累大哥。”

 常知縣卻搖搖頭,解釋道:“此人非是愚癡,深諳廣積糧,緩稱王之意。吾觀他兵卒不足,軍械未滿,糧草稀缺,所以短期之內,決不會主動豎起反旗。”

 “等他起勢之時,我等早已帶著錢財走馬升遷,他造他的反,與吾何乾。”

 到了那個時候,朝廷非但不會怪罪,反而有可能會重用他。

 畢竟我常玉坤在時,臨淄縣海晏河清,治下安平。

 換了個人,就烽煙四起,兩相襯托之下,這不更顯得他有治世才乾,手段高明麽。

 ……

 ……

 隨著三百多名青壯戰俘被編入軍中,士兵數量擴展到了近七百人。

 不少老兵得以升官,擔任隊正和都頭。

 軍營校場之上,聶東正在教授新兵識軍鼓,辨戰旗。

 眼下人少,且都是小規模作戰,暫時還不用到這些,可往後就不一定了。

 光是鼓的種類,便有好幾種,搭配不同的旗幟,起到指揮軍隊的作用。

 比如常說的鳴金收兵。

 金鼓一響,便表示要撤退。

 但具體怎麽退,急撤還是慢撤,誘敵還是潰敗,哪支部隊先撤,哪支部隊殿後,就需要配合金鼓旗了。

 否則單憑鼓聲,是傳遞不了如此複雜的信號。

 聽上去似乎很複雜,其實倒還好,時間久了,士兵們自然能記住。

 況且軍中還配有專門的傳令兵。

 另一邊,小王村內,韓楨正帶著兩千多名新村民展開建設。

 其中一部分搭建住所,另一部分則修建流水線鹽池。

 為了應對產業擴張,石灰窯和磚廠也隨之擴建。

 石灰窯由原先的三個窯口,擴增到了十二個,磚廠也增添了兩座,好在這段時間人口暴增,才有了充足的工人。

 如今,做工成了大部分村民的主要收入來源,田地反而沒那麽重要了。

 小王村已經逐漸開始出現了由農轉工的趨勢。

 村子裡,已看不到玩耍的孩童了。

 全都被家長趕去了學堂。

 日頭西落。

 小王村家家戶戶燃起炊煙。

 “下工了!”

 隨著監工一聲高呼,盧九停下手中動作。

 揉了揉發酸的手臂,將工具交還給監工後,便與兩名工友有說有笑的朝著山下走去。

 他原是山中的逃戶,很早便來了小王村,家中分到了兩畝荒田和五鬥米糧。

 聽說現在來的逃戶,已經不分田地了,隻給一鬥米糧。

 每每想到這裡,盧九都覺得慶幸。

 當初在山上時,那群逃戶還嘲笑他昏了頭,怎可能有這種好事。

 如今,當初嘲笑自己的那些個逃戶,一個個腸子都悔青了。

 石灰窯最初招工時,他沒有沒有來,以至於錯過了。

 直到第二批招工時,才終於被選中。

 盧九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家裡兩畝田地有婆娘照看,雖是兩畝旱田,一年下來怎麽也能有個一兩石的收成。

 他在石灰窯做工,一天管兩頓飯,還有三百文工錢。

 明年也只需交一成的田稅,往後日子會越來越好。

 來到山下的石灰窯,翻出自己的碗筷,便排著隊去領飯。

 今晚依舊是麥飯,不過多了一份豆腐湯。

 隨便找了塊空地坐下,盧九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一名工友評價道:“今日的醋薺不錯,很是下飯。”

 “確實。”

 盧九點點頭,表示讚同。

 兩碗麥飯下肚,再來一碗豆腐湯溜溜縫兒,盧九滿足地拍了拍肚子。

 他家在半山腰,不過每次下工後,都會先去村頭的河邊洗個澡。

 路過集市時,盧九不由有些恍惚。

 前不久,這裡還只是一片荒地,短短時間卻已經成了整個村子最熱鬧,最繁華的地方。

 小王村的變化太快了,每時每刻都在變。

 就在這時,一旁的工友撓了撓頭,疑惑道:“他娘的,啥時候又開了一間鋪子?”

 聞言,盧九這才發現,集市上好像確實又多了一間鋪子。

 昨天看還是六間,今日再數,已變成了七間。

 新開的鋪子不大,門口掛著一個旗子,旗面上寫著一個碩大的酒字。

 嗅了嗅鼻子,隱隱能聞到一股酒香。

 另一名工友似是知曉內情,語氣酸溜溜地說道:“這酒鋪是張和家開的。”

 一聽是張和,眾人心下頓時了然。

 現在誰不知道,整個小王村就數那幫當兵的最有錢,一個個家中都開始蓋起了青磚紅瓦的房子。

 據說前兩日,又發了一次賞錢呢。

 可惜現在村長已經不在村裡征兵了,否則盧九絕對會去應征。

 在河邊洗淨了身上的汙垢,盧九邁著疲憊的步伐回到家中。

 “當家的回來了。”

 簡陋的草棚門口,婆娘正用瓦罐煮飯。

 “俺眯一會兒,天黑記得叫俺。”

 盧九吩咐一句後,邁步走進草棚。

 婦人應道:“曉得了。”

 他晚上還要去村學上一個時辰的夜課。

 村長可是說了,只要會寫字算術,便能應征書吏和管事。

 那石灰窯的監工,就因為識些字,每月便多了一百文工錢,並且屁事不用乾,每天只是監督他們鑿石頭,在紙上寫寫畫畫。

 ……

 ……

 忙碌了一天的韓楨回到宅子裡,穿過垂花門,來到大廳坐下後,還沒來及的喝口涼茶。

 韓張氏立刻迎上來,用軟糯的語氣匯報道:“叔叔,糧倉的糧食不多了。”

 雖前段時日才剛剛夏收,但如今小王村多了幾千人,消耗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韓楨問道:“還能堅持多久?”

 韓張氏掰著手指盤算一番後,答道:“省著點吃的話,能支撐十天。”

 “嗯,我知道了。”

 韓楨點點頭。

 他已經委托常知縣去南方采購糧食了, 只不過從南方運過來,哪怕走水路也需要半個月。

 看來只能先從縣衙糧倉調來一批應急了。

 等到采購的糧食送來後,再補上缺口。

 這邊剛處理完,就見小蟲急匆匆地跑過來。

 “韓二哥,煤用完了,燒完這一窯的磚,磚窯就得停工了。”

 韓楨皺眉道:“朱吉還沒把煤送過來?”

 小蟲搖搖頭。

 韓楨吩咐道:“你騎馬去一趟縣城,催一催。”

 “好!”

 小蟲應了一聲,轉身出了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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