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大河橫寺前，山階步步入禪林。

　　站在千年古刹寒山寺前，四周盡是往來的虔誠香客。偶有幾個遊客，站在半山的涼亭遠望，也為江天一色的美景所震顫。

　　陳恆卻無心於此，一路拉著辛素昭急行。三人快步穿過寺門，辛素昭攔住路過的僧人，詢問道:“小師傅，敢問空空大師現在在何處?”

　　這小和尚也被搭話的兩人嚇一跳，只因這兩人面如菜黃，頭髮雜亂，若是靠近些還能聞到淡淡的魚腥味。

　　小和尚有些遲疑，謹慎的問一句，“不知兩位是空空大師的何人?”

　　到你上場了，陳恆拿手拍拍辛素昭，後者回道:“在下是空空大師的俗家弟子，今日有要事相尋，還請小師傅告之恩師去處。”

　　來找空空師伯的人，十個有八個是這樣說，小和尚心中嘀咕一句，可瞧著一言不發的李護衛不是什麽好惹的，隻把他們引給寺中的知客僧。

　　三人無奈，又換了處地方，奔赴到知客僧所在的僧舍。陳恆跟辛素昭剛把來意說完，對方就露出猶豫的神色，李護衛實在看不下去，從懷中掏出一袂令牌，對著知客僧亮了亮。

　　令牌長啥樣，陳恆是沒瞧見，隻這知客僧當場變了神色，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幾位施主倒是來得不湊巧，空空師伯現在在法華庵處。”

　　陳恆聞言一愣，這和尚怎麽還往尼姑廟跑的?辛素昭倒是不在意，隻問了法華庵的去處。也是他們今天走運，這法華庵離寒山寺也就一裡路。

　　沿著知客僧指點的路線，陳恆在蜿蜒的山路上步行兩刻，一座人煙稀少的寺廟，就藏在山中茂密的林葉後。

　　地方雖近，兩人卻犯了難。這和尚廟好進，尼姑庵可不歡迎男客啊。陳恆無奈，隻好又敲了敲門，引出一位師太，將自己的來意稟明。

　　那師太年約五十，生的慈眉善目，說話語氣也很是溫和。三言兩語說明空空和尚的所在，才笑著把門又關上。

　　重新踏上路程，陳恆一邊繞著法華庵的外牆行走，一邊聽辛素昭說起自己這位師父的生平。

　　原來空空和尚是半路出家，俗家是揚州官宦人士，自幼好學精讀經書。曾中過科舉，得過功名。空空和尚年輕時也成過家，可惜三十歲左右，所生的兒女與父母長輩一個接一個因病離世，這才有了剃度遁世的念頭。

　　“那他躲在法華庵幹什麽?”陳恆一連走了半日的路，說起話來不免有些氣喘籲籲。

　　“我要是猜的不差，你到了就會知道。”辛素昭賣了個關子，他常年練武，這點路對他來說，還不如舞刀弄棒來的費勁。

　　行行數步，忽見前方開闊處，有一涼亭藏在松柏竹葉中，隱隱見到幾個人影坐在其中。陳恆一激動，撩起衣袍又加快幾步，便能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是福不是禍，到底還是給你找到了。”

　　“哼。”這聲雖然短暫，陳恆卻聽出是個女人。

　　“大家現在都是出家人，你又何必苦苦糾纏。”

　　“三十年前，拋家棄妻的是你。三十年來，東躲西藏的是你。伱即以出家，想在佛前求個心安自在，又何必這般避而不見。”

　　好家夥，聽這女人說話的口氣，是舊情人找上門啊。陳恆面生打趣之意，辛素昭眼見自家師父無言做答，趕忙揚聲為其解圍，“師父，徒兒帶師弟來看你啦。”

　　“好徒兒，為師今早推開窗，就聽見喜鵲叫，我說呢，今日應該是有貴人來訪，

沒想到是你。”這空空的話語從林後傳來。　　師弟???陳恆都給嚇了一跳，可身側的辛素昭已經一步竄出去。他無奈，只能趕忙追上。

　　等陳恆走進涼亭，只見此處涼亭八面臨風，三面觀河，五面靠山，真是處極風雅的歇腳處。

　　亭內，坐著一僧兩尼，二老一少。兩個老的年齡看上去都差不多，隻女師太長相微微有些嚴厲。倒是最小的那個，約有十四五歲，靜坐一處。雖是身著沙衣，可吐氣如蘭間，好像抱著一棵月桂自處。

　　陳恆還沒來得及喘氣，就瞧見辛素昭對自己使眼色。他立馬會意，上前作揖，‘動情’道:“師父，許久未見，徒兒對你真是日思夜想。”

　　可不是日思夜想嘛，他這幾日一路奔波輾轉，是吃不好睡不好，日日惦記著對方，急得嘴上都要長泡。

　　可誰知道他話音剛落，那名小師太卻撲哧笑出聲，也不知道是因為何事。

　　老師太倒是出言道:“沒想到六根清淨的空空大師，還教出一個讀書人來。”

　　陳恆有些傻眼，這和尚教個讀書人，有什麽奇怪的嗎?還是辛素昭給他打了個樣，雙手合十道:“師父，你可不知道我跟師弟這一路走來，有多苦啊。”

　　原來是這樣，陳恆恍然大悟，可現在再改也稍顯刻意，只能怪自己忙暈頭。他接著道:“師父，大師兄說的不錯。我跟他……”

　　我為什麽要叫辛素昭為大師兄　　陳恆忍不住停住嘴皺緊眉。

　　“好好好，不枉為師往日殷勤教導你們兩個。”空空大師一手拉住一個愛徒，眉開眼笑道，“真是為師的好徒兒，你們今日尋我必有要事，為師這就跟你們走。”

　　這麽順利?陳恆隻覺心臟怦怦跳，就差把喜字貼在眉間。反手握住空空和尚的手，真心實意道:“師父還是疼我啊。”

　　“不然怎麽做你師父。”空空和尚對他擠眉弄眼。

　　“正是如此，師母，我們先告辭拉。”辛素昭得意朝著老師太拱拱手，正欲推著兩人走出涼亭。

　　“哼。”師太冷笑一聲，“妙玉，攔住他們。”

　　“是，師父。”

　　小師太輕巧起身，快步站在涼亭台階處，此處位置不大，她這麽一檔。這三人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不好上前直接動手。

　　眾人發愁間，陳恆急中生智道:“師母，弟子家中有親人重病，實在耽誤不得。還請師母開恩，讓師姐讓一讓吧。”

　　“好孩子，不是師母為難你。師母就怕你這‘師父’此去，再想找到他，怕又要花個幾年功夫。”

　　幾年???陳恆聽的也是心驚肉跳，也不知道空空和尚到底對師太做了啥，要如此躲著人家。

　　“那不知師母要如何肯放行?”辛素昭率直的問道。

　　“也簡單，你們三人中，但凡有一人能回答我徒兒的問題，大可離去，師母絕不阻攔。”老師太指了指小尼姑，便合十雙手，閉目不再多言。

　　我就說少不了這樣的波折，陳恆歎口氣，朝著小師太行禮道:“不知師姐的問題是什麽。”

　　說完，他心中不免惴惴。也不知道能把空空和尚難住的難題是什麽，陳恆隻盼著是對方是問些“早上四條腿走路，中午兩條腿走路，晚上三條腿走路”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