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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讀書郎》第88章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一十四/一十五)
  第168章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1415)

  今日又是小雨,陳恆收拾好東西,就隨信達一起下樓。家裡有個木匠就是好,陳啟的手藝巧,見雨水連下數月,索性在一、二樓的中間向外搭出一片雨棚,好讓家人平日往來通行。

  早飯吃的是煮年糕,這年糕還是林伯父送給他的。當日府衙傳出伯父病重的消息時,陳恆就有了探望之心。可還不等他成行,過去讀書的陳清嶽就帶回林如海托林玨轉贈的年糕。

  兩人雖未照面,陳恆已經知道林伯父的心思,眼下不是見面的好時機。他也就安心跟好友溫習,兩耳不聞窗外事。

  今日,陳恆的碗裡還被顧氏特意加了兩個雞蛋,另有一雙筷子放在碗上。若不是知道母親純屬無心之舉,陳恆都懷疑顧氏也是穿越者,取了‘一百’的寓意。

  現在的時辰十分早,卯時的天色,暗中帶亮,半黑半白。老陳家的人,卻無一例外都等在大堂內,見到陳恆走進來,紛紛都露出鼓勵的笑容。

  飯間,一家人都竭力控制著情緒跟言辭,明明一個個都緊張的要死,面上卻刻意裝著若無其事。只是往日吵鬧的餐桌上,大家說起話來都有幾分小心翼翼。

  知道這是考前綜合症,陳恆看在眼裡,心中也是暗笑不已。這也不打緊,等到他考試考完,樂天派的陳家人就會恢復過來。

  臨出行時,一家人不管吃沒吃完飯,全都默契起身,陪著陳恆跟信達走到門外。淅瀝瀝的小雨落在青石板上,油紙傘上傳出輕靈的聲響。陳恆站在傘下,對著台階上的家人行禮。

  他什麽話都沒有說,可臉上鎮定堅毅的表情,似乎又把什麽話都說了。陳丐山看著大孫子消失在道路盡頭,才控制不住拉著陳啟嘀咕:“你說,我孫子怎麽就這般好。”

  爹,那也是我兒子。陳啟翻了個白眼,好在沒讓陳丐山發現。他回屋略作收拾,也得起身往店鋪趕去。叫陳啟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等消息,這不是逼死人嘛。

  樓下的老陳家人,正在慢慢回屋。隔壁樓上的木窗,也在此時默默關上。

  這幾日,祝福的話,甄英蓮甚少對陳恆說。盡管她已從母親口中得知院試的重要性,可對她而言。唯獨對她來說,陳恆中與不中,都不重要。

  她不願給對方壓力,更不想陳恆背負太多。相比起滾滾紅塵裡的世人,她本就無一物的心思,也不願給他添上塵埃。

  質樸的心思下,藏著純粹的感情。

  其中滋味,各有所得,各有所好。

  不足為外人道也。

  …………

  …………

  趕到貢院門口時,天色又亮上一等。錢大有、江元白離得最近,來的也最早。陳恆跟薛蝌到的時間,到差不多。

  四人站在雨中,相互檢查起行囊。統一樣式的油布袋,是由薛家妹妹親自購買贈送。彼此看過對方帶的考具,見都沒問題,才重新站定,等待著第五個連保的人。

  這第五人,是陳恆的熟人。算是他的泰興縣老鄉,曾在流民營地有過一面之緣的葉廣潮。

  他們兩人都有在王先明門下治學的經歷,葉廣潮在揚州城裡熟人不多。剛巧陳恆裡面缺了一人,就把他拉來一起。

  待五人湊齊,貢院門外已經響起炮聲,官兵們開始搜查起前列的童生。今年報考的人極多,光是入場約莫就需要半個多時辰。

  陳恆心態平和,尚能跟好友們閑聊。其他四人,表情各不一。其中江元白又提到五月初報紙上登的事情,向其他人求問,“這次考試,你們準備用標點符號不?”

  葉廣潮不屬於樂儀書院,當即搖頭。答道:“報上不是說,只是不拘用符號,全以內容做高下嘛。既然新舊二法都可以,我還是遵循舊例吧。”

  他們書院的夫子,教法比較尋常。這個關鍵時刻,只要求參考的學子不要冒然行事,確保萬無一失。

  陳恆本不願作答,他的態度其實很明顯。可見好友們都把目光往自己身上瞧,他隻好坦言道:“我會。”

  他不清楚遠在京師的朝廷,是如何得知揚州城裡的事情。可幫著推廣標點符號,是陳恆此生必須要去做的事情。眼見當朝陛下親自下旨,準備在揚州特事特辦。陳恆又怎麽能落在他人之後。

  薛蝌等人聽到陳恆的回答,各有想法在心中。但無論怎麽樣,考試在即,思考過多也已經無用。

  待輪到他們進場,照例是更新後的‘面貌冊’,以及唱保之事。隻唯獨在搜查時,費了許多功夫。

  院試較之前兩試,重要性已經不同。寬衣解發,都是在所難免。嚴格的搜查工作做完,五人拿著自己的號牌,各自往號房尋去。

  陳恆的位置在中間,不遠不近的距離。號房內的設施,都是新設之物,自無挑剔之處。往位置上一坐,將胡源贈送的考具拿出來。筆是好筆,大中小白雲數支,極適合拿來考試用。

  將墨倒在硯台中,加水,一遍遍的研磨開。陳恆就開始閉目養神,靜待風起時。

  …………

  …………

  這是李卞第一次主政院試,心思不免雀躍。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天下讀書人中殺出。好不容易有個當面顯擺的機會,本是想一展所長,讓這些老少童生見識見識進士的厲害。

  哪想到五月初,陛下的一份旨意,直接打消他的念頭。一是說,揚州此次院試,不需強定符號之事。二是說,此次院試的卷子,要全部轉運禮部過目。

  隻這兩句,李卞便知道背後少不了裴懷貞的影子。可他有什麽辦法呢,他可以在童生面前擺譜。當今聖上跟一品大學士,也能給他定一定規矩。

  帶著鐐銬起舞,李卞那份雀躍,也少了半截。四周陪著他的房考官,都是府衙推薦的人選。將禮部、陛下會過目此次院試的事情一說,大家心中都打起十萬分精神,生怕落了那個賢才,給自己招來禍端。

  幾人聚集在一起,抓緊討論著各個符號的運用。李卞煩悶的坐在上首,靜等門口的差役敲響罄鍾。

  隨著‘鐺鐺鐺’的聲音傳來,貢院大門重重合上。收拾好心情的李卞,帶著所有考生照例走完一套拜夫子的流程,差役們就開始下去分發考卷。

  雨日下,差役們跟考生都極為小心,生怕打濕了白紙。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扛著考題的官兵,也要開始在貢院內遊走。

  院考不像縣試、府試那般繁瑣,隻考兩場——分為正場、覆場。每場考一天,以日落為準。交卷時,收卷官會依次在卷面記上序號,從前往後放。若是兩人文章水平相當,則取用序號靠前者,這也是院試‘爭頭卷’的由來。

  正場考《四書》兩篇,本經文一篇,共三篇八股文,另有帖詩一首。

  覆場,則考策問兩道,論兩道,算題一篇。

  形式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往年的學政,喜歡出些賣弄學問的截搭題,將兩句不相乾的句子取一字,合成一題。或是取一句的首尾之詞,也可湊一題。

  總之,很是讓大多數考生痛苦。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科舉延續至今,能出又沒出過、還有難度、深度的題目,前人早已用盡。真當歷朝歷代的一票子猛男,是吃乾飯的?

  好在,這次陛下明言,會讓禮部過目。這份超一等的規格待遇,讓李卞出題的時候,也有些小心翼翼。

  等差役扛著題牌走到陳恆身邊時,他探頭從雨中快速將題目抄錄在紙上。先是四書的兩道題:
  其一:爭黨。

  其二:氣帥。

  其三:是道帖詩題,名為‘無情一餉斂斜陽’。

  第一題出自《論語·衛靈公篇》,這樣看,可能看不出來。把它原話一說,就很是明了。

  ‘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說的是君子莊重又謹慎,而不與別人爭執。雖然合群而不結黨營私。

  第二題出自《孟子·公孫醜章句》,原話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說的是一個人的心志直接影響個人的氣節,而氣節是支撐身體的一個東西。

  如今陳恆精氣神俱全,下筆自然要先從四書題開始。第一題倒是好破,只要想明白出處,照著各位聖賢的注釋,沿著經義下筆,斷然不會出錯。

  應該說李卞題目不難,起碼沒出些奇題怪題,要是這樣還有學子答錯,那就真的要打手板了。

  至於李卞有沒有借此題,向可能閱卷的陛下表明心跡,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題目好做,陳恆心中稍作思緒,就在紙上寫出腹稿。

  正卷上的內容,要控制在三百字左右,稍微多一點,接近四百字也無妨。但過了四百,一定算是出格,考官不會多看,直接丟棄一旁。

  三百字的規定,遣詞造句自然要小心。陳恆經過書院和林如海的點撥,已經深諳此道。一篇寫完,只需略作刪減就可抄錄。

  他的文章概要,貼合君子的品行操守,只在大道上著筆墨,不需要像其他投機之輩,靠另辟蹊徑奪人眼球。

  這是每個功底扎實的考生,都會選擇的路。大家拚的就是火候,陳恆也似乎不懼,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爾爾。

  第二題,就有意思了。第一題考的是君子之德風,第二題考的就是君子之志向。

  這志向,還得結合上下文大義,不可偏,不可自說自話,拿些假大空的道理忽悠考官。十分考驗童生們對經義的理解、運用。

  陳恆沉思片刻,將原文在心中默讀一遍。王先明教他四書時,曾說《孟子》就像涓涓流動的溪水,沿著《論語》的高山往下流淌。

  那些往日熟悉的字眼,在此時此景重新讀起來,陳恆亦有這等感受。金色的字符從腦海裡冒出,又沿著血脈筋骨一路下遊,直去敲打少年炙熱的心房。

  原文是《孟子》裡非常出色的雄文,出過許多流傳千古的名詞名句。諸如‘拔苗助長’‘我善養吾浩然之氣’等等。

  既然要破,自然要從浩然之氣上破。那什麽是君子的浩然之氣呢?孟子在文中亦有說明,它是天下最偉大、最剛強的一種氣,要用正直去培養它,那就會充盈天地之間。

  這種氣,要配上最佳的行為方式和正道。如不是,就會泄氣。所謂的行為方式和正道,陳恆理解為‘義’。

  孟子也在文中有言‘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此話說的是告子不一定知道最佳的行為方式,因為他把義看作是外在的東西。

  一字一句,秉承著一顆本心著墨。筆鋒飄舞,遊龍走蛇之際,少年的文章也在風雨交加中完成。外頭偶有電弧劃過,照亮灰蒙蒙的天色,一時雷聲大作,震人心魂。

  “義之所在,道之所在。義之所向,心之所往。蓋莫君子之事,不外如是。亦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義,以仁載也。得此二者,方為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筆停,陳恆抬頭,吐出心頭一口氣。這口氣,他從六月初養到今日。也從府試結束那日,等到現在。日日勤學不綴,而今一朝釋放,可謂身心舒暢。

  且聽房外小雨驚雷,聲聲入耳。他已在天下之中,已是天下之眾。前路如何,陳恆不得而知。只是眼下,他情不自禁放下筆,閉目聽雨。

  恍惚間,似乎能看見一個穿草鞋的豪客,戴著鬥笠拄杖徐行,且歌且吟道:“一蓑煙雨任平生,誰怕?誰怕。”

  再睜眼,陳恆已經調整好狀態,開始看向帖詩題。此題為‘無情一餉斂斜陽’。此句也有出處,是從范成大的《州宅堂前荷花》摘錄所出。

  是的,這一句說的是荷花。若是有考生以斜陽為破題點,那就是大錯特錯。要是把無情一餉,聯想成遮天的雨幕,也是南轅北轍。

  范成大的生平,倒不用多說。他的詩風有白居易之氣,可惜宋朝的文人墨客如過江之鯽。除了蘇東坡獨佔詩詞八鬥外,剩下的人共分二鬥,又有多少能留給范成大。

  就是後世的學生讀書,提到南宋中興四大詩人,大家也只會記住其中有個陸遊,另有三個湊數的。哈,范成大就是湊數的一個。

  陳恆斂下嘴角的笑意,將范成大的原詩在心中過一遍,就開始思考寫荷花的詩詞。他在詩詞上的造詣,是下過很大的苦功夫。可也沒有蘇東坡那樣冠絕天下的把握,一字一句皆要琢磨一二。

  沒辦法,這也是天下文人的常態。一句話,無需過多自憐。少去跟李太白、蘇東坡比較,你的一生就會愉悅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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