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巨猿怒吼，他望著鎮壓而下的十二道界，一雙金目張開，光彩若電，天地八極匯聚起無邊雲水汽，雷霆轟響不斷。

　如通天玉柱般的镔鐵棍舞動，腥風四起血雨瓢潑，恐怖無端的煞氣擴散，洞天世界為之震顫，虛空已是一片破碎，一棍落下重霄，山巒炸開，巨木折斷，殘枝敗葉散落不知多少，遍地狼藉。

　可無論巨猿如何衝撞，十二方道界安穩如故，猶如囚牢一般不可破，眼看著自己身陷令圄，巨猿心急如焚。

　黑衣道人斜睨，手中白玉鐲閃著寒光，冰冷而迫人，他俯視下方，眼中神輝湛湛。

　“有點意思，這是天地異種，還是昔日魔神?”

　卻是那尊巨猿暴怒間，似乎是動用了後手，他的氣息節節攀升，天地陰陽一陣變幻，浪濤疊起萬萬丈，凌雲直上。此猿得水之法則助力，戰力陡增，在其體外，繚繞著黑霧，慘烈的氣息撲面，像是歷經萬千殺伐一般。

　镔鐵棍東敲西打，棍棍生陰陽。

　模湖間，似乎有龐然大物出現在巨猿的氣運長河中，黑衣道人看去，其形狀如猴，白頭青身，血牙金爪，這明明只是形神無有實質，顯露出來的氣勢也足夠驚人。

　轟隆隆~

　天地崩裂，十二方煉獄產生了晃動。

　“去！”

　黑衣道人眼神眯起，將冷光斂去，手中白玉鐲甩出。

　巨猿知曉厲害，不敢硬接，頃刻之間動如風雷，躲避開來。

　忽！

　白光閃過，巨猿警覺，鐵棍橫掃而出，火星四濺。

　恐怖的力道反震，巨猿疼的齜牙咧嘴，镔鐵棍險些脫手而出。

　可黑衣道人並未停手，印訣不息，第一縷白光閃過又降下第二道，玉鐲砸落不停，巨猿疲於奔命。

　“起！”

　巨猿騰躍，高聲斷喝，重重水幕隨之掛起，其中陰陽玄光不停轉動，迎了上去。

　“噗！”

　這護身玄光竟然未能阻隔玉鐲瞬息，方一接觸便被破除，水幕重重亦是無用，至寶之力豈是等閑?

　巨猿驚怒之間，他的腦門再次被砸，神魂都被砸出了體外，這一擊幾乎將其靈台震碎！

　“吼！”

　哀嚎聲響起，凶威滔天的身形站立不穩，自虛空跌落，將大地生生砸出一個窟窿。

　“想逃?”

　黑衣道人冷哼，將玉鐲召回，他自九天猛然下墜，迅若雷電。

　大地之下，巨猿惶恐，他的一雙金色的童孔忍不住地顫抖，渾身法則澎湃，像是海嘯一般，整個大地中的水脈被聯通，巨猿遁入其間，欲要極速逃離。

　“禁！”

　道人戟指大地，一道光束落下，循著山川水脈追去。

　巨猿駭然，他感受到水脈正在變化，點滴如火焰，重重大地噴出熾熱霞光，無邊水土化作熔漿並迅速蔓延。

　這道人要將自己烤了不成?

　巨猿悲憤莫名，可殺氣襲來，他片刻不敢停留，拚命嘶吼著，通體黑霧更加濃鬱，眼中金光盛烈，水汽洶湧阻隔著火焰。

　“道友不是要與貧道硬搏嗎?為何退走呢！”

　一拳隨音至，悍然砸向那黑霧縈繞的生靈。

　“轟！”

　一座大山的山根被擂段斷，神威驚八方，猛地擊中巨猿的後背。

　“嗷吼......”

　巨猿大吼，

渾身顫抖，血花濺起數十丈，他的胸背出現了前後透亮的血洞。 “你！”

　他很震驚，為何這道人肉身如此強悍！

　可接著巨猿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頹廢感。

　此前被道人壓著打，他都未曾泄氣，隻道自己寶物不如人，非是自身實力不足，術法不精，若這道人與自己比拚筋骨，勝負尚且兩說。

　可現在自己一個不慎，引以為傲的不滅真身便被破去，這讓巨猿的道心都產生了些許動搖。

　“如何?可服氣了?”

　黑衣道人堵住他的去路，揮袖之間便將精神恍忽的巨猿生擒。

　明晃晃的玉鐲在其手中捏著，道人沒看巨猿，反倒是細細端詳著玉鐲上的大道符文。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巨猿總覺得這玉鐲的圈口在瞄準自己的腦門！

　“道主神威，悟得肉身成聖法，我不及也！”

　巨猿躺在地上，語氣有些生硬，像是服了，但又沒完全服。

　黑衣道人懶得與之計較，他將一份金色卷軸取出。

　“這契約?”

　“簽，我簽！”

　這次回答利索多了，巨猿不顧傷勢，強撐起身子接住契約。

　順手沾了沾胸口的血，在契約上留下自己的烙印，而後發立道誓。

　“道主，我可以走了吧?”

　喪了心氣的巨猿臉上沒有一點凶厲之色，他看向黑衣道人，眼神中帶著祈求，再配上胸口處那恐怖的傷勢，甚為可憐。

　“不忙不忙，我有話問道友！”

　黑衣道人將心中火氣泄乾淨，如今神清氣爽，他笑吟吟地看著巨猿，不時點頭，目光中流露幾分滿意之色。

　巨猿被他看得心中發毛，“道主有什麽問題盡管問，能說的我一定說！”

　“打了這麽久，還未詢問道友名號?”黑衣道人盯著巨猿，眼底的湛湛神光再度泛起，對方的氣運長河已經空無一物，那尊身影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原來是問名號啊！

　巨猿聞言暗自松了口氣，“我喚作巫支寂。”

　巫支寂?

　黑衣道人蹙眉:“道友這名號為何我未曾聽過?”

　巫支寂笑道:“我這名號鮮少使用，道主不知道很正常，其實行走洪荒時，我常用的名號是混魔猿。不過知道這個名號的，不是我之至交，便是我之仇敵，所有……”

　巫支寂隱晦地看了黑衣道人一眼，然後默不作聲。

　不是誰都似這位道主，無論是當初成道，還是在天外之時，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明玉有很多大能都不認識，但大能不認識明玉的，那就太少了！

　黑衣道人聞言，神色一動:“你還有至交好友?”

　這下巫支寂不樂意了。

　“道主這是什麽話，雖然我老巫性格暴躁了些，但無數歲月下來，怎能沒有三五好友?遠的不說，如今東勝神洲的笥山洞天之主伯淵上人，白石山的主人白石真人都是我的生死之交！

　好有……”

　巫支寂掰著手指頭數著，可說到第三個的時候忽然驚醒過來，立刻閉嘴。

　黑衣道人似笑非笑，“不錯不錯，這些道友我都不認識，他們似乎不是紫霄宮中客，也沒去參加地仙果會?”

　巫支寂很想保持沉默，但是那明晃晃的玉鐲就在眼前，刺得雙目發脹，他訥訥開口:“我們誕生得晚，道祖開講時並未入道，沒有資格去紫霄宮，後來趕上第三講時入了大道，但搶不過別人，沒去成！”

　一句話，生不逢時，神聖太卷！

　“至於地仙果會，我倒是想去，但我那些好友告訴我，宴無好宴，不去為妙，所以嘛……”

　這巫支寂非常實誠，說著說著就將自己的好友一起賣了。

　黑衣道人越聽越滿意。

　“實不相瞞，我這人最愛結善緣，不如道友將那些個好友給貧道引薦引薦?”

　巫支寂也不傻，他婉言道。

　“我那些好友修為都不高，也無甚靈寶，道主……”

　“無礙無礙，我豈是那般勢力之人?結善緣怎能只看修為和靈寶呢?最主要的，還是那顆心！”

　巫支寂沉默了。

　你那是看中人家的心?

　你明明看中的是這個人！

　而黑衣道人想的卻是，這巫支寂傻頭傻腦，用來當苦力最好不過！

　…………

　紫霄宮。

　三聖思忖一陣，心中都有了人選。

　元始天尊朝道祖施禮，道:“弟子推薦南極，南極秉性敦厚，福緣深厚……”

　“南極福緣不足為天帝。”鴻鈞老祖一句話給否了。

　通天笑了。

　他道:“弟子推薦多寶，多寶尊師重道，福緣之厚可為天帝。”

　鴻鈞道祖搖頭:“多寶修為不足為天帝。”

　通天教主的歡喜凝固在了臉上。

　入定的老子神色一動，他牢牢將道祖的評價記在了心裡，多寶是修為不足，而不是福緣不夠。

　準提見前面兩個都被否決了，他一口氣推了三個。

　“我門下弟子中，彌勒、地藏、大勢至都是大毅力大慈悲大福源之輩，不知能否繼任天帝之位?”

　道祖再度搖搖頭:“彌勒大勢至，福緣、氣運都不足，地藏不用論，他已投身地道，緣何能為天帝?”

　這一下子將五個人選都否決了，三聖終於回過味來。

　他們也明白了！

　“我等實無人選可議，請老師定奪！”三聖稽首道。

　鴻鈞道祖點了點頭，波瀾不起的眼底閃過一絲滿意之色，他喚了一聲:“昊天，你進來。”

　一個金童般漂亮的童子走進來，一板一眼稽首，道:“不知老爺喚昊天有何吩咐?”

　鴻鈞道:“吾欲立你為天帝。”

　“啊?”昊天張大了嘴。

　“你不願意?”鴻鈞問。

　昊天忙搖頭。

　“那你就是天帝了。”鴻鈞一言定音。

　至始至終鴻鈞都一個語氣，平澹如水，毫無起伏。

　好像他們議論的從來都不是天帝，而是一頓飯。

　三聖亦是如此。

　道祖定了天帝，女媧、老子、接引瞬間便睜眼了。

　他們的目光向昊天看去，輕輕點頭，以此表達善意。

　鴻鈞抬手，從紫霄宮外飛來三件寶物落在昊天手上。

　鴻鈞道:“昊天劍防身，昊天鏡洞察天地，這王母金冊為女仙之首西王母之物，你或可借它去相邀王母，請之助你統禦天庭。當然，明玉是你師侄，他如今正在推動一件大事，若能成，亦可為你之助力，而這要看你有多大氣魄。”

　“昊天謹記老爺教誨！”

　昊天恭敬拜道，他將三物收下，並將相邀王母、明玉的事情記在心底。

　特別是最後一句話。

　道祖想了想，又從袖中取出一物，說道:“此物你好生留著，既然要統禦天權，那便不能少了她。”

　昊天見之，片刻愣神，他有些不可置信。

　隨即眼眶便濕潤了，哽咽道:“昊天拜謝老爺恩典！”

　他從道祖手中接過那物，將之揣入懷中。

　六聖好奇，他們偷偷看了一眼。

　那懷中之物半遮半掩，隻顯露個圓狀，像是茶壺。

　女媧美眸中閃過驚訝，這物什有點眼熟啊。

　老子的眼皮更是跳了跳，顯然他也認識。

　唯有四聖眼中帶著茫然，他們沒見過，也推算不到。

　但都知道是好東西，否則道祖也不用那般強調。

　一時間，六聖感慨良多，天道無情而鴻鈞有情，老師已然合道，卻依舊惦念身邊之人，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鴻鈞又對老子等六聖道:“昊天初為天帝，你等須用心輔左，天庭重立，萬象更新，出了紫霄宮，你們陪昊天開辟新天庭，再回道場。”

　“是！”

　六聖領了鴻鈞法旨。

　昊天朝道祖三拜，而後隨六聖離去。

　“師弟對新天庭有何要求?”

　準提眉眼含笑，向昊天傳達善意。

　老師兜兜轉轉一圈，才欽點了這位，他們也不能落了老師面子，該辦的事情還是要辦。

　昊天面色一正，他朝六聖稽首:“昊天久居紫霄，鮮少外出，見識淺薄，若妄加干涉，恐鬧出笑話。屆時損傷昊天顏面事小，影響聖人、折辱天權、丟了道祖臉面事大。故而，此事全憑諸位師兄與女媧師姐做主。”

　昊天這話說得很漂亮，姿態放得也低，六聖聽了都覺得舒服。

　同時，看似沒提一句要求的車軲轆話，卻暗藏著兩個字——面子！

　不管怎麽建造新天庭，都得體現出這兩個字。

　新天庭，是天的面子。

　六聖當然聽明白了，但他們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反倒是認為這個師弟很有意思。

　“如此甚好。”

　六聖點頭，來到昔日妖族天庭原址。

　望著空蕩蕩，連一片磚瓦都看不見的世界，其余五聖沒忍住，紛紛看向女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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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搬得也太徹底了吧?！

　女媧嘴角一抽，她也沒想到妖庭舊部如此“勤儉”，自己不過是提前知會一聲讓他們走一趟天庭罷了。

　怎麽連朵花都不剩啊?！

　娘娘差點破防。

　但人的確是她叫的，能有什麽辦法，只能捏鼻子認了。

　“即是萬象更新，那自然不便留下昔日痕跡，一切推倒重來才最佳。”女媧娘娘表面鎮定自若，她說:“入道之後，有三十三重天，此後便是道之彼岸，混元之境，依本宮之見，新天庭由上下三十三重新天組成，如何?”

　“大善！”

　老子點頭，元始稱善，通天頷首。

　元始天尊想的是，三十三重天之外為混沌，而他們這些聖人的天外道場正好在那，無論是臉面還是意境來說，這個提議都不錯。

　眾聖議定，便放手施為。

　女媧先動手，以乾坤造化之能，瞬息間，一十三座高天重重而起，老子等五聖各自重煉四重天宇，加蓋其上，正好湊夠三十三重。接著，一重重高天內，恢弘大氣、連綿不絕的仙宮神府便逐一造就。

　以聖人之能，做完這些也未花費多少時日。

　“師弟有事，可來首陽山尋貧道。”

　老子說了一聲，便走了。

　元始、通天、接引、準提也說了類似的話，然後便離開了。

　女媧笑著說:“師弟有事，先去找明玉，你二人相識，當知他點子多，能幫到你。再不行，可來媧皇宮。”

　昊天頓時樂了:“多謝師姐，有事我一定先找明玉！”

　娘娘頷首，也離開了新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