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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乘風而起》第24章 文章
  “好的總編。但是確認之前,我還想請總編看看另外一篇。我覺得,待確認的地方還不少呢。”

  “嗯?”韋盛又拿起另外一篇,發現字跡和前一篇一樣:“同一個作者?”

  “而且寫的還是同一個人。”小肖想起裡邊的內容就忍不住想笑:“那篇才是我更想向總編推薦的,取材角度,簡直絕了!”

  韋盛戴上眼鏡:“一名……特殊的黨員?”

  這篇則是一個短篇小說的體裁,主角還是剛剛那位老人,但是時間背景卻是二九年到三五年那段風起雲湧的鬥爭年代。

  而事件背景,則是夾川黨史上的兩件大事——夾川紅水赤色聯合特支的建立,與石頂山農民起義鬥爭。

  當時古井蘇家有一名大人物,哥老會的清水袍哥,蠻州開午風銀樓的大商賈,國府蠻州黨部的審查委員——蘇華軒。

  夾川地處川滇黔三省交界,二九年的時候,在這位清水袍哥老大的掩護下,夾川紅水赤色聯合特別支隊,在古井鄉通往貴州要道小鎮——五通場建立。

  石頂山起義,則是聯合特支以“川滇黔邊區遊擊縱隊”的名義,在三五年的國統區內,發起的一次武裝起義。

  起義歷時一個多月,給川黔邊區國府軍及地方軍閥以沉重打擊,鉗製了一個團,四個營,一個清鄉大隊,三十個團練中隊的兵力。

  起義最後失敗了,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卻也成功了。

  因為它有力地策應和支援了當時正在進行的紅水第三渡,同時也在川黔邊區,播下了火種。

  從特支建立到起義失敗,五通場到古井鄉一帶,一直是運動活躍地區。

  當時到五通場負責工作的也是一名蘇家人,名叫蘇天均。

  蘇天均在當地發展了不少同志,並在古井鄉到五通場的要道上,修建起一座較高的土樓,在上面工作,並且監視前後。

  在那座當地人稱為“青瓦碉樓”的地方,向夾川方向看去,視線的盡頭處,有一座賣豆花飯的雞毛店。

  那是蘇天均的一位堂兄和堂嫂開的,在那裡,又能夠看到更前方,夾川方向來路上的動靜。

  後來那個小店就成了一處聯絡點和觀察哨,而那個雞毛店女主人,也秘密宣誓加入了組織,成為了一名同志。

  因為都是單線聯系,起義失敗之後,這名雞毛店的女主人也就和組織失去了聯系,從此隱藏起了自己的身份,直到很老了,才會同外孫偶爾講起那段激情歲月。

  這就是故事背景,在這篇名為《一名特殊的黨員》的小說裡,那位女主人公,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覺悟和理想。

  她做的那些事情,只是出於對夫家小叔子的愛護。

  加入組織,也只是為了讓來往的同志更加信任她,好為他們提供一個可以放心交流的安全場所。

  目的並不高大上,完全是因為害怕他們去其它地方集會,容易被人告發,在自己這裡就不至於。

  拋開那個特殊的身份,她其實就是一個待人熱情,愛護親族,善良周道,有些聰明智慧,甚至有些幽默狡黠的普通婦人。

  在那名外孫的筆下,這個豆花飯店女主人的故事,並不像傳統鬥爭故事那麽熱血澎湃,慷慨激昂,故事裡邊應該是正面的角色,也不是個個光明正派。

  比如蘇天均在堂嫂眼中,就是一個從小頑皮搗蛋,膽大包天,讓家裡頭痛的小叔。

  但是越是這樣,她越偏心他,

不過從來不給好臉,和他打招呼的時候,喜歡帶上一句“砍腦殼的”。  比如那些同志,在她眼裡都是饑腸轆轆的餓鬼,吃飯的時候,她會特意多添一杓。

  大家都很喜歡,還給那團冒起的飯取了個名字,叫“船兒尖”。

  會緊張地看著他們狼吞虎咽,誰要是把筷子直接插到碗中間去舀米湯。她就會悄悄上去把那人的筷子拔出來。

  因為老禮兒不能那樣做,那樣子像上墳,她擔心會不吉利。

  晚上屋裡開會,也不是老電影裡那般永遠團結昂揚,他們也會吵架,吵凶了甚至還會動手。

  遇到那種時候,她就會拿擀麵杖敲牆,大喊“許叫不許咬”,讓裡面先是突然安靜,然後哄堂大笑。

  從外孫的文章裡能夠看出,這個特殊的黨員,並沒有接受過黨員該有的思想教育,她的思想和行為,依舊是一個標準的舊式農村婦女該有的樣子,稱不上什麽“覺悟”。

  她的“革命”,只是出於一種關懷,甚至是一種同情。她只是覺得這些“餓飯人”都不應該餓飯,只是覺得他們和她,都是“同類”。

  僅此而已。

  這個故事,和當時能夠看到的所有紅色故事都不一樣,頗有司馬遷《史記》的風采。

  故事中那些本該是英雄的人物,卻一個個滿身的缺點。

  有的邋遢,有的粗鄙,有的暴躁……

  但是正因為如此,卻顯得那樣的真實,那樣的有血有肉。

  而女主人公那些對同志戲謔嘲罵的下面,更是流動著實實在在,血脈交融的真情實感。

  看完這樣的一篇獨特的文章,韋盛久久無語。

  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了?

  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這樣原汁原味,不加偽飾的東西了?!

  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這樣歌頌人,而不是歌頌神的東西了?!!

  “總編?怎麽樣?”

  “小肖,你覺得它哪裡好?”

  “我也……不太說得上來,就是覺得,這個阿慶嫂,和樣板戲裡邊那個,不一樣。”

  “那你覺得哪個才是真的?”

  肖幸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指:“她!”

  不過接下來卻猶豫了:“但是讓先烈們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作品裡,是不是太……我甚至覺得……那祥林嫂的好些俏皮話,真的好好笑……”

  “不,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看到作者真正的用意。”韋盛站起來,有些激動地在總編室裡走了兩圈:“那不叫好笑,好笑只是表面!底下是表述真實,宣揚真理!”

  “作者是在告訴我們,為什麽那場波瀾壯闊,改天換地的壯舉中,一個群體,會有那麽大的向心力,凝聚力!”

  “為什麽會得到千千萬萬,普通如這位老人家一樣的民眾,堅決的擁護和支持!”

  “不是人人心中都有信仰,都有主義,都有精神,都有覺悟!”

  “但是他們的心中,卻都有一種本能!本能!”

  “那種雖然身處於黑暗和恐怖的迷霧當中,甚至看不清方向與出路,但依舊向往著平等,向往著光明的本能!”

  “這就是我們獲得堅決支持,奪取最後勝利的根本原因!”

  肖幸絹頓時感覺有股電流,從上到下,過遍全身!

  對呀!這才是這位沒有受過一點黨的教育,非常特殊的黨員,為何會在當時,堅定勇敢地選擇和黨站在一起!

  因為聲類相求,氣息相通,血脈相融!

  一個選擇光明的群體,當然自然必然,會吸引到這樣的人加入!

  反過來說,這樣一個選擇光明的群體,必然只能由這樣一些人組成!

  這,才是作者的本意!

  韋盛已經坐了下來:“小肖你很不錯,能夠察覺到這篇文章,比上一篇還要精彩。”

  說完又皺起眉頭:“不過卻是個取名廢,要不……給它重新想個名字?既要含蓄,又能引導讀者?”

  肖幸絹沉吟片刻:“原標題的確有些直白,失了余味。”

  韋盛直接用鋼筆將《一名特殊的黨員》劃掉,將之改成了《她的信仰》,寫完又搖了搖頭:“其實說信仰也不合適,應該是主人公最淳樸最真實的情感,與那個時代最高大最光明的信仰,發生了和諧的共振,不過……先這樣暫定吧。”

  “後面這篇文章裡提到那個二女兒,後來受母親激勵,同樣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參加了西南學生工作隊,還曾經冒險進入大同匪窩搜集情報……”

  “嗯。 ”肖幸絹點頭:“大同在紅水縣,屬於黔省,這個二女兒,後來應該在黔省工作。”

  “第一篇裡提到過,這個二女兒後來成為了地區婦聯主任,那多半就是遵州地區婦聯主任!”

  “總編,我這就打電話給黔省文聯,讓那邊的同志幫著查一查!”

  “如果那婦聯主任真的就是文章中的二女兒,她應該知道得更多,起碼這第一篇文章的真實性就很容易確認了。”韋盛點頭:“如果時間來得及,這一期我們就上刊第一篇!”

  然後接著說道:“後面那篇小說,只是從一名覺悟不深的女主人公的視角,去解讀那場起義事件,裡邊不少人物和細節,看著流光掠影,其實藏著很多信息。”

  “小肖你可能要辛苦一下了,多花點時間,順便了解一下這個作者的情況,我們盡量爭取下期能上。”

  “是總編,我一定盡力!”肖幸絹笑道:“有連續兩期上刊的水平,起碼都得一個省作協會員吧?應該是名老作家了。”

  “我先去翻翻作協的檔案,查查夾川籍的同志,應該很好打聽的。”

  “怕不是你想的那樣。”韋盛笑道:“越是老作者,越容易掉進條條框框。”

  “這兩篇文章可不一樣,只有腦子裡沒有那些規條的新作者,才能找到這樣的取材角度,令人耳目一新。”

  “因此我更傾向於……”韋盛用鋼筆蓋點著胸前的稿子:“小肖,我們可能發現了一個好苗子。”

  這下肖幸絹更加來勁了:“我現在就去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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