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翻撿到落款為“澹湖漁寫新羅山人大意於珠山覺盫之南軒”,帶有“竹”字印章的《竹籬破春圖》時,在掛屏背面的木板上,發現有一層後加的薄板。
“澹湖漁”是劉雨岑的自稱,晚年作品好用“竹”字印,曾有人問他為什麽,他說:“吾好竹,竹字寫成印章好看,就此而已。”
很多人對此不知,把“竹”字錯認為“雨”字,後世周至看鑒寶節目的時候,聽專家講過這個故事,因此記得。
周至很好奇,讓陽庭找來工具將之打開,發現底下條屏的背板上,居然有一篇毛筆書寫的一詩一文。
詩歌估計是田翰剛收到劉雨岑禮物的時候寫下的。
“南枝如雪覆雄關,又在先生筆底看。何止珠山留勁腕,早傳春光滿人寰。”
珠山八友十大家,周至也記不下全部,但是他們的名字,都記錄在詩歌下面的那篇跋文裡。
原來這十塊瓷板畫,是歐陽友鶴進京開會的時候,和著名戲劇大師田翰聊天,提到了自己在老家購置了新宅,田翰便以此相贈。
田翰曾經根據《白蛇傳》的故事改寫過戲劇《金缽記》,歐陽友鶴改編《白蛇傳》為《金山寺》,兩人頗有共同語言。
而劉雨岑後曾任JX省美協副主席、JDZ市美協主席。五六年後在輕工業部陶瓷研究所供職,研究毛瓷的時候曾經廣泛征求文藝界人士的意見,其陶瓷藝術成就備受田翰推崇,對他的瓷板畫也頗有稱頌。
於是劉雨岑就送了一批當時名家的瓷板畫給田翰。
但是田翰家裡也擺不下,正好歐陽友鶴置辦新宅,家中頗為寬綽,又雅好此道,於是田翰便將之轉贈給了歐陽友鶴,免得這批佳作在自己書櫃上頭橫壓著吃灰。
這個過程,田翰將之寫在了《竹籬破春圖》的背板上,還特意將所有作者的名字和當時給瓷板畫的名稱也記錄了下來。
古人繪畫,基本都是留字,號,齋號等,印章同樣也多是表達志趣的內容,很少直接留下姓名。
同樣的,也不會給畫取名字,一般留下的是詩文。
因此鑒定古畫有時候就跟破案一樣,需要根據畫上的內容推斷作者,還有就是畫的名稱,也多半是後人根據內容詩文取的。
田翰留下的這篇文章,倒是省卻了大家很多功夫。
費觀就不由得取笑周至:“你這就叫手賤,要是留下回家再打開這薄板,就能省下一筆了。”
近現代瓷板畫,如今就和現代的新東西一樣的便宜,所謂“珠山八友”,現在除了研究景德陶瓷史的老師外,幾乎沒人知道。
其實瓷板畫在民國曾經很貴,珠山八友裡的王大凡,當時給定畫者開出的潤格,二尺六的坐屏一塊就是六十銀元,一套是二百四十銀元。
如果題材是仕女,價錢還要翻一倍,橫畫則加五成。
而當時齊白石開出的潤格,八尺整紙對開條幅才七十二元,中堂翻倍一百四十元,加款再加十元,也才一百五十元。
也就是說齊白石的八尺大中堂,只夠王大凡兩塊二尺六的座屏價錢而已。
不過受大量現代工藝品的衝擊,加上還沒開始炒作,如今局面顛倒了過來,這麽大的精品瓷板畫條屏,一幅最多也就七八百元而已。
不過受大量現代工藝品的衝擊,加上還沒開始炒作,如今局面顛倒了過來,這麽大的精品瓷板畫條屏,一幅最多也就七八百元而已。
但是田翰作為國歌填詞,是大名人,他背書的東西怎麽都得漲漲價,因此最後大家商定,一幅一千二算是公道。
反而是紫檀的鏡框價值也頗高,一個能夠賣三百,這樣一套十件的瓷板條屏,周至用一萬五全部拿下。
要是沒有名人背書,其實一萬都夠了。
但是要深入一想,也就是瓷板畫後來不精貴,收繳的人大大咧咧也沒有發現這篇文章,不然歐陽友鶴要被連累不說,這套東西當時肯定就要被毀掉,絕對傳不下來。
到此周至已經心滿意足,鑒定東西也更加仔細盡心,不過都留給了林婉秋和費觀,張誠。
林婉秋主要收瓷器,費觀和張誠主要收雜項。
時日已到中午,大家林林總總,已經挑揀出來價值四十來萬的東西,其中決定要收的也有三十多萬,對於工薪階層退休的老陽和人民教師的小陽來說,這已經是一輩子都掙不起來的“巨資”了。
因此他們比周至還要心滿意足,眼看時日已經接近中午,陽尚秋便邀請大家去城中酒樓吃上一頓。
大家都表示沒有必要,這次淘宅子收獲豐富,可還有字畫沒開始鑒定呢。
陽庭更害怕大家都去吃飯了這裡的東西被人拿走,以前那是不知道爺爺留下來東西多精貴,都沒當回事兒扔老宅裡十幾年都沒管,現在卻一步不敢離開了,幾十萬堆在這裡誰還敢亂動啊?
好在他腦子靈活:“那老爸你先陪幾位老師,我去酒樓叫幾個菜。”
“這樣也挺好,”費觀笑道:“有豬肝記得來一份,今天大家都需要補補眼睛。”
“大家都起來走走吧,坐了好久了。”張誠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在天井外的廊道裡散步:“其實這宅子挺不錯的,把天井疏通一下,隔夾牆拆掉恢復舊觀,是處好地方,住著可比蜀都城裡頭舒服。”
“還是不太方便。”陽尚秋說道:“還要帶好幾年孫子,修好了也沒人住。”
“那裝修好了再賣,也比現在這樣出手更劃得來。”周至也出起主意。
“最好還是地方政府接手,改造成社區街道活動中心什麽的。”林婉秋說道。
“這就得你們這些代表們去提案了。”周至說道:“拆遷改造和保護之間,得有個取舍平衡。”
這話說完自己都不信,取舍平衡起碼要等到一零年以後才開始, 之前都是“大操大辦”,一推一平完事兒。
說道這裡突然想起一件事兒:“對了,現在三峽在大拆遷,很多有價值的古建如果不及時搶救的話,恐怕將來水一蓄起來,就會淪於水下了,咱們是不是應該成立一個搶救保護小組,去三峽看看?”
“國家難道會不管?”費觀說道。
“國家肯定是管不完的,能對三級以上不可移動文物完成遷移就謝天謝地了。”周至說道:“一些老街的古建築,老民居,老寺廟,裡頭精美的磚雕,石雕,木雕,壁畫枓栱,雕梁畫棟,可能都排不上搶救名單。”
“據我所知,我們中學就是由寺廟改建的,其中老鍾鼓樓的十九層木質鬥拱全國就只有那一件,可是就這樣都夠不到保護級別,現在還在給我們做體育教室呢。”
“還有拆遷戶家裡笨重的老家具,花板床,大櫃,大缸,還有一些寺廟裡的泥塑,石刻,木雕造像,也根本帶不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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