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給我貼金了,啟嚴兄乃港島好古博雅之士,猶嗜法書及碑帖拓本,鑒別之精,收藏之富,海內海外,蓋無出其右者。”
周至不禁暗自怎舌,啟老爺子幾乎敢說是國內法書碑帖第一人了,他都服氣,可見這位李老頭的收藏是多麽的了不得。
“胡部長,你提到這個《淳化閣帖》。”周至現在知道成親王《臨淳化閣帖》和畢士安《淳化閣祖刻本》的厲害了,問道:“是藏家要出手嗎?”
“我們也是剛剛才得知消息。”胡部長說道:“島國的安宅英一正在聯系李公,他們想要購入這兩本法帖。”
“島國?”
“安宅英一是島國的大收藏家,對我們的文物,尤其是瓷器,那是最重視的。”王老爺子說道。
“其實島國人對我國文物精品是非常珍愛的,當年蘇軾的《寒食帖》在東京,大轟炸的時候他們還關心其安危,甚至有‘東京燒了就燒了,《寒食帖》留下就好’的說法。”
老爺子當年是國家文物追索委員會成員,為了《寒食帖》的回歸奔走於各地,很是下了不少的力氣。
“除了島國的人,還有米國的大收藏家安思遠,也對這兩份法帖也很感興趣。”
“安思遠?”啟老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這下就麻煩了。”
“這是美籍華人?”周至問道。
“不是。”王老爺子搖頭:“他就是個純粹的米國人,母親是歌唱家,父親是牙科權威。他從十四歲被我國旅居米國的大書畫家,也是學者和收藏家的王方宇帶入門庭,從此一輩子對中國藝術品癡迷。”
“他從收集郵票開始,逐漸進展到收藏鼻煙壺,一九六零年開辦高德畫廊經營古董生意,逐漸成為成為最具權威的國際亞洲藝術古董商。”
“安宅英一喜歡的是瓷器,法帖可能是偶然性的想要購入,而安思遠,那可是中國書法作品收藏大家,不光古代,就連近現代畫家書法家的作品都收。”
啟老說道:“所以他要是看上了兩套法帖,可比那島國人看上了,還要糟糕。”
房間裡冷清了一小會兒,最終還是周至先開口:“胡部長,所以上面的意思是?”
“是這樣的,我們想著不妨去一趟港島,以這事兒為契機,與李啟嚴聯系上,然後再通過他將你引見給李樂山,由李樂山帶你加入統一碼聯盟。”
“李樂山又是誰?”
“李樂山就是李啟嚴在耶魯大學做教授的大兒子。”
“別呀……”啟老聽到這兒有些坐不住了:“別把這事兒當做契機呀。如果李兄真有要出手的意思,那我們能夠將兩本《淳化閣帖》收回來的話,這是天大的好事兒呀!”
胡部長搖了搖頭:“啟老,現在國家的外匯還是很緊張的,目前我們還沒有那樣的經濟實力……”
“不需要太多的,我給李兄去封信,讓他賣我個面子,我們湊齊兩百萬美元……”
這話聽得王老爺子都直搖頭,這可是兩百萬美元,就故宮和國博都上大柳樹淘文玩那勁兒,哪裡就這麽好湊!
“那肘子……”
“肘子怕是也沒這麽多錢,他才入了兩件轉心瓶你忘了?”王老爺子說道:“那倆東西是從林婉秋那下丫頭嘴裡摳出來的,海通的東西,你當撿漏來的?”
“那這……”
“所以人家胡部長說得對,咱們啦,能夠通過這件事兒把肘子拱進那個什麽協會,就算是完成任務。”王老爺子倒是不願意太過節外生枝,這件事情明顯已經超過了大家的能力,還得細琢磨。
雖然周至如今資產相當的可觀,兩支軟硬件股票在經歷大跌低谷之後已經滿倉,現在一路飆升,讓周至的資產又再次翻了一番,如今已經達到了五千萬美元。
然而周至是不會動它們的,因為周至知道這兩支股票的價格還遠遠沒有到盡頭。
所以現在他的手裡就只有五百萬美元,還給林婉秋霸佔著,周至也實在是貪圖林婉秋分給他的收益,真特麽的香!
所以王老爺子雖然沒有估計對周至的資產,但是也估計對了周至如今實際上的經濟情況,就是沒什麽可供調用的外匯。
啟老最終只有歎了一口氣:“那先去我家吧,成親王的法書我那裡有好幾件,與《臨淳化閣貼》同期的有一本《心經》,肘子可以先熟悉熟悉他的字。”
成親王永瑆的楷書多取法歐陽詢,且對趙孟頫的研究和效彷可謂極深。
不過成親王不知道是不是審美上有什麽偏好,結字依足了歐陽詢,但筆畫遠比趙孟頫的還要娟秀與俊逸,整體更加偏瘦,將歐體的底子變得更加的“溫文爾雅,循規蹈矩”。
因此他的字和趙孟頫相比,有一種看柳體和顏體的感覺,也是一骨一筋的體驗。
成親王有個怪癖,那就是特別摳,就連福晉進門都給收走嫁妝,換上粗布衣服,不許穿絲綢。
但是書法收藏方面卻從不吝嗇。
而且資源太好,皇太后和皇后經常賞賜,因此家中書法作品收藏非常的豐富,所謂“
錦軸牙簽富自誇,深居也說積書家。空巢未肯從東野,拈買猶須歎浣花。”
所以當時他的手邊就有很多高級“教材”,故而草書多寫晉人法度,至少在乾隆一朝,罕有人能出其右。
“太可惜了。”周至看了心經之後,就不由得大喊可惜。
“為何這樣說?”啟老問道。
“因為身份限制,成親王處處謹慎,多收少放,在書法一道上,就表現為繼承有余,而創造不足。雖然天賦異稟,然而卻難以得到發揮。”周至搖頭:“太可惜了,否則他的成就絕不止如此。”
“雖然肘子說他一年多不練字,看來觀貼的水平還是有進步的。”啟老對王老爺子笑道:“到這程度,可以一起討論書法之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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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那大家再去綿堂宅,議議這事兒。”
綿堂宅已經模樣大變,前進院兒整體拆除,隻留下半花牆作為“照壁”隔斷。
這樣一來院子天井就大了很多,兩側廂房也都成了大房間,底部大堂屋和耳房的位置,變成了主人套房,大會客室,書房外加小會議室,以及倉庫入口。
倉庫入口處從書房外的小遊廊進去,整個後進院兒,都成了“博物館展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