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急火菜,一道也就是二十多秒,因此上得很快,很快四人小方桌上便擺上了清燉雞湯,火爆肚頭,肝腰合炒,蒜泥白肉,水煮牛肉,酸菜苦筍,蒜泥熗炒空心菜。
除了空心菜,別的都是周至喜歡的,尤其是火爆肚頭和酸菜苦筍,一道菜因為家裡火太小沒法做脆,一個一般家裡是做湯,很少炒出來。
不過當小輩兒的要自覺,首先就是敬酒,拉上了大勇哥後就顯得非常的自然:“張叔叔,我敬你,剛剛聽你和大勇哥的對話,就知道他沒少給你添麻煩。”
張天勤呵呵一笑:“大作家客氣了,你表哥的事兒,那也用不著你來賠禮是吧?你小子已經高二了吧,聽說還拿了個省優秀?這前後加分湊夠二十沒?”
“呃……”周至沒想到派出所長關心這個:“最近有兩篇論文摘錄,發表在了《文獻》上,差不多……夠了。”
“什麽東西?”就連老爸都不知道這一茬:“《文獻》,又是什麽刊物?”
“學術刊物。”周至說道:“應該只有相關研究人員,大學教授講師知道吧。”
“有加分嗎?”張天勤關心這個。
“有。”
“那就好。”
“等下什麽那就好。”老爸有些嫉妒:“啥論文啊想發表就能發表?”
“我跟你說過的吧?”周至端著酒杯:“我不是寫了一本夾川方言調查報告拿去給蜀大辜教授指教嗎,辜教授將其中一些覺得有價值的章節節選了出來,替我發表了。”
至於調查上下兩部得了幾千元稿費的事情,周至沒打算告訴自家老爸。
見老爸端著酒杯有些怔忪,張天勤直接拿著自己的杯子碰了上去:“還是遠江老哥好啊,有這樣的兒,少操好多心!來,潤著。”
周至回憶了一下,這一頓雖然規格比小六姐婚宴和回門宴低,但是實打實地講,是自己重生以來吃得最爽的一次。
吃到差不多了,張天勤才說道:“遠江老哥你的性子大家都清楚,今天過來看老同學,怕是有什麽事兒吧?”
老爸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周至說道:“張叔叔,是我請老爸過來的,主要是想打聽一個姐姐的情況,聽說小娟兒姐還在所裡?”
“哪個小娟兒姐?”張天勤有些懵:“我們所裡沒有叫小娟兒的啊?”
“劉娟,自來水廠的技術員。”周至說道:“聽說昨天她用石頭砸了人,現在還在所裡?”
“哦她啊,是有這事兒,可她是敘州人啊,跟你們有親?”
“倒是還沒有親。”周至看了大勇哥一眼:“今年春節,我和幾個同學勤工儉學,靠了大勇哥找到小娟兒姐,在她的幫助下,才搞到填充氣球用的氦氣的渠道。”
“張叔叔,小娟兒姐人很好的。”
周至剛剛的那一眼,和何大勇縮手縮腳的樣子,讓張天勤對他的第一句話有了另一種解讀,想了一下,張天勤說道:“這個事情我們做了初步的調查,對兩方當事人也做了談話記錄。”
“現在是兩方各執一詞,劉娟這邊是說盧廣成對她耍流氓,因此她不得不實施防衛。”
說到這裡也看了大勇哥一眼:“盧廣成那邊,則說兩人之前本來就是情侶關系,因此有些親密動作也正常,因為這本來就是他們以前的常態,沒想到劉娟這樣恨他,對他下死手。”
“這個盧廣成,他的傷勢嚴重嗎?”
“說嚴重也嚴重,輕度腦震蕩吧……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一點,現在是雙方一方認為是自衛,一方認為時候故意傷害。”
“那張叔叔,一般所裡遇到這樣的情況,是怎麽處理的?”
“只要不到犯罪那份兒上,一般還是先盡量調節吧……了解清楚情況,過錯方做出賠償,彌補損失,一般都能夠談攏的,實在談不攏,那就只有走法律途徑了。”
說完皺起眉:“不過劉娟這事兒有點麻煩,因為那個盧廣成……不像要調解的樣子,一心想要找麻煩。”
“可當時的確是……”大勇哥頓時有些急了。
然後就在桌子底下挨了周至一腳,示意他趕緊閉嘴。
周至現在在何大勇面前就是厲害人,起碼一個電子遊戲攤子不但讓他收入翻倍不說,江湖地位還提了老高,因此挨了一腳馬上老實了。
周至這才皺著眉對張天勤說道:“張叔叔,那個盧廣成隻給你們說了他和小娟兒姐以前是男女朋友,那他告訴了你們自己已經結婚的事實了嗎?”
“是嗎?”這回輪到張天勤皺眉了。
“聽小娟兒姐說的,好像這個盧廣成,該是敘州自來水公司經理的女婿。”
周至繼續說道:“如果是這樣,一個已經有了婚姻關系的人,從敘州跑到夾川來騷擾前女友,還想繼續以前的所謂‘親密動作’,這借口合適嗎?”
“小娟兒姐遇到這種情況,予以反抗,有問題嗎?”
張天勤點了點頭:“如果這樣講的話,那這個盧廣成本身也就是有過錯的,他的所謂親密,其實就是侵犯。”
“對,就是這樣的!”大勇哥立刻接口。
“張叔叔。”周至這次直接瞪了大勇哥一眼:“小娟兒姐當年一個人來夾川工作,聽說就是為了躲這個盧廣成,現在她就是給那個惡人欺負了!”
“張叔叔最近是處理過馬街中學欺凌事件的,知道這樣的事情要讓受害人啟齒,有多難。”
“那幫子雜碎!蟑螂!”說到這個張天勤就忍不住怒氣上湧:“不過劉娟這事兒不一樣,沒有目擊者,盧廣成要是不撒手,怕依舊麻煩。”
“小娟兒姐當然和那些受害者不一樣,最起碼算是防衛成功了。”周至說道:“不過蟑螂之所以是蟑螂,就因為……怕光是他們的本能。”
說完周至從書包裡取出一張紙條:“這是我請蠻州的哥哥幫忙查的,敘州縣自來水公司王篤經理的電話,以及敘州縣自來水辦公室主任王小芳的電話。”
“啊對了,這個王小芳就是盧廣成的愛人,王篤就是王小芳的父親。”
“要不就麻煩張叔叔問問盧廣成,如果他不同意和解的話,需不需要聯絡自己單位,請假或者請求幫助什麽的。”
“哈哈哈……”張天勤一巴掌呼到周至腦袋上:“當真寫的人,小小年紀,心就髒成這樣了!”
喂!可不能這樣貼標簽!
想想還有求於人,周至隻好忍氣吞聲:“張叔叔我們能不能換個詞?換成……呃,寫的人,觀察細致,見事兒通透?”
“不不不……就是心裡髒!”張天勤樂得都不行了,笑著靠在竹椅子上,表示堅決不換這詞。
見周至有些惱怒的神色,張天勤才擺手,笑著道:“誇你小子呢,其實你這招啊,也算幫你張叔叔解決了個小問題。”
“老張你可別瞎誇啊,他可是順杆子爬的主,不懂謙虛的。”老爸之前見周至控場控得不錯,便一直沒有說話,現在終於開口阻止。
“遠江老哥知道的,文明衛生城市那事兒。”張天勤舉起杯子又和老爸走了一個:“前兩天書記才提了,文明衛生,文明在前頭,衛生在後頭,馬街鎮前段時間才打了個小流氓團夥,治安這塊就算有那啥……前科。”
“總之這幾個月,能安靜,就安靜。”說完朝大勇哥一瞪眼:“說得就是你!”
“就是!”周至心裡好笑,你大所長怕還不知道那一石頭其實是大勇哥砸的,趕緊說道:“大勇哥還不趕緊敬張叔一個,給個保證?!”
大勇哥將面前的酒端起來敦一口悶了:“張叔你是好人!以後有事兒,一句話!”
老爸頓時怒氣上湧:“何大勇你這什麽做派!舊社會的袍哥青皮嗎?!”
張天勤反倒是吃這套,也將杯子裡的酒給幹了:“好!這可是你說的,那現在就有一個事兒。”
“你廠裡那幫子青勾子娃,趙三孫大毛他們,這幾個月倒是消停,但是越消停老子心裡越是發毛,可都別給我憋著鬧大事兒啊!”
“請張叔叔放心,三哥和大毛哥他們忙著在百花亭守電遊攤子,沒有憋壞,這個……啊老爸可以證明。”
“周至給他表哥出的主意。”老爸點頭:“我看那個攤子生意還是挺好的。”
說完老爸也對大勇哥點了一下頭:“難得有你能夠上心的幾件事兒,那就繼續好好做。”
“有了這個就好辦……”張天勤看了一下手表,將那張記錄著盧廣成老丈人和老婆電話的紙條收起來:“這也差不多二十四小時了,那我先過去, 再做做這位盧同志的工作,你們一會兒再過來,把劉娟領走。”
“好,謝謝張叔。”大勇哥脫口而出。
周至在一邊就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張天勤也是老狐狸,雖然周至一再撇清自己家和小娟兒姐的關系,但是人家小小一試立馬就試了出來。
想想小娟兒姐的狀況,周至也不免有些犯愁。
救美的必須是英雄,那才能得到美人傾心;如果是鍾樓怪人卡西莫多,那就算他救了艾絲梅拉達,兩人之間也難以產生真正的愛情。
周至看向大勇哥,方頭大臉,濃眉闊鼻,嘴唇厚實。
腦袋上的頭髮蓬蓬的,身上是一件藍布工裝,下身是大綠軍褲和勞保皮鞋。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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