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毒霧,將石室外的廊道空間盡數填充殆盡,沒有絲毫縫隙。
計余所在這一間石室,大門敞開,毒霧卻如遇障壁一般,只在門欄外漂浮湧動,不能逾越室內半分。
而在廊道內,隨處可見,盡是墨家弟子們的屍體,極個別還在地上抽動掙扎,看上去痛苦至極。
對於這些,計余在石室內是可以察覺到的,要是想救,對他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只不過,看墨家統領們都不太介意此事,言語之間,更是直接將他們放棄,計余又何必多此一舉?
這條回廊盡頭拐角處,一個身形矮小的人影,在毒霧中若隱若現,他(她)身披靛藍色繡著白色麒麟的鬥篷遮掩全身,全身裸露之處,也只有一雙手,而且顏色並不白暫,手腕似有黑色鱗片狀物體,右手裡拿著一把武器,是一根極長尖銳鋒利且罕見的刺劍。
這人在鴆羽千夜所揮發的毒霧中,閑庭若步,絲毫沒有受其影響,在經過腳下因呼吸中毒而死去的墨家子弟時,更是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
遇到那些還沒有死去,在地上痛苦掙扎的,他(她)會用手中的那把怪異的劍,輕輕用刺尖抵住對方心口,然後緩緩扎進,直到將其貫穿,然後慢慢的拔出來帶出一溜血線……
將血液甩乾,他(她)繼續往前走,走一段距離之後,突然把腳步停了下來,轉頭向右看去,那是被完全封閉的一間石室,這裡面似乎是有人?
不過沒關系,這鴆羽千夜無孔不入,無縫不穿,就算把門封死緊閉,也是一樣無用,該死的始終會死,再怎麽掙扎都是徒勞。
這時突然發現,看到前面似乎有一片光亮,頃刻間,他(她)面容身形,皆是扭曲模糊不清,下一秒眨眼就變成了,剛被殺死的那名墨家弟子容貌。
怎麽會有光呢?
鴆羽千夜所散發出的毒霧,就算是正午時分的太陽,這絕對是透將不進來的。
慢慢挪動腳,一點一點,向前靠近。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發現那片光亮,是從另一間石室內映照出來的,門是呈完全打開模樣。
走到近前,整個人都呆愣住,站在原地,頭皮發麻,如坐針氈。
明明空氣中無一物,可鴆羽千夜的毒霧,竟然在門檻處被阻斷隔絕,難以再進寸半分!
石室外毒霧彌漫,石室內卻是一副陽光和煦,沒有受到鴆羽千夜的絲毫侵擾!
這是怎麽回事?
他把目光看向室內,只見一個人站在窗前,面向窗外,負手而立。
就是這一眼,光看到這背影,這個在毒霧中行走自如之人,此時內心由內而外,生了一種深深驚駭恐懼。
這人身上,有一種無關善惡的純粹氣質,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就那種天然的大道壓勝,就足以令他窒息!
這種感覺很熟悉。
因為在首領衛莊身上,也曾感受到有類似這種壓迫感,只不過這次,似乎猶如黑水深潭,更加深不可測。
走。
趕緊走!
很危險,絕對危險。
趁他還沒有發現自己。
立即收回目光,低頭朝下,不敢在看一眼,直接屏住呼吸,不再呼氣,然後輕輕挪動腳尖,想慢慢後退,離開這個地方。
像這種人,有任何目光多停留在身上一秒,絕對能引起其注意。
“來都來了,
不如進來喝杯茶再走?” 驀然有一道淡然聲音,直接在他心湖中突然響起。
壞了,不好!
雖然是在問,但那語氣明擺就是,不容置疑,不許忤逆。
強行在對方心中留痕,這等手段,就已經不是尋常高手,可以使得出來。
這人實力很強,是一般的強!
應是一位絕頂?!
想到這裡,一顆心臟如水桶,晃蕩得七上八下,身體竟有些不由自主,顫抖不已。
他抬起頭,正看到那人緩緩轉身,直到完全面向自己,眯起眼。
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他的本來面目。
想走是走不掉了,強壓下心中悸動,然後抬腳,慢慢往前走幾步,跨過門欄,踏入室內。
剛接觸到地面,腳下就漣漪陣陣,就像踩在了一處平靜湖面之上。
耳邊這時也傳來了一聲嗡鳴,隻存在一瞬,就歸為平寂。
他瞳孔猛然收縮。
這是!?
這下是徹底走不掉了。
如果之前還有丁點的可能性,現在是絕無可能。
怪不得,鴆羽千夜所化之毒霧,無論如何也侵入不到室內,這是以一己之力,所顯化的小天地啊!
內外隔絕,一隅獨立。
書上曾有雲。
心隨境轉是凡夫,境隨心轉是聖賢。
這人究竟是誰?
等到另一隻腳完全踏入之後,他這一副墨家子弟的樣貌,就又開始了一陣扭曲模糊,恢復了身披鬥篷的原始模樣。
察覺出身體異樣,止住腳步,連忙抬起握著刺劍的手。
他(她)易容術失效了!
這怎麽可能?
雖然殺伐實力相較於他人,會略低一籌。
但這一身術法造詣,全在易容術之上。
不但可以幻化眾生,改變自己的外貌、聲音、衣著打扮,更可以模仿他人的動作、情態、聲音、招式都極俱相像。
只要施展出來,在短暫時間內,就算是至親好友,也絕對分辨不出。
可問題是,他(她)並沒有主動散去易容術,為什麽會這樣?
應該看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對面那人眯眼笑道:“不是你的問題,只是單純想看看你本來面貌,你這易容術真得很高明,我的確很好奇。”
這句話不可謂不重。
十分難得。
要知道,從始至終,直至現在,計余可從來沒有當面誇讚一個人過。
昔年。
就算是蓋聶衛莊,這種幾百年也難出一個的劍道劍術天才,在他眼中,也只是一句,不過如此而已,在他面前,還是不夠看之類的話。
而如今能讓計余他當面去稱讚一個人,真是意外。
不過也由此可見,這人的易容術法,當真是舉世罕有,前所未見。
之前從端木蓉她們口中得知,在機關城內,他面前這個人,就是那個擾得滿城風雨,刺傷班老頭徐夫子的幕後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