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殺止殺,以惡製惡?
那仲的視線落在了我臉上,忽然又笑了笑。
這一笑,更讓我身上爬滿了雞皮疙瘩。
“敏姐,餽屍的藏匿地在那衙門廢墟後方的林子裡,前日你沒追到他,他認為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你去處理餽屍,這人,便讓我來料理,以絕後患,謝家村沒來過這號人。”
“嗯。”謝婆婆點了點頭。
那仲不說話了,謝婆婆安靜的吃飯。
我有點兒食不知味,心也是慌的。
那仲給了我一種很可怕的感覺。
雖然他在笑,但他很陰暗。
過往那些年,我活下來的雖說不容易,但良好的教育告訴我,國有國法,法紀這東西,不是能枉顧的東西,除非你不活在這個規矩的框架下。
他想要黑袍人永遠消失。
可這世上真有不透風的牆嗎?
吃罷了飯,我心想著得給老王盛一碗過去,卻發現老王居然不見了,我屋門前空空蕩蕩,哪兒還有什麽人?
站起身,我往前走了幾步,四掃院內,還是沒瞧見老王。
“婆婆……老王人不見了。”回過頭,我略不安的說。
謝婆婆語氣柔和,說:“老王是來保護你的,餽屍找到了,有驚無險,又抓到了黑袍人,沒有事情了,他自然就走了。”
“荀八兩見錢眼開,可他手下這靈車司機,倒是爽利,昨晚上見你要摔倒,不由分說的給你擋著。”
我稍稍松了口氣。
老王的確很好,是個好人,就是性格比較古怪。
這時,謝婆婆和那仲同時起身。
“我去解決餽屍,九天,你待在院裡收拾收拾,今兒後,院子就乾淨了,婆婆暫時也不管別的事兒,不會有什麽麻煩了。”謝婆婆慈祥的說。
“我跟你一起……”話剛說了一半,謝婆婆的眼神就嚴厲不少,她讓我聽話,不要跟著去。
那仲沒開口,朝著井邊走去,將自己的家夥事兒帶上。
黑袍人竟自己起身,跟在他身後,腦袋一垂一垂的,像是提線木偶。
謝婆婆和那仲近乎同時離開院門。
等他們走後,院內出奇的安靜。
我收拾好廚房回到堂屋裡頭,坐在椅子上看冊子。
可怎麽看,怎麽心神不寧。
謝婆婆要讓餽屍魂飛魄散,這必然影響她,讓我心裡頭不舒服。
那仲所做的事情,違背了我的三觀認知,同樣讓我不適。
不過,不適歸不適,我不可能走上去說,讓那仲不要殺人。
因為我拿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
或者說,這是死人飯這一行的規矩?
我用正常人的思維度量這件事情,本身就不正常?
正因此,即便這件事情有隱患,也不是我能提及的。
院門忽然開了,門口站著的居然是村民老譚,圓圓胖胖的臉,眯著的小眼睛,怔怔的看著我。
“有事嗎?”我警覺的看著他。
“來。”
老譚隻簡單的說了一個字,轉身往外走去。
我遲疑了兩秒鍾,跟上了老譚。
黑袍人被抓了啊,餽屍一樣被黑袍人困著,老譚家裡難道還出了什麽事兒?
順著主路走了一兩分鍾,繞進了一條小路,跟著老譚繼續走,我腳步加快很多,問老譚到底有什麽事情?
老譚機械的往前走,並沒有回答我問題。
我逐漸覺得不對勁,
因為這地方,並非是去老譚家的方向。 路很狹窄,左右兩側夾著紅磚牆,一股子冷風幽幽的吹著,吹得我通體生寒。
駐足下來,我不往前走了。
結果一轉身,後邊兒杵著一個人,穿著一身黑袍,腦袋光禿禿的,赫然是那黑袍人!
他浮腫的臉,渙散的眼珠,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被嚇得一個激靈,後退了兩步。
“你……”
只是一個字,我就咬緊了牙關。
黑袍人還是和之前一樣,沒什麽神志,甚至可以說癡傻!
老譚雖然比他好一點點,但大體還是一樣的!
他們的確有問題,可問題不在他們本身,黑袍人都被那仲控制了!是那仲有問題!
想到這裡的瞬間,我冷汗涔涔。
“你?你什麽你?”幽冷的話音從後方傳來。
我再次扭頭,先前老譚站著的地方,他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正是那仲!
那仲肩膀搭著扁挑,前頭是燒紅的火爐,後頭是竹筐,他臉上笑眯眯的,可眼神卻冷到了極點。
“那爺爺……”
不安近乎將我內心吞噬,可我不敢完全表現出來,勉強保持著鎮定,喊了一聲。
我想往後退,黑袍人擋著我,我稍稍挪步,黑袍人居然像是發現了一樣,隨著我挪步,總歸,就是不讓我走。
“看來,你很好奇我要做什麽, 也是,羅魁鬥的孫女,鬼婆子的傳人,有好奇心很正常,那我便讓你看看吧。”那仲語氣稀松平常,真像是對一個晚輩在說話。
他轉過身,繼續往前走去。
我不想跟著的,黑袍人要往前走,這就逼得我不得不往前……
我覺得那仲很陰森古怪,一時不知道他引我出來想做什麽,就只能跟上……
走出兩道磚牆,差不多就出了村。
外邊兒是一人多高的苞米地,只能瞧見狹長的田埂,近乎沒有一個村民。
那仲走的速度不快,黑袍人快一些,就逼著我靠近了那仲。
距離近了,火爐的熱氣撲面而來,那仲頭上,脖頸上,都有一層薄汗。
扁挑輕微的晃動著,竹筐發出碰撞聲,那仲安安靜靜的往前走,我越跟著,卻越心神不寧。
“你要……”我正想問。
那仲卻忽然說:“你知道,為什麽把你叫出來嗎?”
我心裡微僵,搖頭說不知道。
先前那仲還給我添了個理由,說是我有好奇心,想看看怎麽對付黑袍人的,現在都沒遮掩了。
那仲停下腳步,又扭頭看著我,上下打量著。
越打量他眼神越複雜,複雜中,還真帶著一絲羨慕。
“你說,為什麽羅魁鬥會生出你這樣一個孫女?”
先前,那仲說羨慕我爺爺,有我這樣個好孫女。
此刻,好字被那仲摘掉了。
他羨慕的眼神,隱隱變得扭曲起來。
“走吧,再往前走走,就到地方了。”他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