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琳華的眼神太冷了，哀怨，恨，絕望，怨毒，充滿了負面情緒。

　　我打了個寒噤，挪開視線不和她對視，才勉強好一點。

　　“這，她要變黑了……”謝婆婆語氣惶然。

　　我心跳落空半拍，下意識的說:“黑屍?”

　　“你爺爺，已經教你什麽是黑屍了?”謝婆婆問我。

　　我低聲解釋，說還沒有。只不過我聽爺爺提過一句，斬鬼刀加上羅家人的血，可破黑屍。

　　先前替荀八兩解毒的時候，他說過黑屍一定帶毒。

　　謝婆婆點點頭。

　　她撚起來那根脫落的桃木釘，插回了張琳華人中的血洞，輕微粘稠的聲響，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張琳華眼睛動了一下，從看著我，轉而盯著謝婆婆。

　　我看出了細微的不同。

　　正常人眼珠是黑白色的，身亡後，眼珠會因為縮水而凹陷，可本質依舊不會變化。張琳華的眼睛，黑色的部分卻放大了，逐漸蠶食眼白。

　　更古怪的是，她眼睛周圍，白色的屍絨隱隱變黑，好像畫了眼線一樣！

　　這期間，謝婆婆去掉了張琳華眉心發黑的符，換上一張新符。

　　“九天，你先前不是問我，為什麽不用符幫你們嗎?”恰逢其時，謝婆婆開了口。

　　我點點頭。

　　謝婆婆解釋，她的符，只能用在答應讓她接生的孕屍的身上，是抑製孕屍凶性的。

　　何蘭蘭剛被帶上岸時，我和荀八兩無法讓其安靜，她也沒和何蘭蘭溝通。如果貿然用符傷了何蘭蘭，恐怕何蘭蘭就不會再讓她接生！

　　替死人接生，一來是順應陰冥，二來，是順應母性。

　　女人最難能可貴的就是母性，即便是死了，孩子一樣是最重要的執念。

　　如果沒有死人婆接生，母子屍會變得極為凶煞！孩子化作陰胎，它無名無姓，無法投胎，會記恨這世上所有人。

　　母屍會因為孩子無法當人，同樣怨氣衝天！

　　謝婆婆說完，我卻心頭怔然。

　　母性……乾媽不也有母性嗎?

　　只是，她的母性太過執拗了，非要想將我帶走來保護……

　　“九天?”謝婆婆喊了我一聲。

　　“我……我沒事……”我回過神來。

　　謝婆婆並沒有看出我的失態。

　　她將白布重新蓋在張琳華臉上，把表面那張符釘好。檢查了一遍張琳華腹部，確定沒有問題後，才叫我離開房間。

　　回到堂屋後，謝婆婆說，換了一張新符，怎麽也能撐住幾天，只不過，她先前判斷張琳華要兩個月才能變成黑屍，現在看，這時間恐怕大幅度縮短了，等不到兩個月那麽久。

　　我不安的問她，還有沒有別的辦法能拖延時間?

　　謝婆婆搖了搖頭，我心頭略有凝滯。

　　隨即，謝婆婆摸出了個老人機，撥出去個號碼，我並不敢出聲打擾。

　　很快，謝婆婆就喊了聲老羅頭。

　　我才明白，她在聯系我爺爺，其實，爺爺走時，我很想聯系他，可我已經被留在這裡，他做好了計劃安排，我多說什麽都於事無補，乾脆就沒有去打擾爺爺。

　　謝婆婆簡單幾句話，大致是要，爺爺所說去找張驢子那人的電話號碼。

　　很快，她就和我複述一串數字，讓我用手機記下。

　　謝婆婆沒有和爺爺多聊，掛斷電話後，示意我給這個號碼打過去，對方叫老慶，讓我問問張驢子到底找到沒有。

　　我撥過去號碼，

同時打開揚聲器。　　電話通了，老慶的喉嚨裡像是夾著痰，問我是誰。

　　我道明了身份，以及打電話的來意。

　　老慶說，還真是巧了，他昨晚上剛確定了張驢子下落，正打算聯系我們。

　　我心跳加速，立即追問老慶，張驢子人在哪兒?

　　老慶才說了，?張驢子在附近一個叫做槎水鎮的漁網廠裡打工，他一直沒有回過家，深居簡出的，幾乎不出廠房門，消息就難打探了些。

　　如果我們要找張驢子，就直接去槎水鎮，漁網廠下班後，工人會圍在庫房裡喝酒打牌。

　　我又問了幾句，張驢子的現狀，老慶大致回答了。

　　再沒什麽可問的，我掛斷了電話。

　　扭頭，和謝婆婆對視了一眼，我正想問她知不知道槎水鎮，遠嗎。

　　謝婆婆先蹙眉開了口，說:“荀八兩，家就在槎水鎮，我等會兒走一趟。”

　　我遲疑片刻，說她昨晚上熬了一宿，都沒有休息，再去找張驢子，能吃得消嗎?要不還是我去吧。

　　謝婆婆搖搖頭，說年紀大了，瞌睡就少，現在少睡點兒，比對付一個黑屍的鬼煞強。

　　況且，我之前不是去找過一次張驢子嗎?結果無功而返。

　　我不自然的說:“他當時喝得醉醺醺的，我沒打過他……”

　　其實，我不只是沒打過張驢子，甚至還被他追趕著出了京口村……

　　謝婆婆拍拍我肩膀，讓我別想那麽多，現在打不過這種人，是因為我爺爺還沒有教我羅家鬼婆真的手段，等以後我真學會了所有東西，這種惡人瞧見了我，都得膽寒。

　　頓了頓，她又說，到了槎水鎮，她還可以讓荀八兩幫忙。

　　我沒有堅持了，畢竟我和荀八兩不熟， 對槎水鎮也不熟，謝婆婆去，把握更大。

　　謝婆婆大致叮囑了我幾句話，就是盡量不要靠近張琳華的屍身。

　　如果張琳華還是有什麽異動，就要離開這個院子，安全為重！

　　我點點頭，說明白了。

　　謝婆婆離開前，我和她交換了電話號碼。

　　等她走了，陽光也出來了，光照刺目。

　　我同樣一宿沒睡，腦袋昏昏沉沉的，回屋裡睡了一覺，醒來都快下午了，謝婆婆還沒回來。

　　自己弄了點兒吃的，我就坐在堂屋，看爺爺給我的冊子。

　　開路那幾段話，我隻用了上了第一段，主要便去看後邊兒的記載，背簍裡還有很多家夥事兒，我都不會用。

　　這一看便出了神，合上冊子後，居然都天黑了！

　　謝婆婆怎麽還沒回來?

　　院裡頭安靜的嚇人，月光更為清冷。

　　我不自然的瞥了一眼放著張琳華屍身的屋門，那裡好端端的，並沒有什麽問題。

　　又等了一段時間，都近乎午夜，謝婆婆還沒回來。

　　我正打算聯系一下她，問問她情況。

　　咚咚咚的敲門聲卻響了起來。

　　只是敲門聲，並沒有喊話聲，這就讓我覺得古怪。

　　走到門前，我從門縫裡瞄了一眼，外頭站著一個略眼熟的人。

　　身材壯碩寬大，腦袋也大，眼中滿是血絲，這不正是謝大頂嗎?

　　昨晚上我才將他老婆何蘭蘭送到他家，他來幹什麽?

　　咚咚咚，謝大頂又用力敲門，他力氣大的驚人，門都在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