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塊金條,稍稍間隔了一些擺放。
每一塊,都至少有三根指頭那麽寬。
汽車車燈的照射,讓其反射著金芒。
“黃魚,殯葬行業最喜歡的酬勞,三塊已經給了老慶,剩下來這三塊,等羅鬼婆接出來我父母,就是羅鬼婆的。”
胡友明語氣明明很正常。
可我覺得,他滿是蠱惑和引誘。
更很不爭氣的是,我眼神挪不開。
明明是黃金?為什麽說是黃魚?
好吧,不管它叫什麽,它真的很好看……
這麽一塊,起碼得有500g吧?
幾塊黃金加起來,不得值小三十萬?
紅布,蓋在了托盤上,擋住我的視線。
“如此一來,還請麻煩羅鬼婆謹慎對待,我父母先後去世,屍身已經停滯很長時間了。”胡友明再次開口,語氣帶著懇切。
深吸了一口氣,我點點頭,騎上了三輪車,朝著西河村裡駛去。
黑金甩著尾巴,興衝衝的跟著我。
天色晚了,村裡格外的安靜,就零散幾家人開著燈。
靜謐的環境中,居然時而聽到兩聲蛙叫,一些村民的院子裡種了菜圃,傳來陣陣蟲鳴。
順著主路走,房子多是磚瓦的。
路面變得寬闊了許多,一個較大間隙的空地出現了。
兩側村民的房子,隔得相對較遠。
一個極大的宅院,進入了我的視線中。
牌匾上是燙金的字,胡府。
這字應該是後續補漆了,本身的牌匾已經發黑。
其實,老宅的所有木料都發黑了,兩個黑漆漆的柱子支撐著門頭。
這整個老宅,竟然都是木質結構。
怪不得胡家能發跡,他們在村裡的時候,就已經是大戶人家了。
因為有三個台階,還有高高的門檻,我沒辦法將三輪車拉進去,就放在了老宅門前。
伸手推開漆皮剝落的大門。
入目的是影影綽綽的假山,一個很大的花池,佔據了視線的大部分空間。
花池上還有亭台,不過入口不在這邊兒。
兩側有著兩條走廊,通往宅院內部。
黑金嗚嗚的叫了一聲,略顯得警惕。
周遭太安靜了,安靜的沒有絲毫聲音,我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心跳,以及黑金的哈氣。
不知道為什麽,我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這宅子裡頭,好像有問題。
猶疑了幾秒鍾,我邁步進了宅內,上了左邊兒的走廊。
地面鋪著木地磚,常年使用,已經褪去了本身的光澤,反倒是有一股腳印踩踏的釉色。
穿過走廊,來到了老宅堂屋前頭。
這裡還有個小院子,剛好處於屋前和水池之間,擺著茶桌。
一條由十幾個水中支出的小圓柱形成的通道,立在池水表面,可以走到亭台上。
堂屋的門開著,兩側牆上立著燭台,燭光正在幽幽燃燒。
兩口極大的棺材,就那麽擺放著。
棺材並非直接貼地,每一口棺材下,還有三條椅子,相當於棺材被懸空。
我心頭微凜,喃喃道:“懸空隔斷了地底的陰氣,屍身更寧靜……”
我覺得,這細節,應該是那位嚴先生說的?
在農村裡頭,很少有人注意這個,大體都是棺材隨便放,人擺進去就完事兒。
其實,一旦斷絕地下的陰氣接近屍體,那屍體詐屍的概率也會降低。
只不過,我心卻沒放松下來。
因為兩口棺材的顏色,一口黑的瘮人,另一口卻是大紅色,紅得讓人心驚肉跳。
怎麽會有一口紅色的棺材?
爺爺沒有教我更多的東西,冊子上面沒寫,可有一句話我記憶尤深。
死吊鬼,穿紅衣!
紅衣是大凶啊!
一時間,額頭上泌出細密的汗珠,我僵硬的站在原地。
棺材前頭並沒有靈堂,許是因為停屍不葬,還未曾供奉。
我忽而發現,兩口棺材正面,各貼著一張黃紙,密密麻麻的寫了字。
再次深呼吸,定了定神,我往前走去。
我先看的是紅色棺材上的黃紙,上邊兒寫著。
“亡者胡李氏,哀莫大於心死,夫亡後,身體每況愈下,終死於心衰。”
“無病痛之亡,迫切同夫合葬,為喜喪,子孫不必悲傷,特葬大紅之棺,彰表紅白之喜。”
略顯拗口的文字,我讀了一遍,卻愣住了。
大紅之棺,紅白之喜?
葬紅棺,反倒是喜事,不是因為鬧鬼太凶?
我覺得,這涉及到了我不懂的知識層面……
不過,我心還是提著,未曾落下。
扭頭,又看向旁邊的黑色棺材,黃紙要顯得陳舊許多。
簡簡單單寫著:“亡父胡縣治,古稀之死,本為不甘,兒為父建宅,陰人不死,送母合葬,望父安寧。特葬黑棺,養屍百日,待合葬之。”
念完了這一段話,我完全明白了。
黑棺是不詳,紅棺卻是紅白喜事。
我想起來當時在村裡頭,鄒花不就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嗎?
她是上吊死的,死吊鬼,穿紅衣,都沒有葬紅棺。
看來,人死紅衣為大凶,棺材卻相反,紅色是喜喪。
黑棺,才是凶厲!
轉念一想,在正常人的視角中,黑色不就是陰氣和怨氣的代名詞嗎?
想清楚這些,我松了口氣。
胡友明的父親是意外死的,會請人來起屍,本就說明了問題,我早有心理準備。
沒有心理準備的,是因為看到紅棺,我覺得有大凶的屍體。
看來,是虛驚一場。
棺材兩側各擺著一張椅子,椅子上有嶄新的壽衣。
胡家準備挺齊全的,只需要給兩具屍體換好衣服,再放上三輪車拉到村口,事情就算完成了!
那三條黃魚……不……三塊黃金,就是我的了。
定了定神,我從背簍裡拿出來一些東西裝進兜裡,方便使用。
然後,我又握著一根鐵扡,小心謹慎的將其插進了黑棺的縫隙中。
鬼婆子還有封棺鎮屍的手段,先前爺爺使用過。
同樣,開棺也有手段,不過一般鬼婆子不開被封過的棺材,那裡頭必定是大凶屍體。
這口意外身亡的屍,凶氣應該不是很大。
很快,鐵楸順著棺材縫隙撬了一遍,棺蓋開了。
因為有椅子的原因,棺材蓋子差不多到我胸口那裡,顯得很高。
我走到棺材頭的位置,用力往外推搡!
被開啟的棺蓋,發出沉悶的摩擦聲,被打開了大半。
棺材裡頭的屍體,進入了視線中。
那是一個年余七十的老人,雙手交錯於胸前,略微發白的臉,全然是死寂。
他就是胡縣治,胡友明的父親!
不過他臉上卻生滿了細密的白色屍絨,讓人心悸無比。
已經詐屍了?
白屍?
我直勾勾的盯著棺材裡,手緩緩摸到兜裡的桃木釘。
只不過,胡縣治的屍體並沒有其他反應,就那麽靜靜的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