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宮的動靜?
李斯放下手中的筆,看著陳珂道:“倒是聽說了一點。”
他按了按額頭:“顏博士和孔博士爭論起來了,爭論到激烈的時候,割袍斷義?”
陳珂點頭,他一邊吃東西,一邊說道:“對,就是這個事兒。”
他笑了一下:“孔老頭人不聰明,但卻挺敏感的。”
“這會開始保起來顏崆了?”
李斯撇了撇嘴:“也就是掩耳盜鈴罷了。”
“誰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幹什麽?”
李斯看了一眼皇宮的方向,繼而說道:“只是,確實是不能夠斬盡殺絕。”
“所以就這樣吧。”
“畢竟我瞧著顏崆那小子也不是什麽癡心儒家之人。”
陳珂沒接這句話。
他反倒是覺著,不能夠看輕顏崆,說不定最後顏崆才是那個改變局面的人。
不過這個時候也確實是不能說什麽。
皇帝都已經默認了這個事情,他們還能說什麽?
“你的書準備的怎麽樣了?”
李斯將一旁的一疊紙張拿起來,遞給了陳珂:“寫了一部分,將之前的東西也是整理了出來。”
他一邊看著自己手中的紙張,一邊說道:“多年前的一些書文,如今看來卻有點不合時宜。”
“也是又有了新的感悟。”
“便是加以訂正更改。”
“你看一看,其中是否還有錯漏之處?”
陳珂簡單的翻閱了一下,其中最靠前的就是「諫逐客書」。
而後的幾篇,他都沒有在前世的時候見到過。
李斯流傳下來的文章,本就不多。
如今能夠看到這字字珠璣的文章,方才知道。
為何嬴政能夠眼看著李斯逼死韓非。
恐怕一方面是因為韓非是韓王宗室子弟,不能為秦所用。
另外一方面.....
則是李斯真的有本事。
一個有本事,但卻不能為自己所用的人;另外一個有本事,但卻能為自己所用的人。
這兩個人中,選擇哪一個,誰都知道吧?
“其中文章所記述,甚好。”
陳珂感慨的說了一句:“只是其中有幾句,愚弟不曾理解。”
“不知李兄可否為愚弟解答?”
有幾句不曾理解?
李斯眼睛中劃過一抹困惑,怎麽會不理解?
陳珂的水平這麽次麽?
不過他依舊是說道:“陳兄請講。”
陳珂看了一眼後,指著書中的一行,說道。
“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裡,至今治強。”
陳珂的聲音斷斷續續,將書中所言斷句。
他看著李斯眨了眨眼:“李兄,此句甚是奇怪。”
“什麽是移風易?”
“什麽是俗民以殷?”
“什麽又是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
陳珂說這幾句的時候,李斯也是一臉茫然。
他的諫逐客書中,有這幾句麽?
李斯疑惑的看向陳珂手中的那幾張紙,仔仔細細的看著。
陳珂的手指也是落在那裡。
?
李斯看到那幾句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不解。
他啞然失笑道:“陳兄,這幾句不是這般讀的。”
“應當是如此。”
李斯一字一句念誦。
“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裡,至今治強。”
“方才陳兄所讀,乃是錯漏了。”
李斯雙眼含笑的看著陳珂:“陳兄啊,陳兄。”
“你竟然會犯這樣子的錯漏?”
“當真是不應該啊。”
陳珂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原來如此。”
“這字烏壓壓的一片。我還以為是我那般讀的,誰知道斷句原來是這樣子斷的。”
他笑看著李斯,輕聲道:“還好有李兄在,不然我便是要曲解李兄的意思了。”
“只是,李兄啊,李兄。”
“天下有多少個李兄,可以為天下人糾正這斷句呢?”
李斯正笑著,聽到陳珂的話,卻是突然愣在了那裡。
他抬起頭,看著陳珂的眼睛,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茫然的神色。
是啊,天下只有一個李斯。
但這文章、書籍印製出去之後,卻是天下所有人都要看的。
他今日糾正了一個陳珂,他日會不會有千千萬萬個陳珂?
而等到他百年之後,這文章又有誰來糾正?
是否就是錯漏著讀下去了?
一瞬間,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從頭冷到腳。
方才的興奮也都是消失了。
只是渾身發冷的看著手中的紙張、紙張承載的文字,以及拿著紙張的陳珂。
良久,李斯才是歎氣道:“方才我還笑話陳兄,當真是不應該了。”
“陳兄是為了我好啊。”
他接過來陳珂手中的書稿,神色中帶著些許寂寥。
“如此,該如何做?”
李斯皺著眉沉思:“不如需要斷句的地方,便是空些許距離,用來隔開?”
陳珂看著李斯道:“我們印製的書籍如此。”
“可即便是有「紙」、「雕版印刷」, 依舊是有買不起書的人。”
“這些人只能夠抄錄。”
“若有抄寫的錯漏之時呢?”
“而後那些被抄寫的版本,便是一傳二,二傳三,三傳九。”
“等到李兄百年之後,文章還會是李兄想要寫的文章麽?”
陳珂的發問顯得意味深長,他靜靜的看著面前的李斯。
“若是我。”
“我定然不願後世之人,曲解我意啊。”
..........
鹹陽城外
幾個人零零散散的朝著這個方向而來,這些人的身上打扮的乾乾淨淨的。
但就是能從他們的身上看出來猥瑣的氣息。
“走走走,馬上就要到鹹陽城了!”
“最近仙人的傳聞傳遍整個大秦,這個時候去皇宮,獻上我們煉製出來的金丹。”
“皇帝一定是會大大的賞賜我們的!”
而這幾個人的後方,遠遠地跟著三個人,一個大人,兩個小孩。
三人看著遠處眾人身上的衣袍,都是有點羨慕。
其中大的感慨了一句。
“我徐福,什麽時候才能有這樣子的際遇呢?”
“走吧,走吧”
“走,去鹹陽城!”
.........
章台宮
嬴政看著手中雖然變成了紙,但卻日益增多的奏折,神色中帶著疲憊。
他看了一眼陰影處,頓若便是走了出來。
嬴政望著頓若道:“陳珂那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