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落下,那兩個士兵抬著箱子繞著場地環了一圈。
“諸公請看,此箱之上貼著陛下親書的令,如今尚且完好無損。”
“題目並無泄露。”
李斯說完之後,那兩個士兵將箱子放下,箱子蕩起來道道塵土。
而後,李斯親自前往,在箱子前面站著,將箱子打開。
從中取出一疊疊紙張,紙張之上是用雕版印刷好的題目。
題目是始皇帝親自出的。
一個箱子中放的是為政之道的考題,另外一個放著的則是沙場之道的考題。
李斯讓士兵將試卷一個個的分發下去,自己站在正中央,神色嚴肅。
“此題目為陛下所出,諸公人數眾多,請先過此關。”
他一招手,遠處抬來一個大鼎。
“時間為一個半時辰。”
講完之後,李斯坐在最前方,周圍的士兵也不發出聲音,只是站在那裡。
眾多坐在那裡的人臉上帶著茫然之色。
這是個什麽辦法?
不過這法子....
倒是夠新奇的。
等到所有人都開始動筆了之後,李斯方才是在心裡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陳珂搞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做什麽。
而且,現在最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陳珂,卻並沒有出現在這裡。
李斯看向場地中央,場子中央坐著一個個的人,那些人的臉上都帶著平靜的神色。
其中有幾個,讓李斯格外的眼熟
曾露、石懸尼、孟秋。
這三人是儒家的人,之前核驗報名人選的時候,便是發現了他們。
只是那個時候,無論是始皇帝還是陳珂,都決定讓他們進來,看看他們到底想要什麽。
而此時,被惦記著的陳珂,則是在另外一個地方。
這是一條蜿蜒的河流,河水點點滴滴的流淌在遠處,一個人影一襲青衫半躺在河流之畔。
陳珂慢慢的走來,神色、氣度都是從容。
躺在河邊的那個人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酒壺,臉上帶著瀟灑的神色。
正是顏崆。
聽到腳步聲,顏崆沒有回頭,正是淡淡的開口道:“你來了?”
陳珂微微一笑,也是隨意的坐在了陳珂的身邊。
“我來了。”
“不是你約我在這個時間點來的麽?如何現在又有了這麽一問?”
顏崆聽了這話,自嘲一笑:“沒什麽。”
“只是以為這個時候,陳少府應當在文選賽才對。”
“沒想到,陳少府竟然真的會應了我的邀請,來到此處,與我一個閑人閑談。”
陳珂也不管身後地上的髒汙,直接半躺在那裡。
天空之上的豔陽高照,點點滴滴都是照耀在他的面前。
一切都是顯得那麽的平靜。
“閑人?”
“我瞧著這儒家之中,就你顏崆不像是閑人。”
“說說吧,這一次約我前來,有什麽事情?”
聽到這話,顏崆反而是坐直了身體,他看著陳珂,眼神灼烈的就像是太陽一樣。
“陳少府,我有一事不明,不知陳少府可否為我解惑?”
陳珂微微點頭。
兩人雖然算是敵對,但是陳珂知道了儒家的計劃,也自然就知道,顏崆不會在這個時候自誤。
有些時候,一個自由自在的,沒有約束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
他可以隨時翻臉,
隨時爆炸,隨時對這個世界說不。 但一旦這個人身上有了枷鎖,有了約束,那麽這個人就不會在輕易的爆炸了。
而如今的顏崆,正是如此。
顏崆望著自信而又淡然的陳珂,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從何處問起了。
他沉默了片刻,緊接著才是說道:“陳少府,您與儒家之仇,當真沒有可解之處麽?”
顏崆尚且是個恣意的少年。
他想到了這裡,便是問到了這裡。
陳珂比顏崆多了幾分閱歷,他看著顏崆,直接了當。
“事情的關鍵不在我,而在於儒家不是麽?”
顏崆低下頭沉默。
他明白這個事情,正如陳珂所說的一樣。
陳珂看著低下頭的顏崆,繼續說道:“我與儒家本來沒有仇,是儒家的淳於越先生先教唆陷害我。”
“而我為了自保,更是為了復仇,又將淳於越先生所做的事情說了出來。”
“如此一來,我與儒家便是有了仇。”
“之後,我本以為此事了解了,但孔賢先生令博士宮儒生陳長彈劾我。”
“並寫出了「諫始皇寵少府陳珂書」,我不得以再次反抗。”
“之後,陳長之死,雖然在孔賢先生心裡不算什麽,但只怕我與儒家之間的仇恨又多了一層。”
陳珂平靜的望著顏崆。
“顏崆,你不能要求我躺在案板之上,任由儒家宰割。”
他嘲諷的笑了一聲。
“你我並沒有這樣子的交情,我也不欠儒家的什麽。”
“你們儒家中,有一個學派,名為公羊。”
“公羊儒曰:十世之仇,猶可報也。”
“如今,我與伱們的仇恨不僅沒有十世,就連一世都沒有, 如何不能報?”
顏崆更沉默了。
他此次約見陳珂,本就是興之所至,激恨之下想要尋求一個結果。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因」本就不在陳珂這裡,如何能在陳珂這裡尋到一個「果」?
片刻後,顏崆歎了口氣。
“陳少府,您說的對。”
“只是.....”
“儒家並沒有對你產生什麽威脅,反而是被您壓得喘不過氣來。”
“難道您就不能高抬貴手,與儒家和解麽?”
顏崆有些不甘心的說道:“如今,大秦之內已經是您與李丞相的天下,何苦為難儒家?”
陳珂挑了挑眉頭,有些不理解。
其實,在陳珂的心裡,他認為顏崆應當是一個君子。
一個恣意的少年君子。
因此,他才會選擇前來赴會。
只是他不曾想到,顏崆不是一個君子,他只是一個尋常人。
想到這裡,陳珂端正了身軀。
他望著顏崆說道:“顏崆,你說的這話,讓我一瞬間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了。”
陳珂冷笑了一聲。
“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若是你能夠回答出來我這幾個問題,我便是如你所願,抬一抬我的手。”
“如何?”
遠處風輕輕吹過河面,帶起些許波瀾。
顏控抬起頭,不複往日少年模樣。
“什麽問題?”
“您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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