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望著嬴政疑惑的雙眼,不緊不慢的說道。
“如果一個人一直在背誦、讀誦一個東西,那麽他大概率是會下意識認可這個東西的。”
“尤其是當他必須是要將這東西背會,且需要考試的時候寫出來的時候。”
“他們會潛移默化中,覺著自己所背誦的東西是經典,是不可以推翻的東西。”
“而臣令李丞相寫這些東西,也正是為了讓人挑不出毛病。”
“至少在原則上挑不出來任何的毛病。”
“這樣一來,這些學子就會如同老秦人一樣,將陛下奉為神靈。”
“等他們前往各地方為郡守、亦或者是縣令的時候,他們就會不自覺地帶動當地的人,一同信奉著陛下。”
“這樣,可以令我大秦上下一心、”
“從這些基層的地方,讓百姓們認可我們,認可朝廷,認可陛下、”
“陛下的聖明傳遍整個世界的時候,天下間還會有人跟隨六國之人謀逆麽?”
陳珂看著嬴政說道:“不會了。”
“到了那個時候,天下太平,一切動亂都是會消失。”
“哪怕有人說陛下的壞話,也會有人舉報,而後將那個人押送到監牢裡面去。”
“這便是臣要做到的事情。”
聽著陳珂的形容,嬴政都覺著有些雞皮疙瘩從胳膊上冒了出來。
他看著陳珂:“真的可以做到麽?”
陳珂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隨手攔住了一個學生。
“陛下近些日子竟然想要誅殺儒家所有人,我覺著陛下這一點真的是做錯了。”
“你覺著呢?”
還沒等嬴政反應過來,被攔住的那個人當即便是暴怒。
只見他怒視著陳珂冷聲道:“你怎麽能這樣說陛下?”
“陛下那麽偉大的人,如果要誅殺儒家,豈不是早就動手了?”
“現在才動手,一定是儒家的人觸怒了陛下!”
“此賊當死!”
而後,在陳珂看向嬴政的時候,此人高呼一聲。
“此處有逆反陛下的賊子!”
“各位同學,速速來將他們抓起來!將他們送到陛下那裡去!”
當第一句話落下的時候,百家宮中幾乎所有的學子都是暴動了。
他們怒視著站在那裡的陳珂等人,似乎隨時可以將他們撕碎一樣。
而這個時候,其中一人好像認出來了陳珂以及嬴政、
當即遠處一個遠遠地聲音呼喚道:“那是陛下與少府!”
“是陛下!”
一個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回蕩在整個百家宮中,所有將嬴政他們包圍的學子都是聽到了這話。
於是,所有人幾乎都是在下意識的、瞬間的、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思考的跪俯。
“陛下!”
“學生參見陛下,陛下萬年——”
他們山呼著萬歲,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神靈一樣,獻上了自己的信仰。
嬴政站在那裡,看著往日裡還有些傲骨的學子,今日如同最虔誠的、最瘋狂的信徒一樣跪伏在自己的面前,突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愣愣的、怔怔的站在那裡,神色有些許的恍忽。
“陳珂,你這法子......”
“日後不可輕用。”
嬴政是願意看到這些人如同信徒一樣跪俯在地上的,但他同樣也是不願意看到這些的。
他想讓自己的信徒都有傲骨。
想讓大秦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如同傀儡一般聽從著自己的命令。
就像嬴政喜歡加班,但嬴政絕對會給足了俸祿和報酬一樣。
嬴政揮了揮手,讓跪伏在地上的信徒起身,
而後轉身離開了百家宮。陳珂看著那站了起來,目送著嬴政離開的信徒們,眼睛中帶著些許澹澹的笑意。
始皇帝不願意做的事情,他願意做。
為了讓中原華夏將周圍一切避障掃除,可以犧牲一部分人。
最開始的時候,陳珂是不願意做一些事情、一些改革的。
甚至絕大部分的功勞他都想送出去,因為他害怕自己成為商鞅,更害怕自己讓始皇帝成為。
他一直用鄙夷的態度觀望著李斯、觀望著當年的商鞅。
可如今的他方才知道,為了自己心中所願,而去犧牲,當一個犧牲品的衛道夫也是一件好事。
他願意成為這樣子的一個犧牲品。
陳珂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此去可回頭麽?
否也。
...........
鹹陽城某處
觀望著第四日申領新路引的人,站在一個小角落中,看不清楚樣貌。
他觀察了一會兒之後,就離開了這裡。
此人知道,若三個月內再不起義,只怕他們真的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
..........
章台宮
嬴政回到章台宮後,隻覺著心神激蕩。
他幽幽的歎了口氣。
“陳珂那小子啊,是真的不怕成為另一個商鞅麽?”
嬴政撚著手中的東西,默默地看著面前的燭火跳躍燃燒。
“只是,他願意做商鞅,朕卻不願意做秦孝公。”
“為國為民者,當受萬民敬仰。”
他嘴角抿起一個冷酷又決然的神色,他望著那燭火。
“若有膽敢如當年者。”
“殺無赦!”
..........
陳府
陳珂隨手將自己手裡的魚食拋下池子,池子中一池子的魚都在飛速的朝著這個方向而來。
就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樣。
陳珂一邊喂魚,一邊笑著。
他的身旁,扶蘇站在那裡,默默地看著池子中的魚。
“扶蘇,你覺著,為何老師要在鹹陽城大張旗鼓的發放路引?”
扶蘇看著那上鉤的魚兒說道:“老師是為了釣魚。”
“為了讓那些藏在暗中的人知道,若是再不冒頭,便永遠也沒有冒頭的機會了?”
陳珂點頭,臉上帶著灑然。
“不錯。”
“他們既然隱藏在暗中,想要等候著再去圖謀。”
“那麽我便是逼他們出來,光明正大的告訴他們,如果再不出來,就沒有機會了。”
“你覺著,這個時候他們會出來麽?”
扶蘇搖頭:“不知道。”
他坦然的說道:“其實,我更希望他們不出來。”
“如此,他們就可以是大秦的百姓了。”
“時間久了,就被同化了,就會接受了,就不再是六國之人了。”
“而那些首惡,我們早晚會找到他們,而後殺光他們!”
很難想象,一年前的扶蘇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這樣的話出自如今的扶蘇口中,卻很正常。
陳珂望著遠處:“你說的對。”
“但,我做事,喜歡斬草除根。”
“因為啊——”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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