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威笑著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讓老鴇子下去了,他和金木澤隨便找了個散座坐了下來,一邊喝著茶吃著瓜子,一邊看著柳三變,別人都是看歌伎,他倒好,專門看一個大男人,只見柳三變時而低頭思考,時而仰頭喝一口酒,時而又抬起頭來看著歌伎,忽而又雙手一拍在桌子上刷刷點點。顯然,他在寫辭。片刻之後,上官威正了正衣冠走了過去,金木澤也趕緊跟隨其後。等到了小閣,上官威雙手一抱拳,說道:
“敢問尊駕,是否是’凡井水之處皆能歌柳詞的柳三變?’”
柳永抬頭看了看眼前人,一笑,說道:
“呵呵……那是市井之人說笑罷了,閣下請坐。”
“謝座!”
上官威在柳永對面坐下,金木澤靠著旁邊站著。上官威觀察柳永,此人應該個頭不高,清瘦的面龐,兩道如月的彎眉,一雙眸子顯得很有神韻,唇上有段須,頜下一縷不長不短的花白胡須。上官威一抱拳說道:
“柳先生,在下上官威,官居……”
“哎……且慢,上官大人,老夫無意知道在我面前之人是什麽身份,上官大人找到老夫不是來耍官威的吧?呵呵……”
上官威沒想到柳永居然如此灑脫,這話要是說給哪個當官的都是打臉的話,柳永居然毫無顧慮地說了出來,可見柳永真乃真性情中人。金木澤站在旁白一皺眉,心說柳永毫不知趣,怎能如此出言無狀,可是看到上官威的時候,發現上官威的臉上一臉輕松。上官威笑道:
“呵呵……是上官威淺薄了,柳先生,在下久慕柳先生的辭令,今日路過翠芳閣,突然想起最近聽聞柳先生在京城,一時心血來潮,想在這翠芳閣能否拜見尊嚴,不成想竟然成真,實乃三生有幸。”
說罷站起來,雙手抱拳深施一禮。柳永原以為這個人是來耍官威的,沒想到此人聽了自己無理之言竟然能如此表現,不覺多了幾分好感,於是趕緊站了起來,雙手相扶,二人重新歸坐,這氣氛就緩和了不少。
“柳先生的辭令真是過目難忘,我看唐有李白,這大宋就是柳先生了。”
“上官先生謬讚了,我怎敢與詩仙並駕齊驅,先生說笑了。”
“哎~李白是詩仙,您是辭仙,這詩詞不是一個東西,在下真真喜歡柳先生的詞——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裡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柳先生,這詞太妙了,寫出了我大宋萬裡江山的氣魄,不僅有豪氣也有溫婉。”
“呵呵……這闕詞是我趕考之時在杭州之時所做,呵呵……”
柳永喝了一口酒,歎道:
“呵呵……年少輕狂啊,那年我才19歲,又哪懂得這……人間的複雜。”
柳永垂頭又飲了一杯。有些微醺接著說:
“來喝酒喝酒……沒想到我柳三變屢試不第,等到了第五次已知天命之年才中了這進士,哈哈……皇上不知何故,就是不用呵呵……讓我在這花街柳巷之內填詞,也罷!呵呵……老夫就來個奉旨填詞哈哈……”
上官威搖頭唏噓不已:
“柳先生,朝堂之上未必名流千古,這市井之中也未必不能流芳百世。 www.uukanshu.net”
“……哈哈……對!對對對,哈哈……聽君一席勝讀百文啊,來來來,先生受我一拜!”
柳永站起身來納頭就拜,上官威雖然一直是微醺,但是這一下可把他嚇得不輕,他趕緊雙手相攙,怎奈遲了一步,柳永已經拜倒在地下,上官威趕緊雙膝跪倒,同樣的磕起頭來,旁邊的金木澤目瞪口呆,這兩人不知是知己之拜還是因為喝多了胡亂感慨,他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只能看著兩個人在哪互磕,拜了多時,柳永率先起來,拉住上官威的手,滿臉通紅說道: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上官兄弟也!哈哈……朝堂之上未必名流千古,這市井之中也未必不能流芳百世!對對對!上官兄弟一言我柳永都白活了哈哈……我看上官兄弟不拘小節,我柳永也懶散慣了,不如今日你我衝北磕頭八拜結交怎樣?”
上官威一愣,說道:
“小弟和先生年齡相差懸殊,這恐怕……”
“誒~兄弟此言差矣,這八拜之交就有孔融和禰衡的忘年之交啊,你莫非嫌棄老夫不成?”
“柳兄,你這是哪裡話來,小弟求之不得,如蒙不棄,小弟願拜兄長為大哥!”
柳永手舞足蹈,叫來老鴇子,說出自己的要求,老鴇子喜出望外,這青樓的老鴇最是勢利眼不過,這番折騰定能傳為佳話,給他們翠芳閣帶來不少生意,於是命人找來香爐香案,兩人就在這閣中八拜結交。兩個人都很激動,禮畢之後,柳永拉著上官威說道:
“呵呵……兄弟……來!看看哥哥剛剛寫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