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無形之手，生花之佛

  目送張飛燕遠去，法正緊跟而上，顯然有事要談。

  從張飛燕開始修仙之後，法正就一直跟在張飛燕身邊，也是此界除張飛燕之外，第一個踏上劍種仙道的修士。

  張飛燕甚至都不吝嗇分劍之術，時至今日，法正借著傳銷修仙術，修為也攀升至結丹中期。

  兩人的關系亦師亦友，用極佳都不足以形容。

  陸銘卻看著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不多時微微一笑。

  從黑白無常等鬼物的記憶之中，陸銘其實已經對陰間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最起碼也知道陰間的地形風貌。

  然而酆都身為陰陽交界之城，守備更是森嚴。

  無從得知啟明聖佛降臨之前，究竟有多強的修為。

  複而不再理會那個陳慶雲，盤膝坐地看似閉關打坐，實則意識已經沉入內天地，觀察真武界的一切。

  “而在下，便是您的首席大弟子。”

  “我們是最後一種……或者說，即將走向最後一種。”

  但張飛燕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的忽略了一個問題……

  “每逢鬼孽臨近，聖佛皆有所感。”

  不僅僅是那和尚打扮的人影的面容，與他一模一樣。

  直到不遠處，法正做佛禮，頌佛號，緩步走來，來到了張飛燕的面前。

  於此般狀態之下，一行人正式進入了酆都。

  這使得他茫然無措，時而看向那閉眼枯坐，仿佛死了一般的生花和尚，時而回頭看向法正。

  張飛燕朗聲一笑:“好！”

  彼岸花實乃奇花也。

  而像是啟明聖佛這種程度的肉身神異，其降臨之前至少也得是大乘圓滿，即便是仙人也不是沒可能。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張飛燕陡然一愣。

  說一千道一萬，無論這陰間有什麽危險，法正又有怎樣的打算，張飛燕必然得深入陰間，看看情況再言其他。

  陸銘也沒想到，陰陽界的界核不是個體，而是群體！

  陸銘橫空出世之後，仙道進展比陳慶雲稍快，無形之中便擠佔了陳慶雲的資源。

  一切皆保留了曾經的模樣。

  只因眼前哪有什麽遊魂鬼孽，又哪有暗無天日的樣子?

  陸銘感知掃過，心中更是萬分無語。

  而這隻手的主人，並非是陸銘。

  一應資源陸銘是半點不缺——雖然陸銘並不需要這些低級修仙資源，但拒絕也顯得太過於惹眼，便乾脆收入囊中。

  只是覺得酆都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可怕，金光照耀之下，反而令人暖洋洋的，就連心境都變得平和，即將深入地府的恐慌都減輕了大半。

  奈何陸銘不經常在靈劍界，數次邀約無果，陳慶雲大失臉面，兩人的關系自然也就越來越不對付。

  光芒映照下，隨處可見的彼岸花組成花海，一望無垠。

  ……

  隱隱理解了彼岸花，為何能頂替界核的作用……

  那就是，憑他初成元嬰的實力，又怎麽可能搗毀陰曹地府?

  “界核竟是……”

  “危難關頭，聖佛降臨，救萬民於鬼禍之中。”

  這群人可能有不自量力之嫌，勇氣卻也值得讚頌。

  未等張飛燕再開口，法正已然再道:“只可惜，降臨的過程似乎出了問題，致使聖佛記憶有缺，力量全失……”

  複而心中再做思考:‘剛剛佛光收縮之時，法正並沒有任何異常，使佛光收斂的力量源自於另一側，也即是陰間。’

  低頭看向遍地花海，陸銘慢慢眯眼凝視許久。

  因為此城之中，空無一鬼……

  回到洞府之中，陸銘終於想起了陳慶雲這個名字。

  很難想象佛光大日之中，竟是如此的冷清黑暗。

  ……

  最後一種即是徹底滅亡。

  念至此，陸銘轉身返回洞府，忽聞耳邊響起刺耳的公鴨嗓音。

  陸銘猜測可能是法正。

  思考過後卻仍是有許多疑惑，陸銘乾脆不做他想，靜觀局變。

  卻搖頭一笑:“稚子恩仇最為無趣。”

  兩句話過後，法正就不再說話了，但這兩句話本身也起到了提醒的作用。

  此話說完，法正看向遠方生花的啟明聖佛，再道。

  陰陽界中的一切事務，甚至都無需陸銘刻意引導，很早之前張飛燕便已經決定深入陰間，搗毀陰曹地府，以徹底解決人間鬼患，還人族一個朗朗乾坤。

  這也讓陸銘心中一定。

  除頭頂大日分外惹眼之外，陸銘肉眼所見，即是感知極限。

  進入酆都，就像回到了自己的臥室一般簡簡單單……

  他似乎真的，天然便與這佛光有著密切聯系。

  此種情況單憑肉眼尋找線索，陸銘乾脆什麽都不要做了，反正也來不及，何必白費功夫?

  “幸而天無絕人之路。”

  張飛燕又是一愣。

  這一日，蜀山劍派精銳齊聚於山門前。

  張飛燕卻反問道:“可是之前你並沒有修為在身，且你的壽命……”

  張飛燕緩緩點頭:“自然早有預感。”

  再加上城中大陣……

  佛光浩蕩普渡眾生，其籠罩全城，使得酆都之內鬼物不存！
  那返虛期的城主，大概是死了，城衛鬼軍亦是同理。

  既然對手最強不過大乘圓滿，陸銘又如何不敢一試?
  天地之力洶湧而來，尋界核之法很快定位了界核的位置。

  人類在此界被鬼孽獵食、屠宰，有今天沒明天。

  ‘這大抵就是有緣人了吧……’

  正是法正和尚。

  另一種即是維持原狀不變，與鬼孽共存，人口規模上不去，但也能保持一定的數量。

  “降臨！?”

  視線逐漸重歸清明。

  短暫茫然之後，他同樣出現在了一片花海之中。

  法正聲音幽幽，似有道不盡的滄桑。

  而這等世界中存活的人類，大抵有三種可能的未來。

  眾人依序登上法劍，張飛燕再掐訣，法劍破空遠去，直飛向酆都方向！
  僅僅只是兩個時辰之後，眾人就已經來到了酆都前。

  然而此刻映入眼簾的景象，直讓陸銘以為自己走錯了片場。

  在陸銘的感應之中，這種恍惚感有些類似進入虛界時的感覺。

  是的，這陰陽界的界核，正是眼前這片漫無邊際的花海。

  “也到了該啟動的時候了。”

  彼岸花香氣撲鼻，嬌豔欲滴，此般美景很難讓人將其與陰間劃等號。

  ……

  映入眼簾的一幕，卻讓陸銘猛地皺起了眉頭。

  初成元嬰的張飛燕領銜，下有以法正為首的結丹期長老三位，余者皆是蜀山劍派精銳，最低也有築基修為——陸銘與陳慶雲皆在此列。

  張飛燕此言剛剛出口，在場眾人便齊齊喝道。

  然而很快，陸銘便眉頭一挑。

  他都準備血戰一場了……結果什麽都沒發生。

  但好消息是，鬼孽開智極難，近乎於奇跡，故而只要摸透了鬼孽的行動邏輯，無智之鬼孽並不難對付——這裡的不難對付指的並非是擊殺，而是在鬼孽橫行的世界中苟延殘喘。

  “而這一切，就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了。”

  籠罩在酆都周圍的鬼域瞬間被撕裂，露出鬼域中的宏偉巨城。

  酆都的格局並未有變。

  其一聲爆喝，禦劍徑直深入洞中。

  縱然是陷阱，縱然是刀山火海，以張飛燕的為人，他該闖還是得闖！
  法正聞言略微恍惚，許久後方才平和一笑。

  而對比陸銘實力帶來的超凡感知，肉眼的視距太過於渺小，使得此刻陸銘宛如瞎子般，不辨方向，自然也沒有目標。

  更是因為此人背後，竟生長著一株巨大的黑紅之花！

  “走！”

  想要有所作為，就必須得稍微激進一些。

  ……

  忽有靈光一閃而過，引得陸銘抬頭望向天空中的佛光大日。

  劍光騰湧大有開天辟地之勢！
  其本身已是元嬰，再有萬民意加持，這一劍的威力甚至接近元嬰後期！

  從細節之處陸銘能感知到，此城之中怨氣衝天，這是鬼修臨死前的怨念！

  張飛燕環顧四周，看向眾人，美髯在秋風之中輕微擺動。

  看到法正的身影，張飛燕眼中反而升起一絲哀意……

  比之上一次陸銘所見，此刻佛光更盛，力量更強，隱隱觸及到了大乘中期的門檻。

  頭頂上空，金色佛光化作大日，使得陰間的光線充足到有些刺眼。

  心中萬分疑惑，但張飛燕並未抗拒。

  簡單思考，陸銘搖頭一歎。

  說起啟明聖佛，法正滿眼都是追憶。

  很快，法正帶著張飛燕落入佛光之中，仿佛穿透了一層水膜，入眼處便是新的天地。

  念至此，陸銘眯眼咧嘴一笑:“更何況，就算某家稍微激進一點，你又能奈我何?”

  其實此刻噬界，稍有些孟浪。

  盤膝坐於花海之中，體內三相轉魔功轟鳴運轉！

  陸銘也懶得與此人糾纏……事實上就連此人的名諱，陸銘都記不太清了。

  當時陸銘觀察到此地有返虛靈脈，第二次前來，更是知道此城鎮守，乃返虛初期大鬼。

  因為張飛燕的一劍確實起到了效果……

  陸銘這叫一個無語……

  然而陸銘卻猛地睜眼停止運功，眼中閃過錯愕。

  張飛燕本就有憐世之心，蜀山劍派第一代弟子，更是優中選優，即便陳慶雲之流亦是小節有虧，大義不缺。

  倒也解釋了為何此界會出現佛門這種東西。

  每一個以煞氣為底層規則的世界，大都大同小異。

  他笑看著張飛燕，道:“可是早有預感?”

  “而且這佛光來得亦是蹊蹺。”

  “此行風險極大，九死一生，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這邊！”

  黑紅之花正是彼岸花。

  這個陳慶雲比陸銘早入門三年，資質同樣個頂個的強。

  而這一次，佛光中並未爆發出推力。

  帶頭向佛光噴湧之處行去，張飛燕越走越快，很快便來到了佛光前方。

  但張飛燕等人受限於眼界，卻不知那光乃是佛光。

  倒是領頭的張飛燕眉頭微蹙，對眼前的狀況也很是不解。

  與此同時，尋界核之法啟動。

  “這是……”

  這不就是個廢人麽?

  行走在酆都的街道上，佛光照耀之下，眾人靈覺暴漲，只需分出很少一部分精力便能防備危險，剩下的精力皆用來感慨酆都之繁華。

  很快，法正再道。

  空曠，漆黑……

  “我觀此城異常，起因可能在那金光。”

  反而飛快收斂，縮回洞中，不多時，天空中的金蓮異象徹底消失，隻留下金色的旋渦大敞四開！

  “不愧是伱……”

  “因為很久很久之前，此界有一頭鬼孽開靈啟智，成了我等人族繞不過去的坎。”

  聽罷法正笑道:“那你還來?”

  元嬰後期來此，理論上與送死無異。

  似乎猜到了張飛燕的所思所想，法正微微一笑。

  法正如此開口，隨後目光幽幽，仿佛回憶著什麽。

  到時候從張飛燕的破局手法上，陸銘便可窺得一二真相。

  “聖佛自有不凡之處。”

  此界只是中等世界，並不會出現仙人等級的存在。

  張飛燕隻感覺腦子一暈。

  張飛燕了然點頭。

  此刻，這株宛如參天巨樹般的彼岸花，從僧人背部生長而出，妖豔綻放，時而無風自動，仿佛活體一般！
  說不清是惡心還是違和，總之，一股強烈的怪異感湧上張飛燕心頭。

  “這種狀態的界核不見得是自然形成的。”

  轉頭看向發聲之人，便見其五官平庸卻故作風雅，身上銀白色的法袍騷包的很，更是舉著羽扇不住輕搖，絲毫不顧當前已是晚秋。

  “我的師尊，啟明聖佛。”

  鼎盛的佛光於酆都上空，擬作金蓮模樣。

  亦讓張飛燕下定了主意。

  耳邊忽地響起法正的聲音。

  ……

  有一件事張飛燕未對任何人講。

  環顧四周，徒子徒孫已經分散，卻仍有一人陪伴在自己身邊。

  張飛燕反問道:“我若不來，何以解鬼孽之患?何以使人道大昌?”

  複而驅動法劍，法劍迎風便漲，很快漲到飛舟大小。

  且從之前的種種表現上看，此界也無界主。

  許久後，張飛燕鄭重開口。

  很容易便能想象出這樣的場景——不知哪日，佛光忽然變得猛烈，瞬間淨化了酆都內的一切鬼物，至此，酆都反而成了鬼修絕地。

  遠方就如同隔了好幾層世界，再強的感知自然也施展不開。

  “每當鬼孽傷害聖佛，皆會有佛光從聖佛體內自行激發，鬼孽觸之必死。”

  “不對。”

  “斬鬼誅邪，吾輩義不容辭！”

  “這就是您，啟明聖佛。”

  大量天地之力從外界湧入陸銘體內，填補陸銘的真武界內天地。

  但降臨之後，即便記憶有缺力量全失，啟明聖佛卻仍舊特殊且不凡。

  後方之人見狀立刻緊跟而上，直把生死置之度外。

  張飛燕並非蠢人，自然早就看出法正明裡暗裡暗示他前往陰間。

  酆都通往陰間的入口，被大乘期佛光封鎖，等閑不得入內。

  隱隱想到法正此人的古怪之處，陸銘目光上揚看向佛光大日，慢慢眯起了眼睛。

  面前荒蕪空蕩，卻聽張飛燕朗聲怒喝:“開！”

  然而於黑暗的盡頭，卻又有一道人影枯坐於地，隨著視線逐漸適應了黑暗，當看到那人影時，張飛燕驟然瞪圓了眼睛！

  “每當有人族被鬼孽所傷，只要接近聖佛，傷勢就會自然痊愈。”

  立於人群之中，陸銘的目光偷偷在法正與張飛燕背後來回掃視。

  一種即是自行開創超凡道路，或是外界干涉帶來超凡之路，從而掌握對抗鬼孽的力量。

  因為這花本身就是界核演化而生！

  佛光大日散發光與熱，然而光在張飛燕眼中卻並不刺眼，熱度落在張飛燕身上，也只是溫暖舒適恰到好處。

  法正點頭道:“自是降臨，畢竟聖佛非本界中人。”

  只是不鹹不淡的拱了拱手，說了句“師兄你不也從豬圈裡出來了麽”，轉身便走。

  “不過快到了揭曉謎底的時候了……”

  ……

  ……

  看著看著，陸銘便眯起了眼睛。

  但彼岸花海隔絕感知，陰間之大也足以媲美陽間。

  上一次自己來，這佛光壓根不鳥自己。

  陸銘於此刻，一邊搜索界核，一邊開始了噬界！

  此城確實氣派，陸銘在主世界中都未見過這等繁華的仙城。

  張飛燕目光一凝，便見法正已經拉起了自己的手。

  修為高深者，身體被改造，生命本質發生蛻變，縱然力量全失，卻仍能保留部分神異。

  五日時間轉瞬即逝。

  在陸銘眼中，整個世界分外清晰，然而感知卻蔓延不開，遭到彼岸花分界之力的阻隔，受限於一隅。

  “喲，這不是咱們的陸宇師弟麽?怎麽，終於舍得從你那狗窩中爬出來了?”

  前方，張飛燕凝望深邃金洞，不多時便下定了主意。

  返虛期的城主不知身在何處。

  “且之前從鬼修記憶中得知，那金光所在，即是通往陰間的入口。”

  此地的每一朵彼岸花，都是界核的一部分！

  當他見到那佛光之時，確實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親近感。

  唯一的區別只在於，此刻酆都內再無任何活物，以及任何鬼修。

  最低也是築基期的城衛鬼軍更是無影無蹤。

  唯有城中央處， 浩蕩佛光噴湧而出，宛如綻放的金蓮。

  但問題在於，法正又是誰，這個就值得商榷了。

  說白了就是凡僧……

  ——烏漆嘛黑暗無天日，鬼孽遊魂無家可歸，火海天災隨處可見。

  而蜀山劍派的處境，終究還是群鬼環伺仇家遍地，資源並不充裕，陸銘多了，別人自然就少了。

  “一切都恰到好處呢。”

  越靠近佛光，張飛燕就越覺得舒服。

  此花中自帶分界規則，而當大量的彼岸花聚集在一起，隱約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反應。

  法正笑答道:“此界從來都沒有什麽超凡之道，因為聖佛已經忘記了他原有的超凡之道，我昔日所學，乃聖佛傳下的佛理佛法。”

  徒留下身後陳慶雲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目視陸銘遠去的身影，眼中隱隱蕩出冷光。

  陸銘暫且放下此事不管，抬頭看了眼天空中的佛光大日，低頭又看了眼漫漫無際的彼岸花海，眼中盡是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