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四年三月十八日。
NJ市,洪公祠。
洪公祠在南京繁華的新街口南面,老街古巷相銜交織,是著名的老城區。這裡有一條長約二百米的老街,名洪公祠,宅東連明瓦廊、三元巷,西銜豐富路、秣陵路,為要道通衢,是人們熟悉的老街。
清初,這裡是總督江南軍務洪承疇的大府宅,其死後,清政府為紀念他的功績,在此辟建了當時南京最大的祠堂,故街名洪公祠。
這裡也是力行社特務培訓班所在地。
三天前,周林離開了蘇州,乘坐張於的專車來到南京。
一到南京,張於便將周林與王強送到了特訓班。
特訓班正式開學的時間是三月二十。但大部分的學員都提前到了洪公祠。
王強的家本來就是南京的。他與他叔是在何成遇難後調去蘇州的。回到了南京,王強便與周林說了聲,直接回家住兩天。
那一間間的房屋被重新粉刷整理,變成了學員的宿舍。
一律的大統鋪。一間房中住八個人。
周林的房中,隻住了四個人,除了周林與王強,還有兩個人,空了四個鋪位。
那兩人今天也不在宿舍中。
坐在鋪位上,周林點上一支煙,抽了起來。
從蘇州站離開,李向尚給了周林二十塊大洋,說是他的補貼。這樣一來,周林的身上就有三十六元銀元券。
周林不象王強,手上有錢就會跳。周林的家境不好,他準備給家裡寄去,補貼家用。
今天早上,周林在宣傳欄上,看到了這一期的三十個學員的名單。因為學員要分班組,分好的班組名單就貼了出來。
周林去看時,宣傳欄邊沒有人。他便耐心地看著那名單。
之所以要看名單,是因為周林的前世記憶中,有一件很大的事,就發生在第三期洪公祠特訓班中。
一九三四年,力行社洪公祠培訓班第三期中的學員,有一個人是日本人的特務。
這個日本特務奉命打入力行社的培訓班,了解到了該期培訓班的學員情況,編成了一份資料。並且給每個學員都留了照片。
後來,中日戰爭爆發。軍統派往敵佔區的特工,許多人莫名其妙地被抓。經過軍統潛伏在日本特高課的內線報告。日本人的手上,有一份資料,都是軍統的特訓班的秘密資料。這份資料,是一位叫山下智久的日本特務弄到的。他曾經打入力行社,參加了洪公祠第三期特訓班。
而抗日戰爭中,洪公祠第三期的學員,死亡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只要他們一進入敵佔區,馬上就被發現,不是被抓,就是被殺。
這一切的根源在於那個叫山下智久的日本人。
周林知道,眼前的這三十個人中,就有一個人是山下智久。雖說他現在有一個中國人的名字。
這是一個極大的隱患。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那麽周林就會面臨巨大的生命危險!
周林用腦子記下了這三十個人的名單。
三十個人中,男性二十五人,女性五人。
他們之中,誰是山下智久呢?
看了十分鍾,周林便回到了宿舍。
……
就在周林站在宣傳欄前的時候,在南京的一間小酒樓的一個包間內。兩個人正在喝酒。
“唉!想喝菊花清酒啊。”
對面的人說:“山下君,我下次來時,給你帶菊花清酒。”
“還是不用了!萬一讓人聞出了清酒的味道。
那就危險了。等到帝國佔領中國了,我想喝多少清酒都行!” 對面的人豎起了大拇指:“山下君真君子也。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是我學習的榜樣。”
山下智久喝了一口酒:“已經有三個月沒聯系我,今天找我是什麽事?”
“雖說組織上沒有聯系你。但是組織上每時每刻都在關心你。這一次你上洪公祠特訓班,就是組織出的力。”
山下智久:“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我們那裡,有幾個人都比我後台硬。但這個名額最後落到了我的頭上,我就知道組織有打算。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我們需要洪公祠特訓班人員的詳細資料,最好有照片。”
山下智久說:“前兩期很難!那些資料已經送到總部存檔了。我沒辦法拿出來。但是這一期我可以爭取。”
“不是爭取,是必須拿到。這關系到帝國的聖戰。”
“是!但是我需要一些東西。”
“我們會完全滿足你。伱需要什麽?”
“照相機兩部,膠卷二十個……”
“這些東西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帶來了。另外,給你帶來了一千元的銀元券,作為你的活動經費。”
……
力行社總部辦公室。
戴立正在寫著計劃。
門外有人喊報告。
“進來!”
進來的人是張於。
戴立寫完幾個字後,將文件夾合上。
“崇明來了。沙發上坐。”
張於的字是崇明。
張於等到戴立來到沙發處坐下後,這才從身上的皮包中拿出一個竹筒,放到了茶幾上。
戴立一看那熟悉的樣子,便知道是什麽東西。
“明前的?”
張於答:“必須的!這是今年剛采的明前綠牡丹,一芽一葉。”
戴立不相信,“那就是半個月內釆摘的。可今年的明前綠牡丹還未上市。我喝的還是去年的。”
張於討好地說:“要不泡一杯試試。”
戴立也來了興趣:“馬上泡!”
張於是老茶客了。他泡茶的技術很高。
很快,香氣撲鼻的茶味直灌戴立的鼻子內。
戴立深吸了一口:“這是正宗的仙霞山頂的綠牡丹茶。這茶一年不會超過十斤。你哪裡弄來的?”
張於忙解釋:“不是我弄的。這回我去蘇州站調查,對每個人的家庭情況進行了家訪。剛好有一個人的家是仙霞山腳的。我們的人去了後,他們家的人聽說處座喜歡喝綠牡丹,便當即上山,釆了嫩葉,回來後便炒了茶,讓我們的人帶了回來。”
戴立喝了一口茶,感到心胸舒服多了。“出這嫩葉的地方多是危險的地方,很難采到。”
張於:“我不知道有危險!這麽說來,周林的家人對處座是非常的尊敬。”
“有心了!家鄉的人,都知道我,也知道我好這口。有了這一筒茶,我能喝上一個月了。你說的這個周林,調查結果呢?”
張於匯報道:“周林,今年十九歲。家庭住址是江山白石鄉……”
戴立噫了聲:“我少年時,曾經去過白石鄉。那兒離我家不遠,也就十幾裡路。白石鄉的烏雞很好吃,也很補。”
張於連連點頭:“我也吃過白石鄉的烏雞,大補。”
戴立笑了:“家鄉子弟兵啊!審查出問題沒?”
“沒問題!他八個月前才從家鄉出來,幸運地碰到了蘇州站招人,便進來了。”
“人品如何!”
“忠誠!可靠!聰明!園滑!”
戴笠又喝了一口茶:“乾我們這行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忠誠!對組織忠誠!對領袖忠誠。忠誠的人才可靠!還有必須聰明,傻瓜當不了特務。當然,傻瓜肯定不會園滑。”
戴立說著笑了。張於也陪著笑。
“處座,我已經將他安排進了三期培訓班。他的底子差,得多多培訓。”
戴立很滿意:“你的安排很好!經驗與知識可以學習中增長的。只要人忠誠,再笨的人,也可以通過後天的學習成為聰明人。等他學習完了,帶他來見我。”
“是!”
……
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日, 特訓班開課。
周林記得,在軍統各種各樣的訓練班中,班主任幾乎都是戴笠,唯獨洪公祠特訓班例外,班主任是申聽禪(參謀本部第二廳廳長),另外還有副主任,但顯然他們都是掛名。
具體的管理,分為三個組(民國時似乎很喜歡用“組“這個名稱,最起碼力行社、軍統特別愛叫“組“,組可大可小,大的組長,級別能到少將、中將)。
戴笠負責“事務“組,主持日常工作;特務處副處長鄭介民負責“教務“組,管教學;李士珍負責“訓育“組。
(李士珍,軍校二期,中將、中央警官學校教育長、逃台後任中央警校校長。李士珍是GMD警察事業的創始人,曾留日學過“高等警察“,有《警察行政研究》、《警察精神教育》等專著。)
周林有幸參加了開學典禮。
所謂開學典禮,儀式很簡單,桌上放1本《三民主義》、1枝手槍,由政治教員領著大家宣誓。
誓詞是:“余誓以至誠,奉行三民主義,服從領袖命令,遵守團體紀律,盡忠職守,嚴守秘密。如違誓言,甘願受最嚴厲之處分,謹誓。“
宣誓完了,有教員上前,將每個人手中的誓詞收集起來,在操場中間擺了一個大鐵鍋,將誓詞當場焚化。
周林看著那焚你的誓詞,感覺到這不是政府行為。倒有點像江湖幫會之類的入會儀式。
很快,教員告大學:這是一個象征意義大於實質的舉動。我們從事的是極端崇高的事業,大家要隨時做好獻身的思想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