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電話，林梅雙手捂住臉，眼淚從手指縫隙處溢出，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女兒小美的玩具熊上，劃過它黑色的眼珠，流進毛發中，逐漸浸濕一片。

　　“媽媽，快看，我畫好了！”小美揮舞著雙臂，興高采烈地地跑到媽媽跟前，扯著媽媽的胳膊，急切地想要得到大人的稱讚和表揚。

　　雙手快被女兒扯開時，林梅一把抱住了女兒，“嗯，嗯”，剛開口，哽咽聲已露，林梅輕咳幾聲，調整著嗓音，以免被女兒察覺出異常。

　　然而心思敏感的小美，卻一下子就聽出了不對勁:“媽媽，你怎麽了?是不是爸爸又惹你傷心了。”語氣裡盡是焦急和擔憂。

　　聽到孩子喊爸爸，林梅的腦海裡倏忽閃過今早看到的畫面，想起這一天經歷的種種:

　　早上，她被叫去警察局，聽警察簡要說了一下情況，對方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到了，但這些話語組合起來，卻令她感到非常恍惚，完全沒辦法思考。

　　“他剛剛說了什麽，什麽叫我丈夫可能死了，洪顯學那家夥死了嗎?怎麽會?怎麽會?”她心裡不停地念叨著，面上卻不顯。只是步伐沉重地跟在後面，緩緩地來到一處陰冷的空間。

　　白布掀開的一刹那，林梅兩眼先是遽然一滯，不可置信地看著那慘白的臉，隨後滿腔的驚懼、難過和悲哀，化作鹹苦的眼淚，嘩嘩地奪眶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聽著太平間裡傳出的撕心裂肺的哭聲，看著手上的白布和照片，夏陽望了一眼房間，默默地將東西重新放進袋子裡，轉身朝辦公室走去。

　　哭聲過後是痛罵，林梅哭嚷著:“小美還那麽小，她怎麽經受得了啊！小美啊……我的女兒……”同時用腳不停地跺著地面，如同一個孩子般絕望、不知所措，仿佛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想起這些，林梅又不由得哭起來，卻拚命不發出聲音，隻眼淚一顆顆地滴落在女兒的衣襟上。小美懂事地沒再問了，只是抱緊媽媽，小手輕輕地拍著媽媽的背，學著往日媽媽安慰自己時的樣子。

　　以後，母女倆便只能相依為命，小美永遠地失去了爸爸，這份傷痛和遺憾，也許終生都無法彌合，連那些不快的甚至難過的回憶，都變成了珍貴的東西，只因逝者已矣，無法再相見相擁，甚至責怪、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