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陳念花費了大量時間去完成這張F-22圖紙的數據標注，甚至連一顆鉚釘的位置都精確到了毫米級別。

　　而他手裡的圖紙也越來越大，從原本的一個桌面見方，慢慢變成了2*2的大圖，隨後又變成了厚厚的一疊。

　　好在他腦子裡的信息是無比清晰的，否則，光是考慮每一個部件的布置，都會讓他苦不堪言。

　　最後，足足花了一個星期，陳念才完成了一份他相對滿意的外形設計圖紙，而在完成之後，他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收拾好東西離開了圖書館，向空氣動力學老師陳果的辦公室趕去。

　　實際上，這年頭在學校任教的老師每一個都是臥虎藏龍，陳果也不例外。

　　他當然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教授。

　　作為一個東北人，他在組織內的身份，是東北某個被稱作601所的設計研究所的空氣動力學顧問，在之後的十余年時間裡，他參與設計了一系列新型戰鬥機，其中就包括赫赫有名的炸彈卡車殲16。

　　現在他的資歷和名望雖然還沒有達到頂峰，但在機體設計方面也是屈指可數的存在。

　　外人想要見到他，光是“預約”這一條就足夠困難了，更不用說他還未必會見。

　　但對於陳念這樣的學生就要簡單得多直接去他辦公室找，十有八九他會在。

　　一路暢通無阻，到了陳果辦公室所在的教學樓，陳念正打算直接上去敲門，卻看到已經有人在門口等著了。

　　他猶豫了幾秒，正在考慮是先敲門看看情況還是在外面等著，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卻先開了口:

　　“小兄弟，你也是來找陳教授的?看你這樣子，是學生吧?”

　　男人聲音溫和，臉上也掛著笑意，陳念便也客氣地回答道:

　　“是學生，來找老師交作業的。”

　　“研究生嗎?看你挺年輕的，應該不是博士生吧?”

　　陳念搖搖頭說道:

　　“不是，大一的。”

　　“哦......大一啊。”

　　男人明顯有些失望，他歎了口氣說道:

　　“我看你手裡拿著那麽多資料，還以為你是研究生呢。大一學生就那麽多作業嗎?”

　　“那倒不是，只是我自己的興趣而已.......您貴姓?您找陳教授有事?”

　　眼看陳果的辦公室門還沒開，裡面還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陳念便先坐到了門口專門放置的椅子上等著。

　　“免貴，姓劉，劉海。是找他有事啊，想聘請他給我們做技術顧問，但是你們陳老師不好見啊，這不來了好幾次了，也沒見到。”

　　“技術顧問?”

　　陳念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陳果一個搞空氣動力學的，除了國家那幾個研究所，還有誰會找他做技術顧問?

　　需要登門拜訪的一看就是私企，可現在國內的飛行器行業根本就還沒發展起來，難不成......是外企?

　　“是啊，我們是賽納斯飛機公司的，最近剛啟動了一個農機項目，打算針對國內的情況研製一款合適的農用固定翼飛機，這不是正缺人嘛，就打算找陳教授問問。”

　　“沒想到，人家根本就不見我，說是沒時間。”

　　“我都在這等了好幾天了.......小兄弟，伱一會兒要是進去，能幫我給老師帶個話嗎?就說是劉海，費用的方面都好商量！”

　　果然！

　　聽完他的話，陳念已經完全猜到了陳果不願意見他的原因。

　　倒不是看不起錢，也跟保密條款不沾邊，純粹是因為......你們是外企的啊！

　　更重要的是，你們還是造農用飛機的。

　　這年頭的知識分子都還是有幾分傲骨的，一個為國之重器獻身的人，你讓他去花費大量時間給外國人造小型農用飛機?

　　那不願意也再正常不過了。

　　想到這裡，陳念開口說道:

　　“我估計你們是沒什麽機會了，陳老師手頭的項目很多的，不只是學校這攤子事情，研究所那邊也有事，你們既然願意找他，其實心裡也應該清楚.......”

　　“就是因為清楚，才三番五次找他啊！”

　　劉海打斷了陳念，神色有些不屑地說道:

　　“這年頭造戰鬥機還有什麽前途啊?你看看人家老美，那才叫飛機，我們的這叫什麽?連玩具都不如！”

　　“還造什麽戰鬥機，有什麽好造的?不如下海多賺點錢多交點稅，拿著稅錢去外面買戰鬥機不行嗎?”

　　“陰都人不就是這麽乾的，人家不也過得好好的嗎?”

　　陳念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有些不悅地說道:

　　“我們現在是落後，但是不就是落後才要努力嗎?要不然一輩子被人家壓在下面?”

　　“那也得看努力有沒有用。你看看我們那殲十，吹了多少年，結果就拿出來這玩意，不說F-16了，連F-14都不如。”

　　“你說這些研究員要是牛逼我不是針對你哈，也不是針對陳教授我的意思就是，如果真能行的話，也不用拖到現在，早十幾年就能搞出來了。”

　　“現在這樣又沒成果，年年還投入那麽多錢和人，不就是純粹浪費國家的資源嗎?”

　　“我說啊，還不如把這些研究人員釋放出來，現在各個外企都缺人，弄不好還能技術移民呢......”

　　“你就那麽看不起我們國家?看不起我們這些人?”

　　陳念語氣冰冷，劉海也意識到自己說的過了，於是便訕訕地說道:

　　“我是覺得你們大好青年，不應該浪費在這種沒用的地方.......”

　　“我不覺得這是沒用的地方，我們也有自己的成果。”

　　“啥成果啊，整個國家都沒成果，別說你個小年輕了.......有理想是好的，但是也要審時度勢啊。”

　　陳念懶得再跟他廢話，也就在這時，辦公室的大門打開，陳果滿臉笑意地送一個白發老人出了門。

　　顧不上兩人還在交談，劉海一個箭步衝上去，拉住陳果說道:

　　“陳教授，我又來了！這次您一定要賞臉，讓我跟您聊聊。”

　　“您放心，哪怕您這次還是不同意，我們的顧問費也照給！”

　　陳果的臉上浮現出明顯的不耐煩，他瞥了劉海一眼，開口道:

　　“小劉，我都說了多少次了，這不是錢的問題，你要是還拿這一套說事的話，明天開始我就報告保衛處，你連校門都不要進來了！”

　　劉海連忙假意扇了自己一個嘴巴，開口說道:

　　“怪我怪我！我也是心急了。您別多想，我絕對是誠心的，沒有任何別的意思，您看今天能不能給我半小時的時間?不用半小時，20分鍾就行！”

　　陳果無奈地歎了口氣。

　　“今天要是不跟你聊，你回去也不好交差， 十分鍾吧。”

　　說罷，他正打算轉身回辦公室，卻突然看到了站在一邊的陳念。

　　“哎?小陳也來了?手裡拿著啥?”

　　都是小字輩，陳果對陳念的態度可比劉海好多了。

　　不過也是，對於這個勤奮的學生，沒有哪個老師不喜歡的。

　　“老師，是上次的興趣作業，想提前找您看看。”

　　這麽一說陳果來了興趣，他走到陳念面前，翻開他手裡的紙頁，好奇地問道:

　　“畫了那麽多?畫的啥?”

　　“F-22。”

　　“F-22?這玩意兒可不好弄......嘶，你這作圖，夠精細的啊.......”

　　陳果快速翻過表面的幾張封面，當那幅巨大的三視圖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的神情為之一滯。

　　數據，全是數據。

　　密密麻麻的數據幾乎擠滿了整張紙，相比起來，那些線條輪廓倒是不那麽突出了。

　　他顧不上多說話，一把搶過陳念手裡的圖紙坐到了門外的椅子上，隨著進一步的翻閱，他的神情也逐漸變化。

　　先是驚喜，隨後震驚，再然後是嚴肅，緊接著，包含著感慨、振奮、難以置信、甚至有些恐懼的神情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他抬起頭看向陳念，足足看了十幾秒後，才用嚴厲的口吻說道:

　　“陳念，跟我進來。”

　　一旁的劉海急了，他連忙湊到陳果面前說道:

　　“陳教授，那我呢?”

　　陳果看也不看他，隻留下了兩個字:

　　“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