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之國是一片霧蒙蒙的冰原，能見度要比沙城低不少。

法海跟在巴蒂後面。

空氣中只有冰霜巨人冬冬的腳步聲。

這裡的一切都蒙上了冰，石頭上是冰，水流結晶，就連一些絲絲縷縷的霧靄也被凝固在了冰層裡。

法海一路走來腳底的冰渣越積越厚，他不得不定時用手杖敲打除冰，免得讓雙腿過於沉重笨拙。

“你不怕冷，這好，很多來這裡的人都覺得太冷，不願意多待。”

巴蒂介紹說:“如果不怕冷，霧之國就是一個很舒服的地方。你可以將冰捏成各種形狀，它們是一種很聽話的東西，可以製作成盔甲、家具和房子。只要有冰，什麽都能做。”

法海注意到，旁邊有一些冰塊裡似乎凍著活物。

最近的冰岩中就有一個殼人。

冰中人臉由圍巾層層裹住，身上有類似於胸背甲的天然外殼。他背靠一個大木箱子，雙手揣在懷裡，低垂腦袋，似乎在睡覺。

不遠還有一個穿雙城甲的人，像是一名幽靈。他面前有一個老式火汽爐，仿佛要取暖，但人和爐子都被封在了冰中。

附近像這樣的冰屍還有不少，都被凍在了厚實的冰層裡。

“這些死掉的人，沒有人來為他們收屍嗎?”法海呵出一口白氣。

“有啊。我們兄弟將這些散落冰原裡的屍體收集起來，讓沙城的人來認人，然後領回去……總有人來到霧之國，因為大意和意外死在這。”

巴蒂站住腳，他嘴巴反覆張了張，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吹出一片冰霧。

“留在這裡的都是沒人認領的，也不知道誰是誰，如果要認就得把它們敲碎，敲碎也不太好，所以就留在這。”

“每回巴拉斯大哥都說，讓這些進來的人注意安全，他們老不聽，能怎麽辦嘛。我們又不是每次都能救他們。”

法海一想也是。

冰原上時常能看到高大光滑的冰牆，上面用堯族文字、復活王國文字寫有「小心危險，注意保暖，不要飲用毒泉」這樣的標語。

看來冰霜巨人們也很頭疼。

走了一段路程，法海跟隨巴蒂抵達了霧之國的核心，不老城。

不老城是尼福爾海姆唯一的城市，圍繞不竭之泉而建，不論城牆還是房屋、街道都是以大塊冰磚築造而成。

這座冰之城的居民是一個個尼伯龍根的孩子，他們有著湛藍的眼睛，銀發，皮膚白得發光。孩子們三三兩兩，或是低聲交談，或是奔跑嬉戲。

注意到了手持竹杖的法海，尼伯龍根像是鳥兒一樣湊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嘰嘰喳喳。

“巴蒂大叔，你帶了人回來啊?”

“嗯，這位是法海大叔。”

“巴蒂大叔你不是去打架了嗎?打贏了嗎?”

“不是打架，是比力氣！贏了！”

“猴子大叔，你的毛好黑！”

“你好。”

“沒禮貌！人家是猴子嗎?”巴蒂怒道:“叫法海大叔。”

“哦……”

“法海大叔，你是猴子變的嗎?”

巴蒂一把抓住這孩子，大喝一聲走你，把他擲向空中。那小孩發出一聲尖銳驚叫，消失在了遠方霧裡。

巨人抬起手放在眼眶上，滿意地眺望遠處:“還是這樣比較有效。”

如此硬核的教訓方法震撼了法海。

“那孩子不會有事吧?”

“沒事，尼伯龍根一族很皮實的，最多砸在冰裡躺幾天，要不了多久就能醒過來，他知道回來的路。”

“……”

“還是先搞正經的，來，走。孩子們讓一讓，玩你們的去，我們大人有正經事。”

巴蒂大步從孩子們頭上邁過，法海也手持竹杖輕巧地跟上。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一片冰湖前。

這冰湖表面光滑平整，明顯經過精心打磨。在冰湖的兩端有一大堆大冰球，每個冰球都有法海那麽高。

“這個叫砸球，我們三兄弟經常玩。”

巴蒂抓起一塊冰球，巨掌輕輕掂量:“玩法就是用冰球互相砸，雙方都不能躲，看誰能接下最多的冰球，而沒有把它們弄碎。”

“注意看！來了！”

巴蒂一個單臂投擲。

冰球呼嘯著撞向法海。

法海以巨法相變身為黑毛巨猿，他雙臂張開，穩穩在腰部雙手接球，然後反手砸向巴蒂腦門。

冰球又被巴蒂雙手抓住。

兩個巨人你來我往，接著就變成了各自互相投擲雙球，然後就是更多的冰球瘋狂朝對方砸去。冰湖上狂風呼嘯，冰雪飛濺。

一番較量後，巴蒂還是贏了。

“哈哈哈哈，這個很吃熟練度的。”

冰霜巨人咧嘴一笑:“我發明了一個更有意思的……”

他忽然看向不老城的中部，大拇指朝那邊比劃:“大哥叫我們過去用餐了，先吃點，今天可是一月一次的加餐日。我是卡著這天回來的，就是為了這一頓。”

空中響起鐺鐺鐺的敲鍾聲。

法海跟隨巴蒂一路來到城市中的一片空地。

巴蒂向法海介紹:“這是我大哥，巴拉斯，也是不老城的市長。”

“歡迎來這裡，遠道而來的朋友。”

頭戴紅色絨線帽的巴拉斯從一艘噴著冰汽的大型冰船上下來，他朝法海揮手致意。但在冰霜巨人的體量下，這艘船顯得就像是一匹小馬。

他打開後面的船廂，從裡面將一個個用布帛包起來的箱子取出，這些箱子上都用黑色煙墨水寫了名字，不少都冒著熱氣。

“巧莉，這是你的盒子。”

“謝謝巴拉斯市長！”

“霍格，拿好你的。”

“嘿嘿，市長，裡面有果醬嗎?”

“打開你就知道了。好了，下一個，傑克。”

“到！”

……

巴拉斯給孩子們一個個分發禮盒，裡面裝著各種沙城食物。

最後剩下的一些乾麥餅、肉干以及醃菜和麥酒，則是被身為大人的巨人享用。

法海啃著麥餅，注意到了第三個巨人。

“那位是?”

“那是我弟弟，巴托。”

巴蒂用手掌抹了一把胡須上的殘渣，一手把肉干塞進口中，另一隻手抓起一桶酒往嘴裡灌。由於火汽爐的加熱，酒倒是沒有結冰。

法海看向那個最年輕的冰霜巨人。

相較於兩個哥哥，巴托個頭矮小。他背了一個大箱子，戴著水晶護目鏡與特製的防風金屬頭盔，脖子上掛著一串金鏈子，顯得有幾分異於不老城的時髦。

巴托此時正在搗鼓一個大鐵爐，周圍圍了一圈的尼伯龍根。孩子們眼巴巴地看著他，仿佛頗為期待。

巴蒂說:“巴托是個發明家。他製作的甜又冰，不僅不老城的大夥兒喜歡，沙城每天都會派人來大量購入。”

法海湊過去近距離觀看。

大鐵爐左側是一個火汽爐，右側是一個冰汽爐，兩個爐子形成了連接。中間的主爐發出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不停冒出熱氣。

巴托抓著旁邊的搖動把柄一陣擠壓，爐子的壺嘴就擠出了粘稠的白色膏狀冰。

他用一個冰碗在下面接著，將冰膏盛滿，然後又淋了酸樹莓果醬或者是蜂蜜，最後遞給一個孩子。

尼伯龍根的孩子用冰棍蘸著甜又冰，吃得一臉滿足。其他孩子則是繼續排隊，等待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不老城很大一部分收入，都是靠巴托的甜又冰。”巴蒂咧嘴一笑:“他是一個腦瓜聰明的家夥，這方面我不太行。走吧，帶你去看我搗鼓出的好玩的。”

兩人來到了冰湖後的一片冰原上。

巴蒂砸開一個用冰岩封住的冰窟，從裡面取出一疊薄薄的圓形冰盤。

“看好。”

他把冰盤投向空中。

冰盤一下子竄入天空，朝斜上方飛行。

巴蒂立即抓起一旁的冰球，往後微微側身，然後用力擲向天上。高速飛馳的冰球精準命中了滑翔飛行的冰盤，將其擊碎成一堆冰沙。

“爽！”

巨人雙臂用力揮拳。

“法海兄弟，這叫飛盤，你也來試一試。”

法海接過巴蒂遞過來的冰盤，學巨人的模樣將其丟向天上，然後用冰球去追擊。連續投了幾個球，都沒能擊中。

“哈哈哈哈，剛開始你還沒掌握竅門，需要考慮到風的阻礙，還有預判那個盤子的飛行路線。”

巴蒂則是將自己的經驗傾囊相授，又是給法海調整姿勢，又是讓他注意抓住時機。

法海勉勉強強，總算是完成了一次命中。

冰球將飛盤擊碎的那一瞬間，法海感覺到一種莫名暢快，不由發出嘎嘎猴笑。

“你覺得這玩意兒怎麽樣?”

“比純粹拚腕力爽！”法海由衷說。

“是吧?我就說，這個真該大夥兒都來玩玩。”

“不過那個推球……”

法海又想了想:“就是那個砸球，不如做小一點，做成用球來擊中其他目標，比如說遠處的一個洞之類，應該身體不那麽強壯的人也能玩。”

“有道理。”巴蒂點點頭:“我去琢磨琢磨。”

他直接跑到了冰湖上，開始嘗試砸球遊戲的新玩法。

法海則是開始練習飛盤。

這遊戲明明並不複雜，卻有一種讓人著迷的魔力。

法海玩了整整一個月。

而在他與巴蒂的一次飛盤鏖戰中，出了一個小小意外。

法海的冰球沒有擊中飛盤，而是擊中了空中霧靄裡的某種東西。冰球碎裂的瞬間，空中那東西筆直墜地。

法海和巴蒂趕過去一看，發現是一個古怪裝置。

那裝置墜落後受損變形嚴重，只看得出主體是某種箱體，頂部則是一堆碎片和玻璃渣。

一個小人從裡面被甩到了外頭，已經不省人事。

它有著金屬軀體，腦袋上發出暗澹而忽明忽亮的光，墜落撞擊導致它雙腿斷裂，左手臂也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燈族人?”

巴蒂愕然:“它們也想玩飛盤?”

法海:“……”

巴蒂的頭腦的確不是那麽理想。

事故當天，有一隊來自沙城的人找了過來。

領頭的是先知黑鍛。

他語氣沉重地說:“這本是一次絕密試飛，沒想到風向改變和沙塵暴將天燈吹到了這裡，導致出現墜落。可惜，燈匙受傷嚴重，他要徹底康復到勝任飛行，得至少兩年，計劃又得延期了……這件事還請諸位保密。”

法海自責地說:“實在抱歉，這次其實是我的失誤。我願意為此負責和賠償。”

他坦誠地講了自己將天燈擊落的過程。

“……只能說運氣不是很好。”

黑鍛忽然想到了什麽，看向法海的眼睛發出光亮:“法海?你是野法師的那位弟子對吧?”

“是我。”

“我記得，你似乎擁有土元素和水元素雙重能力。”

“是的。”

“那你來當飛行員！”

“啊?”

“你可以的，你的體質很強，絕對能適應飛行！”

……

黑鍛將法海帶到沙城外的一個秘密地下基地。

這位先知這才告訴他實情。

“法海，你將面對堯族可能有史以來最艱巨的挑戰，但你也將有機會完成一代代人夢寐以求的事業。”

“我們計劃，用飛舟駛向天外。”

法海一愣:“天外?”

“沒錯。”

黑鍛篤定地說:“穿過世界邊界，進入外面的廣袤世界群！這就是我們要做的飛行！”

“你將是我們堯族第一個遨遊天外的飛行員！”

法海有些沒回過神來。

這才從乾元山下山，都還沒走多遠，現在直接要起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