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你怎麽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是林家的家主啊,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毀了家族的基業?”林老家主痛心疾首的怒斥著在他看來已經瘋魔的兒子。
“我的兒啊,我們生你養你,從未虧待過你半分,你為何要做出這種事情?”衣衫華貴的老婦顫顫巍巍的撫摸著沾滿同胞鮮血剛毅熟悉卻又冷酷無情的臉龐,眼淚止不住的流淌。
“家主大人,我們一直將您視為希望,仰慕您愛戴您,絕無半分逾越之想,為什麽要對我們這些同胞痛下殺手啊?!”這個男人是林山南的左膀右臂,他伏地痛哭。
“叔叔,我是昭兒啊,您從小待我如親子般疼愛,即使殺我了我也不會有怨言的,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林家毀在自己人手中!”青年堅毅的持劍進攻,即使他知道這只是螳臂當車而已。
而林山南唯一的回應,就是手中的刀劍。
直到遇到了自己的枕邊人,從兒時起就互相心生愛慕的妻子,他才稍作停頓。
“你會恨我嗎?”林山南問道。
他在問眼前的愛人,也在問自己朝夕相處的家人同胞們。
“我好恨啊,我以前有多愛你現在就多恨你,嗚嗚嗚。”少婦哭著,瘋狂捶著這個朝夕相處的男人堅實的胸膛。
曾經,她以為這個男人會成為她的避風港,可現在呢?
林山南面無表情,腰間的利劍無聲出鞘。
少婦並沒有恐懼,她的臉色蒼白,停止了哭咽。
她不知道從何處抱出了一個嬰兒,望著熟睡的面孔,欣慰的笑了。
“這是我們的女兒,你很久沒回家了,父親沒告訴你,怕你擔心。”
林山南依舊面無表情,不過從他微微抽搐的臉頰還是能看出他心底的不平靜。
“我原本以為她不會有機會來到這世界上的。”
“是啊,我們的女兒是個苦命人,早產了近百天。我們都以為她活不成了,但父親用了大量珍貴靈藥保下了這小家夥的命。”
“留下她一命吧,這是我們的女兒啊。”少婦哀求,熟悉的面孔和殘忍的手段,讓她有些認不清,或是不敢承認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夫君。
“起名字了嗎?”林山南沉寂了近一刻鍾,才緩緩問道。
“還沒有,父親想讓你親自為她賜名。”少婦如臨大赦般松了口氣。
“好,我答應你。”
林山南接過嬰兒,初為人父的他動作格外的輕柔。
“動手吧,照顧好我們的女兒,別讓她受委屈,行嗎?”
“是我對不住你,若有來生……。”
“若有來生,我還嫁你。”
少婦衝進林山南的懷抱,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胸口已被鮮血染透。
林山南神色如常,這十年裡,他每晚都會夢到這樣的場景,每每醒來睡枕已然被淚水浸濕。
後悔?這種情緒對我這種人來說太奢侈了吧?林山南自嘲。
說起來,何清清因天生魂魄殘缺所以對情緒的感知,表達能力十分薄弱,所以她才會顯得冷漠無情。林山南的無情是在江湖上磨練出來的,經歷的事多了,人的性格就會發生變化。
不過林山南自身也是個偏激的人,他就如他的刀劍一般,極度不近人情。如果不是何甫成幫他在江湖人士的圈子中周旋,林山南早就被判入魔道陣營了。
何清清的無情是天生的,林山南的無情是後天形成的,
且更極端。江湖能培養出這樣的殺胚,真是,真是難得啊。 “林道友請留步,老身有要事相商。”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林山南停下馬車,回頭望去,正是之前的玉華聖地的那位老嫗。
“有事?”
林山南還在氣頭上,自然沒閑心與不相熟的人過多交流。
“自然是有事,聽聞道友令媛乃太陰聖體,恰好,我玉華聖地中傳承著有關太陰聖體的法門,如不嫌棄,望令媛能拜入我門聖地下。”老嫗的眼睛中閃著精光。
“多謝好意,不過不需要。”林山南冷淡道。
這已經算客氣的了。
何清清在場時畏於何家的勢力所以才不敢明目張膽的招攬林雅,現在又來挖牆腳,哼哼。
“道友先別忙著拒絕,我此次前來,可是帶著誠意的。”老嫗神秘一笑,從玉府中取出一物。
“哦?”林山南明顯來了興致,“這是誅魔鬼泣?”
老嫗取出的是一把長刀,雖未出鞘,但從散發的銳殺之氣不難看出這是一把寶刀。
“不錯,當初道友將它遺棄在江湖中,機緣巧合下被我派得到。”老嫗有些許得意的說道。
誅魔鬼泣,血魄,金晴,龍嘯古浪,高山流水是林氏傳承的神兵。
其中誅魔鬼泣為太刀,據說是林氏先祖遠渡東瀛得來的,此刀呈銀灰色,刀身上紋畫著大蛇,狐女,河童,天狗,雪姬等等妖怪,種類繁多卻不顯雜亂,近乎完美的分割比例讓其就像精美的藝術品般。
血魄為樸刀,兩面開刃,外觀上並沒有誅魔鬼泣神異,樸實無華的外表中藏著幾乎無窮無盡的血煞之氣。
金睛,三尺長劍,傳說為大日古帝的貼身佩劍,曾跟隨它到主人四處征戰,定下千古大業。
最令人矚目的是劍鏜處鑲著一顆類似獸目的寶珠,有鎮壓邪祟,萬法不侵的效果。
龍嘯古浪,重劍,說它是劍,不如說是一根骨頭,它沒有劍鋒,劍柄和劍脊為一體,由一根龍骨澆築著不明金屬鍛造而成。
或許,比起砍人龍嘯古浪更適合砸人。
高山流水,這個就沒什麽過多介紹的了,近代煉器的巔峰之作,出自林氏的一位煉器大師之手,無論是材質,製作工藝,還是性能都已經達到了完美。
或許比高山流水攻伐能力強的神兵利器有很多,但均衡性能達到高山流水這種程度的確是少之甚少。
“我剛才還在想,誅魔鬼泣會藏在哪裡,沒想到,卻自己送上門來了。”林山南恍然,“這就是緣分呐。”
“這麽說,道友是答應了?”老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笑呵呵的說道。
“不,你們玉華聖地有的,何家也會有,你們玉華聖地沒有的,何家也肯定會有。既然這樣,我為什麽要讓小雅加入你們門派呢?”林山南反問。
何家的風頭太盛了,即使是以前稱霸過一個時代的聖地如今也遠遠比不上何家到十分之一。
老嫗不悅道:“何家已有一位太陰體,且是少主這種以後要繼承大統的位置。令媛如果拜入何家,恐怕會落個陪襯的下場吧?”
林山南想了一會,說道:“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培養太陰體的資源高昂到可怕,即使是何家家大業大也是筆不小的負擔。況且,兩尊太陰體同時歸屬一個勢力也並不是一件好事,很可能會遭到忌憚甚至是打壓……。”
“那道友的意思是,答應了?”老嫗一喜。
林山南呵呵一笑:“不,還是拒絕。寧當鳳尾,不當雞頭這個道理林某還是懂得的。”
聽到林山南的話語中有貶低玉華聖地的意思,老嫗的臉色“唰”的冷下來,“既然道友瞧不上我玉華聖地,那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等等。”
老嫗明顯有些怒了,“林道友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爾反爾,說在戲耍老身嗎?”
“出爾反爾從何談起呢?”林山南扭了扭脖子,發出清脆的骨骼聲,“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走,誅魔鬼泣留下,它是我的東西。”
老嫗愣了愣,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誅魔鬼泣是你主動遺棄的,而且我們得到它也花費了不少的代價……,並且交易沒有達成,所以這把刀我不能歸還給你。”
林山南有些不耐煩的打斷老嫗,“我並非是在向你索要,而是在搶,明白嗎?無論誅魔鬼泣是你花費了多大的代價或是付出了某些東西才得到的,不就是為了證明它到歸屬權嗎?這不主要,誅魔鬼泣曾經是我的東西,我現在要把它奪回來,能聽明白嗎?”
好霸道的家夥!
老嫗被氣的渾身發抖,“林山南,現在的江湖容不得你再度猖狂了,光天化日之下強搶他人到靈寶,這簡直是魔道行為!你但敢這麽做必定會遭到整個江湖的抵製!”
“哦?拿大義壓我嗎?”林山南站直了身子,飽經風霜的臉龐露出年輕時的桀驁不屑,“十年前,大義於林某不過兒戲,現在,依舊如此!”
是啊,江湖比起十年前改變的地方太多太多了,風土人情,地域劃分等等。但林山南還在十年前的江湖中駐足,那是一個隻屬於他的世界。
老嫗面對殺氣騰騰的林山南沒有半分猶豫,丟出手中的誅魔鬼泣,快步隱入山林間。
林山南再也沒有看向老嫗,或許在他眼中不戰而逃的人連讓他正視的資格都沒有。
“誅魔鬼泣,我們又見面了。”
林山南緩慢將刀抽出刀鞘,刀身上的大蛇,狐女,雪姬,河童,天狗等東瀛神話中的大妖紛紛化出虛影,將林山南圍繞,足足有數十隻。
它們面容扭曲,發出無聲的嘶吼。
“爹爹。”林雅從車廂內探出頭來,弱弱的說道。
林山南又將誅魔鬼泣收回劍鞘,大妖虛影消失不見。
“感覺怎麽樣?”
“還好,凌雲哥哥他們沒和我們同行嗎?”
“他們重要的事情要做,暫時離開了。”林山南似乎不想和林雅解釋太多,“你從家小就體弱,快歇著吧,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我們要到哪裡去生活?”
林山南皺了皺眉,他覺得女兒今天的話有些多了。
“我暫時還沒有想好,不過在這之前我可以帶你去祭拜一下你的母親。”
“母親嗎?好。”林雅識趣的退回了車廂裡。
林雅是個很懂事的女孩,與其說懂事,或許聰明更恰當一點。
林山南對她的態度完全不像一個父親該有的樣子,林雅也不知道這麽形容這種感覺,她很少出門,也從未見過別人家庭是什麽樣,但她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就像是,一件珍寶,對,在林山南眼中林雅的地位就等同是一件珍貴的寶物。
平日裡之所以會之所以會對她愛護有加,不是因為對寶物的喜愛,僅僅只是因為寶物自身的價值罷了。
所以林雅從未對林山南提出過過分的要求,即使她知道父親一定會答應她。
但林雅很怕,怕她和父親之間的關系是消耗品,總有會用完的那一天。
或許在父親眼中,我與他人並無不同吧?林雅有些失落的想著,眼睛慢慢開始閉合。
大風都城。
巨州境內屈數可指的大都城,因為靠近何州的緣故,所以異常繁華,也是朝廷在巨州為數不多的領土。
“上好的靈犬,今日特價隻賣二十靈石。看看這皮相,這牙口,血統絕對純正啊!”
“百年難得一見的靈材,無論是提升修為還是修複傷勢都是上上選!”
“剛出鍋的蟹黃包,熱氣騰騰的蟹黃包,從寒月湖中空運的螃蟹,現殺現取,絕對新鮮啊!”
鬧市的叫賣聲能很好的反應出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
兩名少女身形極快的穿梭在鬧市中,準確的說是一名少女強拉硬拽著另一名少女在各個小吃攤,靈寵店等地方以一種走馬觀花的方式瀏覽著。
其中一名少女身穿楓黃色長裙,裙擺處繡著紅線鴛鴦,一雙纖細的玉手上戴著銀玉手鐲,淡淡的柳葉眉下藏著雙緋紅色的眼睛。
這是琳。
而另一名被她拽著跑的少女,是何落落。她的穿著就要厚實很多了,名貴的狐裘將她的渾身上下裹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通紅的臉蛋和如蓮藕般潔白的小腿。
兩名少女雖然只見過幾面,但卻出乎意料的合得來。
何落落和琳的性格有諸多相似之處,但相比之下,琳的膽子要大一些。
琳特喜歡養一些稀奇古怪的寵物,何落落也想養,但她顯然沒這方面的經驗,於是她們就相約好一起到靈寵鋪挑選心儀的寵物。
“姐姐,剛才那個攤位上的小狗好好看呀,為什麽不買下它?”何落落美目中充滿了不解,她很喜歡那隻小狗,個子小,皮毛又光滑,抱在懷裡一定很舒服吧。
琳擺擺手,“那不是狗,是山狼和家養狗的混血。山狼這種東西小時候很可愛,一旦成年就會迅速長歪。這種混血狗很難養的。而且那個黑心商販還開那麽高的價格,二十靈石?二十兩銀子還差不多。”
“哇,好厲害,姐姐懂得好多啊。”何落落的眼睛裡都快冒出小星星了。
“哈哈,這沒什麽啦,你如果肯用心的話一定能培養出一隻自己喜歡的靈寵的。”琳很謙虛的說著,臉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表情。
“嗤。”
“怎麽著?你有意見?”琳看向發出嗤笑的那個女人,有些不爽的說道。
“沒有,只不過我好像聽凌雲提起過,某人養什麽死什麽,白白浪費的銀錢都夠開一家靈寵鋪了。”何清清搖了搖頭,“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何清清嘲諷人的本事或許比她的修行天賦還要高。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羅裙,極簡卻又盡顯華奢,雪白的銀釵將發髻盤起,淡薄的紅唇勾起一道弧度,雪白的脖頸高高揚起,像是一隻優雅的天鵝。在這擁擠的鬧市中顯得格格不入。
何落落鼓起臉蛋,“要你管!”
何落落也是難得的美人,比起何清清來絲毫不差。但氣質方面嘛,就差點意思了,被當姐姐的壓著打。
何澤還是穿著一身黑衣,不遠不近的跟在何清清的身後,他極少言語,隱藏在人群中很難讓人注意到。
琳沒說話,不過從她起伏的胸口看來還是被氣的不輕。
何清清上前一步,“你之前在家中有了解過飼養靈寵或學習過相關知識嗎?”
何落落後退一步,但還是硬氣,“沒,沒有。”
“那你想飼養靈寵有和你母親商量過過?她同意你在家裡養動物了嗎?”
“也,也沒有……。”何落落縮了縮腦袋。
何落落的母親那是真的大家閨秀,自從何家崛起後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她的性子比何清清還要冷淡的多,平日裡最煩吵鬧,何落落在何家敢對楓葉仙子撒嬌,卻不敢對自己的母親有半分不守規矩。
“這不就是了,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想著養寵物?”
何落落失落的點了點頭,“那我不養了。”
“呸!”琳擋在何落落身前,“這是什麽狗屁道理?”
“自己想做什麽就要做什麽,管別人的感受做甚?你要記住,你只是個小姑娘,想要養隻小寵物,這很正常,你家裡有人不同意,這也很正常,不是嗎?”琳的一番話頗具苦口婆心,雖然都是歪理。
何落落恍然大悟,“對啊,我本來就是不聽話的女孩嘛,你們不想讓我養,我偏要養,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何清清的嘴角抽了抽,“怪不得你叫她姐姐叫的那麽親,敢情你倆這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們在聊什麽?”凌雲跑過來,手中還捧著荷葉包裹著的蟹黃包。
琳熟練的接過小包子,一口吞下一個。
“她不讓落落養靈寵,是不是很不講道理?”
“小心燙啊,這是湯包。”凌雲皺眉說道,“不讓養就不養,沒必要為這些小事吵鬧。”
“可是我想養啊。”
“對呀,孩子想養,就讓她養好了,這有什麽的。”琳漫不在乎的說道,將嘴裡的湯包囫圇吞下。“這蟹黃包還真挺燙,我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琳的實際年齡要比何落落大上很多,何落落把她當姐姐看待,而她卻把何落落當小孩子般寵愛。這也是二人能在短時間內能成為好姐妹的原因,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對何清清的同仇敵愾吧?
何清清看了凌雲一眼,凌雲不明其意。
“那你養了靈寵放哪裡?你有錢給它們買飼養品?”
“沒關系,我就一直抱著,我吃什麽就喂它們什麽就好啦。”何落落因為有了人撐腰,說話也明顯的有底氣。
凌雲扶額,什麽鬼啊,這壓根就沒好好考慮過吧。
最關鍵是琳還在旁邊點頭附和,“嗯嗯嗯,就是這樣。有什麽事找凌雲就好,我前些日子抓了隻靈果妖,凌雲非說養不活,但最後不還是養活了?”
琳不提這茬還好,一提凌雲就有些頭大。當初那隻靈果妖嬌貴的很,想要養活它可是花費了凌雲不少積蓄。
這讓凌雲痛心疾首,不過所幸琳最後還是不再固執,把奄奄一息的靈果妖賣了出去,這才稍稍挽回了一些損失。
“那凌雲哥哥,以後我要是有了靈寵你能不能幫我照料一下呀?”何落落直勾勾的看著凌雲,眼裡滿是希冀。
靠!凌雲忽然明白剛才何清清的意思了。
“不行,一碼歸一碼,你如果養寵物只是為了好玩的話,那麽屬實沒這個必要。”
凌雲堅決的一批,妹子,雖然你很可愛還會撒嬌,但你姐姐才是我的菜啊。
琳卻有點不高興,“那當初我養寵物的時候你也沒攔著呀,你還和我一起給它們起了名字。”
凌雲一怔,之前琳想養靈寵的時候自己確實沒反對,或許是畫皮鬼王的囑托太過沉重,讓凌雲潛意識的把自己帶入了琳的“父親”角色。
凌雲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對琳是什麽感情了,或許一直也沒分清過。
“不管這麽多了,我提前打聽過了哦,離這裡不遠處有家叫“禦妖齋”的靈獸鋪子,我們先去逛逛。”
琳拽起何落落的手一溜煙的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過,臨走還衝何清清扮了個鬼臉。
“真是不讓人省心啊。”凌雲默默的拿了個湯包吃了起來,剛才琳隻吃了兩個就沒再吃了。
何清清一向不喜葷腥,剩下的湯包凌雲和何澤分食了,畢竟不能浪費嘛。
“何澤,你去看著何落落,禦妖齋有何家的股份,想要什麽直接拿就成。不過以她倆的性格,我怕會惹出麻煩。”何清清衝何澤吩咐道。
“是。”何澤應了一聲,咽下包子,轉身離去。
何清清和凌雲漫步在鬧市中,沒了何澤這個電燈泡,二人之間的氣氛忽然有些微妙起來。
“我們好久沒這樣獨處過了吧。”何清清感慨,明明耳邊嘈雜聲不斷,可她卻覺得此刻難得的可貴。
凌雲點了點頭,道:“是啊,這麽久沒見有沒有想我?”
話一出口,凌雲就愣住了,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隨便了?
何清清面無表情,“沒有,不過我時常會想,你似乎變了很多。”
“這應該是化靈之法的後遺症,化靈之法能讓人迅速提升修為,但是本性也會被宿靈身上的負面情緒所影響。也就是說,修為越高深,墜入魔道的可能性就越大。”
一想到這個凌雲也有些頭疼,這個後果是無法避免的,他一旦在戰鬥中運轉化靈之法,情緒就不可避免的失控。
何清清自顧自的說道:“不過這樣也好,能潛移默化的讓你做出一些改變。當然,我並非是對你的性格有任何不滿,我只是覺得,年少自當縱馬行天下,抒懷心中凌雲志,不是嗎?”
凌雲沉默了片刻,“那你知道怎麽晉升玉府境嗎?”
“你打算突破了?”
“嗯,我的根基足夠穩固,玉府對我來說應該不是難事,我只是沒有頭緒。”
“嗯?”何清清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你居然會沒有頭緒?按道理來講修行者每到一個境界之後都會對下一個階段有所感應,這是身為生物的本能,但你居然沒有。”
“除非自身的底蘊不夠穩固,但我已經過了那個階段。”凌雲清秀的面孔上也露出不解的神情,“這就很奇怪啊。”
何清清說道:“皇甫程的玉府你煉化了沒有?”
一聽這個,凌雲差點把咽到喉嚨裡的湯包又重新吐出來。
“咳咳,還沒有。”
凌雲剛從書籍上知道,玉府這東西就是人身體上的一處器官,雖然神異,能自成一個小世界,但,想想就惡心。
“沒煉化最好,不過煉化了也無妨。皇甫程的玉府內很可能比他的密藏更加具有價值,你既然修煉了血肉丹經,對你會很有幫助。”
“為什麽那個老頭會將這麽珍貴的東西贈予我?”凌雲很疑惑,“如果說他有什麽不軌企圖的話這樣行為也太明顯了吧?”
何清清帶著凌雲走進茶樓,一名侍女立刻上前將二人請到包廂內,全程沒有半句言語。
“如果你能稍稍了解一下江湖近代人物史的話,你就不會發出這樣的疑問了。”
何清清的乾坤袋中飛出一本厚重的書籍,隨流光翻動,很快停留在了關於枯榮的一頁。
“枯榮,智道大能,修為不明,常見面貌為黑袍枯瘦老者,特點是有一雙黑瞳。壽命不明,發跡時間主要集中在兩千二百年前。”
“這不就最基礎的信息嗎?毫無價值可言啊。”凌雲忍不住吐槽。
何清清手指一劃,“這才是重點。”
凌雲的目光瞬間就被那一大片密密麻麻文字吸引住了。上面記錄了關於枯榮的各種生平事跡,最早可以追溯到六千多年前。這個老家夥居然活了這麽久?而且這還只是記錄在冊的,如果細算下來,枯榮至少有六千七百多年的壽命。
“怪不得上面寫著壽命不明,活了這麽久的家夥想查戶口本也無從查起吧。”
“何家的情報網是僅次於百事通的情報系統,它的體系完善程度堪稱當世之最。許多門派世家視為隱秘的情報都可以在何家的情報網上一覽無余。”
何清清的手指指向一段情報,上面寫著:“距今約一百三十六年前,枯榮疑似給予過黃成子某些資助,促使後者創作出“血肉丹經”這一邪經。”
何清清又將“黃成子”這一詞放大,上面就又出現了關於黃成子的平生經歷。
“黃成子,巨州人士,複姓皇甫。曾拜入雷雲谷門下,後因性情太過高傲被授業師尊逐出門派,後創出血肉丹經這一邪術,當時有高達百余名修士慘遭毒手,其中玉府境大能七十三位,在這當中多數為雷雲谷的中高層人物,對其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四零九零七年,黃成子操縱傀儡對巨州二十多家勢力同時發起突襲,覆滅了雷雲谷麾下四家附屬勢力,使得雷雲谷對巨州掌控力度大大削弱。四零九一五年,黃成子被雷雲谷為首的數股勢力聯合斬殺,血肉丹經至今下落不明。”
“原來這家夥真的叫皇甫程啊,不過以這種高傲自負的性格也不屑於使用假名吧。”凌雲忽然有些惋惜。
“一個門派棄徒天賦再逆天對雷雲谷這種頂尖勢力造成的影響也微乎其微,除非有特別的機緣。而枯榮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重要性可想而知了。”
凌雲恍然大悟,“原來枯榮扮演的是老爺爺的角色啊,給一些陷入低谷的天才溫暖的關懷,使得後者更加奮發圖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的那種感覺嗎?”
何清清的嘴唇稍微動了動,“也可以這麽說,但枯榮並不是什麽爛好人,這一點從他殺了皇甫程就能看出來。他給予的幫助並非無償,每當時機成熟後他就會親自取下果實。”
“就像皇甫程那樣?不過他好像並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凌雲想起枯榮略微失望的表情,歎道。
“皇甫程只是其中一例,數千年來枯榮扶持過的人不計其數,黑河真君,銀音仙子,雍道長,甚至於上一代太陽體,飛揚道長,年少時也曾受過枯榮的資助。”
聽到太陽體的名頭,凌雲頓時不淡定了,“大名鼎鼎的太陽體也會被枯榮當成棋子般隨意擺弄?”
“這是什麽話?”何清清有些不悅,“身負太陽體,被稱為近代最強且沒有之一的天驕飛揚道長,怎麽可能被枯榮所掌控?他也配?”
“噢,也就是說自身實力夠強大就不會像皇甫程那樣被枯榮收回所賦予的資源?”
“枯榮再強大也會有他控制不了的事情,飛揚就是其中一例。他少年時期貧困潦倒,是枯榮發現了太陽體的絕頂潛質才沒讓他就此埋沒。但二者終究不是一路人,當枯榮想要從飛揚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時,殊不知飛揚早就脫離了他的掌控,典型的貪心不足蛇吞象。”
枯榮的目的很簡單,培養天驕借他們的手探尋某種道路,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但有一點非常有意思,江湖人士對枯榮並不反感。
能被枯榮選中本身就是一種榮幸,枯榮除了提供前期的修行資源外為了保證種子不中途夭折,還會提供一些隱形的便利。
這是一筆相當公平的交易。
“皇甫程是個不錯的家夥,你既然想提升境界,參考一下他的玉府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這樣不就落入枯榮的算計中了嗎?”凌雲眉頭緊皺,“若非必要,我並不想當他的棋子。”
“這點你不需要擔心,”何清清露出自信的笑容,“他是智道大能,我也專修智道。博弈這種事情對於我來說並不陌生。”
“何小姐,您的客人已經到齊了。”包廂外侍女溫婉動聽的聲音傳來。
凌雲有些驚訝,“你還約見了其他人?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
何清清淡淡道:“無妨,只是些城內的商賈,正好順路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談談。”
“讓他們進來,上茶。”
不多時,七八位看似年齡在四五十之間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有男有女,不過共同點是全都衣容華貴,珠光寶氣。正如何清清所說,這些人凌雲都不用花什麽心思猜測就知道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了。
“哈哈哈,何少主看起來又亭亭玉立了幾分,記得上次拜見何家主時何少主還是個小姑娘,沒想到現在已經能獨當一面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一個胖胖的男人笑道。
這人長的很富態,臉上白白淨淨的沒有半點胡須,笑起來就連藏在衣袍下的肚腩都在抖動。
“杜叔叔,確實是好久沒見了。”何清清起身相迎,臉上的神情也不像之前那般清冷。
中年男子看到何清清的態度笑容又濃厚了幾分,“難得何少主還記得我這號人,還請代我向何家主問好。”
何清清點點頭,“這是應該的,杜叔叔,這幾位是?”
“噢,你看我都忘了給你介紹了,”中年男人一拍腦袋,連忙介紹道:“這幾位都是我在大風城內的同行,也是我的朋友。”
“他是秦祿,是大風城內負責靈寵買賣這一塊的,禦妖齋就是他開的,城內的生意屬他做的最大,門下的店鋪遍布大江南北,同時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秦祿看起來要年長一些,雙鬢發白,衣冠整潔,臉上總有種不苟言笑的肅穆感。他穿著黑色衣袍上繡著各種飛禽走獸,不顯繁瑣浮誇,卻有種震懾人心神的力量。
秦祿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太多表示。
“久仰大名。”何清清同樣點頭示意。
玉府境?凌雲有些驚訝,眼前這個名為秦祿的男人修為居然如此高深,他的靈氣波動深厚而沉穩,顯然不是那種初入玉府境的修士能夠比擬的。
秦祿好似感受到了凌雲的探知,眼睛向凌雲的方向看來,神色頗為不善。
“收回神念,這會讓他們覺得受到了冒犯。”何清清暗自傳音道,臉上的表情不帶絲毫變化,依舊謙遜有理的和每一個人打著招呼。
“這位呢,是洪桃,她主要掌管著城內的一些娛樂項目,具體是什麽嘛,這點我就不多說了。”姓杜的中年男人笑了笑,寬大的手掌摸向洪桃光滑的後背,二人的關系明顯非同一般。
洪桃是一位女子,只不過年紀有些大,她的眼角已經生出了魚尾紋,皮膚也不如少女細膩有光澤。可除此之外,她依舊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一雙狐狸眼搭配著精心打扮的妝容,淡紫色的波浪長發散發著胭脂水粉的香味,緊身的旗袍勾勒出豐腴的身段,說她是半老徐娘確實是有些不恰當。
洪桃沒在意男人的小動作,她先是看了看何清清,然後又看了看凌雲,眉毛一挑,問道:“這個小朋友是誰?”
小朋友?凌雲聽到這個稱謂內心一陣抽搐,雖然自己是長得比較嫩,也不過十七歲的年紀……呃,好吧,可能對於他們來說年齡差是大了些,但小朋友這個稱呼就過分了吧?
“那個,我是凌雲,是清清的朋友,各位前輩好啊。”
凌雲硬著頭皮打了個招呼,其實他很煩和陌生人共同相處,一來是不熟,二來他剛下山不久,很難和他們有共同話題。
“啊,”洪桃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就是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的何家的小女婿?”
何家小女婿?這他媽是什麽鬼?凌雲隻覺得莫名其妙再加上羞恥心爆棚。
“呵呵呵,小弟弟,你可要小心咯,何家人的薄情寡義是出了名了,沒準哪天一不痛快就把你給甩了。”洪桃捂著嘴冷笑道。
何清清也感受到了這股若有若無的敵意,表情也冷淡了起來。
“她曾經和何甫成有過一場露水情緣,所以對何家有些怨念,不用在意她說的話。”
這樣啊,凌雲恍然大悟,露水情緣不就是一夜情嗎?洪桃和何甫成有這種關系,對這個老情人的親生女兒有這種態度就不足為奇了。
“洪桃,你有些過了。”杜姓男子的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
洪桃毫不留情的拍開了後背的手掌,“杜庸,你少管我的事!”
房間內的氣氛瞬間下降了不少。
最後還是秦祿打破了這種局面。
“大家都坐吧,我們這次聚到一起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商談,你們的私事還是留到沒人的地方去說吧。”秦祿說起話來絲毫不留情面,他是這群人中最有威望的,也是唯一有資格批判同行之人的。
杜庸歎了口氣,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洪桃冷哼了一聲,也不情不願的找了個比較靠後的位置,扭過頭去不再看杜庸。
等人都入座後,門外陸陸續續的進來了幾名侍女,她們面帶笑容的依次站在落座的客人身後,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茶壺,倒在提前擺放好的茶杯中。
“半,半妖?”凌雲稍微側了下身,扭頭看到了身後侍女的全貌,有些驚訝。
侍女的容貌確實是上佳,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說無可挑剔的。
但是,她長了一雙獸耳。
雖然這和人類的審美並不衝突,反而還因為這一雙獸耳添加了一些別樣的風味……,凌雲對此並不反感,但這並不妨礙凌雲對這個半妖侍女的驚訝。
半妖是一個夾在人族和妖族之間的物種,雖然說妖怪也能化形,比分說黑玄。但化形妖怪和半妖完全是兩個物種,半妖既沒有繼承妖怪龐大的身軀以及戰鬥天賦,也沒有繼承人族不斷開創修行體系的智慧。
簡單來講,這是個一無是處的種族,妖族嫌棄他們的弱小,人族又是出了名的排斥異類,半妖在夾縫中生存的很是艱難。
“呵呵,巨州常年戰亂,這些半妖都是周圍部落的戰俘,要不是我買下她們這些半妖的命運可能會更加悲催。”杜庸笑眯眯的說道:“小兄弟不要誤會啊,販賣半妖的買賣在大風城是秦祿的專屬,我可沒有這個本事。”
那這麽說你還是個善心大發的好人嘍?凌雲看著杜庸的胖臉總感覺上面有種說不出的陰險。
秦祿喝了口茶水,淡然說道:“這種生意我近些年做得也少了,官府補充了律法,現在私自販賣半妖不被允許。不過這種生意利潤真的很高,可惜,戰亂少了。”
“這是什麽茶?”凌雲好奇的問身後的侍女。
茶杯裡的茶水晶瑩剔透,喝下去無色無味,靈氣充沛,就是有點涼,和普通的茶水完全不同。就像,一杯冰水?
半妖侍女只是甜甜的笑著,沒有回答。
“這是雪山水泡的冰蓮葉茶,有疏解靈脈,滋養穴位的功能。還有,她聽不到你講話,我們的談話對於這些侍女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何清清在一旁解釋道。
“這樣啊。”凌雲點點頭。
就是白開水唄
秦祿不耐煩的打斷,“何小姐,閑話就到此為止了,你這次讓杜庸邀我們來說有要事要商談,那就談,我正好也想看看何家對我們這些周邊勢力的態度。”
出乎意料的直接。
“秦齋主,我這次的目的想必杜叔已經和你們商量過了,何家要在大風城內開辟一條專屬於何家向西商路,我需要得到你們的支持。”何清清同樣單刀直入,話語間滿是勢在必得。
秦祿點點頭,“這個我知道,何家早就有這方面的打算,但為什麽非得是大風城?巨州很大,近路也不止這一條。”
“安全,這是何家難得的外貿交易,以往都是西域人東瀛人主動到九州來交易,帶來他們那邊的消息,可我覺得何家既然要和他們做生意,就必須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這是一次大膽的嘗試,何家不決不能失敗,安全的保障是必要的。”何清清雙手交叉並攏在桌面,沉聲說道。
“很不錯的理由,不過,以何家的威勢有誰會主動找不痛快呢?”這道聲音沙啞有力,出自丠窟駱口中。
丠窟駱也是大風城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他的年齡遠比外貌要蒼老得多,一雙三角眼中藏著毒辣與老練。
“總會有些不長眼的家夥,巨州很亂,自立為王的草寇和軍隊輪番混戰,如果有人下黑手的話不好查找來源。”
“那倒也是。”丠窟駱勉強相信了這個理由。
何清清說道:“那你們商討出來的理由呢?同意還是拒絕?”
丠窟駱和秦祿互相看了一眼,並沒有說話。
洪桃冷笑道:“何少主未免太著急了些,事情的具體明細還沒談攏,就開始要結果了?”
“結果定下了,才好談明細不是嗎?”何清清反擊道。
“這裡不是何家的地盤,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對你們何家俯首稱臣。”
“我知道,所以我來和你們談了。”
“你!”
洪桃很久沒這麽憤怒過了,這個小姑娘和她的父親一樣目中無人。
杜庸敲了敲桌子,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安靜,我們這次來不是來爭論的,而是來談合作的。我們都並不有求與對方,我們會站在一個平等的角度上討論這個問題,得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結果,對嗎,何少主?”
“正是如此。”
“何家想修建一條商路,這完全沒問題,不過,我們需要付出什麽,又能得到什麽呢?”丠窟駱點燃煙鬥,猛吸了一口,說道。
“既然是商路,那就必要要有當地的貿易圈支持,各位需要在最近十年內將自家的生意重心放到這條路上,大家共同盈利,虧損自負,何家負責前期的資金以及今後生意上的擴張,以保證這條商路能長久的運轉下去,這樣如何?”
“抱歉,我完全沒有看到何家應有的誠意。”秦祿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支持。”杜庸率先舉起了手。
“嗯?”秦祿的臉皮抽動了一下,“這明顯是何家想要將我們收攏打壓,他們的慣用的吞並套路。杜庸,你是沒看出來,還是已經成為了何家的走狗?”
杜庸沒有理會秦祿的質問,依舊高舉著手臂。
“何家行事未免太霸道了些,要知道,我們大風城一直以來和何家井水不犯河水,為何要苦苦相逼呢?”丠窟駱苦悶的吐出了一口煙霧。
“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各位的生意近些年來都有明顯的下滑,為了帶動大風城的經濟發展,和何家合作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你這是在威脅我?”秦祿雙眼微眯,一股殺氣彌漫在房間內。
凌雲暗自將手按在高山流水的劍柄處,渾身肌肉緊繃,蓄勢待發。
杜庸微微轉頭,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老秦,現在還遠沒到掀桌子的地步,別把話說得這麽難聽。”
秦祿猛然起身,“杜庸,何家這些年來一直侵佔我的地盤,我在各個州域大大小小有三十多家店鋪,全遭到了其他勢力的排擠和打壓,能做出這種事的除了何家還能有誰?如果這次不是你做局,我怎麽會和何家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秦祿的腰杆挺的筆直,眼裡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
杜庸白胖的臉龐上也微微浮現怒色,手指上的三枚寶石戒指因為雙手的握拳而凹陷進肉裡。
洪桃擺出一副看戲的姿態,倚在椅子上,臉上掛著譏笑,翹起二郎腿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可惜現在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心情欣賞這番美景。
凌雲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樣,扭頭看向身後的半妖侍女。
侍女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臉上也沒有了笑容,頭頂上的獸耳微微下垂,仿佛是在恐懼著什麽。
確實,秦祿爆發出來的氣勢確實是強悍無比,但凌雲也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了。不說林山南這種殺神身上的血殺戾氣,就連畫皮鬼王身上那滔天的鬼氣凌雲也是切身體會過的。
秦祿的氣勢雖強,但還嚇不到他。
凌雲做了個手勢,示意身後的半妖侍女安心,就當他欲要起身拔劍先發製人時,一個聲音卻打斷了他。
“你就是凌雲對吧?黃成子的真傳在你身上?”
聲音出奇的年輕,令凌雲感到一陣疑惑。但是當他的目光移動到一處方向後,才恍然大悟。
這人名為李天命,杜庸之前介紹過的,是大風城內有名的煉丹師和煉器師,因為自身能力出眾,有很多的追隨者。
他的身材很是壯碩高大,但因為沉默寡言導致凌雲自動忽略了他。或許是因為亂糟糟的頭髮和不加修繕的胡須看起來讓這個男人看起來特別的顯老,他也是這群人中唯一穿著比較樸素的,或者說是邋遢,扔在人群中完全就是一路人的角色,此刻就像冷凝劑般將這快要燃出火星的氣氛強製停止。
秦祿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端起茶杯淺飲了一口。
凌雲眉毛一挑,這個家夥在大風城的地位遠比他的言行舉止更加高級啊。
“我是聚丹散人的弟子,也是李天機的師兄,你可以稱我為天命道人。”
奧,原來是李天機的師兄啊,怪不得這穿搭風格都是如此的雷同,還有這吊炸天的名號,聚丹散人是跟老天爺過不去了嗎?弟子的名字非要和天沾點邊。
凌雲雖然內心十分吐槽,但表面上還是笑容滿面的和李天命問好:“原來是李師兄,幸會幸會。”
“我聽說你在長擲城得到了黃成子的密藏,血肉丹經。這本書是將煉丹術與煉金術的史無前例的結合,堪稱當世之最!它的作者黃成子更是我的偶像,他應該被放到博物館中被世人所銘記,在歷史的豐碑中永垂不朽……。”
“那個,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凌雲有些懷疑的看著眼前狂熱的天命道長,要不是親眼見過皇甫程本人,他以為後者是什麽邪教組織的領袖呢。
“我是想說,凌雲兄能否將血肉丹經與在下分享一番?當然,這不是無償的,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前提是在我的能力范疇之內。”李天命說著,從口袋中取出一枚儲存著丹藥的盒子。
“這裡是一顆壽藥,可令人延壽十載,沒有任何前提條件,只要死亡不超過百日,有一定幾率起死回生。”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震驚到了,丠窟駱甚至忘了手中的煙鬥,直至不再冒煙,也沒再吸上一口。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凌雲,“只要你答應,這顆壽藥就是你的了,條件你隨便提。”
“嗯……,容我考慮一下。”第一次遇見這種的凌雲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於是他看向了何清清。
“這很珍貴,但和血肉丹經相比還是差了些,更何況你也拿不出更好的東西了吧?”
“是,是這樣沒錯,”李天命的眼神有些黯淡,“這枚壽藥是我師傅煉製的,我身上所有的物品加起來的價值也比不過它。”
壽藥,顧名思義就是能夠延遲壽命的丹藥。壽藥大多是天地靈材,沒有固定的出現規律。人為煉製的很少,因為難度太大。歷史上,能夠煉製延壽類丹藥的煉丹師不過寥寥幾人。
聚丹散人就是其中之一。
沒有前提的延長十年壽命,這是什麽概念?即使是天地間自然誕生的壽藥如果服用次數過多的話也會漸漸失去作用,很多大世家門派的老祖級人物壽藥對他們早就不管用了,如果他們得知有這顆壽藥的存在,恐怕會為此爭破頭吧?
“雖然血肉丹經不能給你,但黃成子的其他一些隨身手劄,研究成果等等,這些東西對你也會有幫助吧?”
李天命思考了一番,“好吧,這樣也行。”
何清清露出滿意的笑容,“好吧,具體內容我們稍後再談。”
買賣,一向是何清清最擅長的事情。
血肉丹經固然珍貴,但也是要看對什麽人而言,就好似那枚壽藥,可能在凌雲手中頂多算是一個保命的手段,但在一個家族手中,就是能讓一位老祖多活十年,這十年內家族的興衰就會得到保障,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每件物品的價值不在於本身,而在於對它有需求的人。
“五十萬靈石,何家想要在大風城鋪設商路需要給予我們這些世家每年五十萬靈石所作為報酬。而同樣的,我們也會大力支持何家的布局建設,但前提是不允許何家人的介入。這就是我的條件。”丠窟駱剛從壽藥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迫不及待的和何清清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何清清搖搖頭,“這不可能,五十萬靈石,大風城一年的營收也達不到這個數額,流水的話或許可以。”
丠窟駱是大風城內有名的世家,丠家的家主,他所代表的是大風城內本地世家的態度。這些世家雖然遠遠不能和何家這種龐然大物相比較,但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
杜庸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丠家之前在我的商行借了七萬三百零六塊靈石說是用於周轉,現在加上利息共是八萬二千六百三十二塊靈石,抹個零頭,就是八萬六百三十塊靈石好了。這筆帳丠家打算什麽時候清呢?”
丠窟駱的嘴角抽了抽,“杜大商人,按道理來講現在還沒到還款日期吧?乘人之危這種事情可是會損害商行聲譽的。”
杜庸歎了口氣,“丠家主有所不知啊,近些年來經濟大蕭條,導致很多店鋪宣告破產,商行也因此有很多外債收不回來,還記得這家茶樓的老板嗎?他就是因為欠了我太多的錢所以跳樓自殺了。我能有什麽辦法?只能將這不值錢的茶樓收回來抵債。唉,真是世事難料啊。”
這間茶樓的老板原本也是一個家族的家主,而且是大風城內不下於丠家的勢力。但一直和杜庸處於敵對狀態,但就在最近,杜庸以絕對的優勢將對方徹底擊潰。
丠窟駱原本還有些納悶,杜庸這是得了什麽機緣能將困擾他多年的強敵擊敗的如此乾淨利落。現在看來,背後定是有何家在推波助瀾了。
何家想要在大風城內站穩腳跟,就必須扶持一個傀儡。杜庸就明顯符合這個條件,他並不是大風城本地人士,勢力范圍也僅限於城內,而且對何家有一定的仰慕和敬畏……。
一想到這丠窟駱又憂愁起來,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這五十萬靈石並非是丠家獨佔,而是與城內其他大大小小十余個世家一起瓜分的。這些資源只是為了以後開拓市場所需,我要的並不多。”
“但這還是太多了。”何清清平靜的說道:“何家預計的前期投入只有兩百萬靈石,而且三年內就要收回成本。”
“這完全不可能!”丠窟駱連忙搖頭,“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想要在三年內收回兩百萬靈石的利潤,時間太緊迫了,生意不是這樣做的,要穩扎穩打,長久經營才能有穩定的收入……。”
“不不不,丠家主,我並不需要你來教我生意上的事情。”何清清說著,手中出現幾份一模一樣的檔案,遞給在座的諸位。
“大風城內有異寶出世,有緣人皆可取之?”
“上古神獸血裔疑似在大風城現身?”
“隱士高人預感大限將至,欲在大風城附近開宗立派傳下自己的衣缽?”
“你打算用這些虛假的傳聞從而達到嘩眾取寵的目的?哼,可笑!”秦祿只是簡單看了幾眼,就不屑的將檔案扔在桌子上。
丠窟駱也緩緩的說道:“何少主,你的想法我大概清楚了。但這個事情實施起來卻沒有那麽容易,首先,江湖修士都不是傻子,他們有自己的判斷能力,這件事經不起查,虛的就是虛的,永遠也成不了真。再來,樹大招風,這樣的招數既然我們能想到那其他人肯定也能,但他們為什麽沒能成功呢?因為這件事的後果很嚴重,一旦實情泄露沒人能承受得了這股眾怒的,何家也不例外。”
在場的沒有一人看好何清清。凌雲除外,他又不懂這些,何清清既然這麽做就一定有她的深意,對,一定是這樣。
何清清凝視著在座的各位,手中的茶杯瞬間破碎。
竊竊私語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是有股無形的力量將時間凍結。
“何家並非只是簡單的商賈世家,大家還記得嗎?楓葉仙子與當今的國師大人交情匪淺。只要有這份交情在,就沒有什麽事情是做不成的。”杜庸以一種極其玩味的口氣說著,臉上的笑容令人發寒。
上至官僚,下至雜役,貪汙腐敗也好,清正廉潔也罷。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打倒他。
萬術真人,以修士的身份權傾朝野。江湖上對他的爭議不斷,有人說他是被權利蒙蔽了雙眼的小人,也有人說他是為了給予人間和平安定不惜背負罵名的英雄。
但這只是江湖人的評價,但凡在朝為官的人,對萬術真人只有一個想法:這人怎麽還不死啊?
萬術真人的權利雖然很大,但他卻從未濫用職權。相反,他一生都致力於平衡朝廷和江湖之間的局勢,他是一個溫和且富有人格魅力的男人。
但這卻是份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江湖人士因為他的叛離被魔道欺壓,官僚因為他的加入權貴身份變得不再至高無上。能讓萬術真人有如此之高的權利並非是皇帝的無能,恰好相反,皇帝雖然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暴君,但卻並不昏庸,放權的原因可能就是因為治理國家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皇帝又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索性就把這些煩心事拋給國師了。
於是,萬術真人就在官場上一步躍到了那個最高的位置上。他沒有政敵,有資格和他作對的太少了,明目信算一個,他掌管著整個天州的軍團,是皇帝最忠誠的走狗,他不會與萬術真人作對,除非皇帝哪天想要收回權利。潘武也算一個,不過他就更不可能了,他本身就和萬術真人是好友,而且常年鎮守北海,朝堂的事他是一概不參與的。這兩位掌管著權利的武將都壓製不住萬術真人,更別提本就孱弱的文官了,左相右相,上三公下六卿,皇帝將他們的權力壓製到了歷朝歷代最低的時刻。
按照皇帝的話說,要不是看這些老頭還有些用處,早就拉出去全砍了。
這也可能是歷朝歷代最憋屈的文官了,什麽黨派之爭的完全不存在,無論你是什麽學派的學子只要入朝為官都會遭到熱烈歡迎。因為這意識著他們其中又有一人可以光明正大的退休了,同時也多了個可以一起受苦受難的同胞。
帝王心術維持平衡什麽的根本不存在,皇帝本就擁有鎮壓一切的力量,他就是唯一的王權。
“明面上的生意歸你們,暗地裡的那份就是我的了,這點,大家都沒有意見吧?”洪桃意味深長的說道。
丠窟駱點點頭,“這是歷來如此的規矩,我們的要價可以低一些,但要保證一定的獨立性。”
“我隨便了,你們商量就好。”李天命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道。他的丹藥和靈器生意是這裡面最賺錢的,但這對李天命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
搞科研的,錢可以有,但並不是最重要的。
秦祿甩了甩胳膊,爆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笑容有些猙獰和不寒而栗。
“呵呵,你們都同意了,那這是要我非同意不可了?”
何清清絲毫不懼,“他們只是表達了自己的態度,秦齋主如果有異議的話可以主動退出這個市場,沒人會強迫你。”
沉默了片刻,秦祿才開口說道:“禦妖齋可以加入,但不需要何家的資金注入和人員管理,我要親自經營。”
何清清展顏一笑,“有禦妖齋這塊招牌就夠了,那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眾人起身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像是簽訂了某種契約。
待眾人走後,何清清才略顯疲態的坐在椅子上,手指關節頂著白皙的額頭,長長舒了一口氣。
“很累吧?需要我做些什麽?”
何清清擺擺手,“沒事,我休息一會就好。”
凌雲握住了何清清的手,有些冰冷,但很纖細,有種骨感的美。
“如果是我父親在這就好了,他什麽都不用做,只要舉起酒杯,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根本不用像我這樣算計來算計去的,才勉強讓他們同意我的要求。但還是,還是太弱了。”
何清清強勢的一面在凌雲面前瞬間崩塌,她像一攤水一樣擠進凌雲的懷中,聲音越來越微弱。
凌雲有些手足無措,“怎麽突然說這種話?你已經足夠優秀了啊,有頭腦,謀略和膽識都很出色,還能做到平常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是的,但這還不夠。 我現在僅僅只是少家主而已,就已經感覺到了如此壓力,等到了將來甚至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何清清難得的露出幾分惆悵。
凌雲撓了撓頭,“可惜我不懂生意上的事情,要不然也能幫你分擔些壓力。”
“我本來就是打算讓你負責開拓大風城市場的事情,怎麽樣?是不是很驚喜?”
“呃?”凌雲有些驚訝,他原本是要想直接拒絕的,可一看到懷裡何清清那副疲憊不堪的模樣,內心居然開始動搖起來。
並不是凌雲不想幫助何清清,只是他比較認得清自己。他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修士,沒什麽出眾的本領,也沒什麽理想,就像,就像一個碌碌無為的凡人。
凌雲就像一個修士與凡人的結合體,他並不像那些天賦不好的修士那樣已經知道了自己前途有限所以就自暴自棄,也不像凡人那樣為了某種目標而積極向上。
總的來說,他太安於現狀了,沒有什麽值得他追求的東西。
就比方說,何清清忽然有一天被何甫成強行下令要嫁給別人,琳的靈體因為暗傷瀕臨死亡,孤雲道長並沒有死只是因為被大boss囚禁等著你去拯救……。
當這種操蛋事發生時凌雲也會像小說裡的男主那樣開啟逆襲模式的。
但現在還沒發生不是嗎?凌雲自然也不想讓這些事發生。未雨綢繆沒吊用,能混一天是一天,等真到了那一天再說吧。
“得到何家大小姐的看重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啊,”凌雲苦笑,“我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