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最終匯入的就是流沙河。
前幾天去清水縣的時候,清水河雖然還沒有變黑,但也已經受到了汙染的影響,開始變的渾濁了。
當時還覺得工業化的發展,要走效率優先的路子,沒想到這邊的海族就已經因此而掀起了戰爭。
海洋是廣大而神秘的,沒有人知道海洋之中真正的實力有多強。
國情不同,環境不同,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剛剛發展起來的青城鎮現在就要治理汙染,不能走先汙染後治理的老路子了。
接下來的幾天,大量的物資從後方運到雲夢縣來。
海邊開始設置障礙物,大量的鐵絲網、絆馬索、鐵蒺藜、深戰壕等,都在工兵的布置下成型。
連日戰爭,大量被打死的海族屍體,也被拋回了大海。有些能吃的,則醃製了起來,作為糧食收儲。
每當有海怪上岸以後,在炮火的覆蓋之下便已經死傷大半。
剩余突破了炮火、障礙物後,也被後面持槍士兵喂了子彈。
而且,在司念帶人對於娜莎密集的審問和實驗之下,研究出了更多對付海怪的方法,包括組建了一批以張二蛋為首的火兵;以李子傑為首的利用同頻聲音擾亂;以及工兵開始在海岸線上建立碉堡,設立岸防炮,機槍碉堡等,對付海怪越發得心應手。
甚至,在一陣火攻之後,海灘上一陣風吹來,便在海腥味中多了一股海鮮燒烤的味道。
楚楚和張山、佩琪、李子傑四人組成的配合,也縷縷尋找到鮫人位置,配合默契,數次和鮫人交戰,果然又逮住了兩個鮫人,和於娜莎關押在了一起。
就在外邊戰爭如火如荼的時候,任平生已經起草出了一份爐火純青的環保方案出來。
其中,他還特意返回地球,尋找了市環保局以前一起吹牛逼的酒肉朋友,對於環保政策、環保方案、環保做法等等進行了翻閱和請教,回來以後又對比現在青城鎮的數據和具體問題,終於做出了一份比較成熟的、因地製宜的環保方案。
不至於將清水縣的企業一棍子打翻,還能督促他們在保持一定盈利和發展的情況下,以稅收減免、土地劃撥、技術培訓、租金減免、財政補貼、低息貸款等政策支持為主、以強權推動為輔,鞭策他們由內而外的進行改革改造。
“將這一份方案,送都指揮使司備案後下印,再由中書閣發去清水縣交給呂瑩瑩,並讓他轉交杜慧敏。
這一項工作,由呂瑩瑩主抓,杜慧敏分管,並輔助呂瑩瑩工作,在年底之前見到成效,並作為吏政司年底對清水縣施政考核的主要一方面進行考核評分。
這件事要引起重視,派指揮使司督查科不定期下去進行檢查。”
任平生將一摞材料遞給了小婉。
“好!”
小婉拿著文件出去,讓隨隊的文吏,將其電文發送樂縣。
“接下來,也該議和了。”
任平生走到院子裡,坐在井口旁邊。種在院落一側的榆樹葉子,邊緣位置已經開始泛黃了。天氣依然炎熱,但最熱的天氣早已經過去,一早一晚之間,已經有了絲絲的涼意。
“這幾日,浣花部落已經派人送來好幾封請求議和的書信了。”
阮糖和已經將文件布置下去的小婉一起走了進來。
“大澤縣屠城一事,是哪個部落做的?這個查明了嗎?”
任平生向小婉問道。
小婉搖搖頭。
畢竟是海洋裡面發生的事情,想要完全查清楚的困難太大了。只能通過俘虜的鮫人進行問詢,但是這個問詢的準確性,誰都不能保證的了。
小婉說道:“不過,和於娜莎所說一樣,為東英部落所做的可能性最大。”
“就當是東英部落所做吧。”
任平生意興闌珊的擺擺手。
執著於查明是哪個部落所做的,意義已經沒有那麽大了。如今東陽郡的戰爭,已經取得了任平生想要的效果,光是俘虜的鮫人就已經有了9個,5個是浣花部落的,2個是薑女部落的,還有2個是東英部落的。
部落人口稀少浣花部落,已經頂不住,頻頻派出信使求和。
薑女部落的也已經消停了。
只剩下東英部落的鮫人,不停的驅使著海怪發動攻擊。激烈的戰事天天不斷,如今城外沙灘上的沙子,都已經被染成了紅色的!
“既然已經達到了預定的目標,再打下去成本太高。如今,光是每日從後方運輸而來的物資都是海量,雖然刺激了鋼鐵廠、造作局的生產,也帶動了大量作坊的生產。
但是花出去的銀子,和流水一樣的。再加上現在對於企業稅收的減免政策,資金的扶持政策,長期打下去的話,耗費太多,還是會影響我們的發展。
至於究竟是誰屠殺了大澤縣,以後慢慢查,查出以後再事後報復!”
任平生坐在樹蔭底下,看著屋簷底下的一隻燕子飛了回來,窩裡的小燕子一個個抻出頭來,長大了嘴巴,爭搶著的大燕子嘴裡叼回來的蟲子。
為了爭奪蟲子,每一隻小燕子,都在比拚著誰的脖子抻的長,誰的嘴巴長得大,有時候還會對抗、擠佔旁邊的兄弟,爭搶那一條扭曲掙扎想要活命的蟲子。
親兄弟之間都有利益糾葛,更何況人與人、國與國、種族與種族、文明與文明之間呢?
戰爭何嘗不是這一幕的縮影。
不過是利益的糾葛。
如今,既然已經取得了勝利,成為了脖子抻的最長,嘴巴張的最大的那隻燕子,那如今理所當然的就要索取戰爭賠償,爭取自身利益,取得鮫人部落給出的“蟲子”,至於蟲子願不願意,誰又在乎呢?
“將東英部落兩個鮫人於城東大門前,明正典刑,並傳首級於四方城寨,以告慰大澤縣上萬百姓在天之靈。
派出使者,聯系浣花部落與薑女部落,於明日上午巳時,在樂縣東門城樓之上,就戰爭賠償、戰俘贖回、領土邊界、雙邊關系等項進行談判。”
任平生站起身來,在榆樹身上捏出一條正在愉快鑽洞的肉蟲,屈指輕輕一彈,便彈入了那一隻脖子短、嘴巴小、瘦蔫蔫的燕子嘴裡。
精準的力道控制,讓小燕子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巴,一咕嚕把蟲子咽下了肚子裡,並一把將旁邊過來爭搶的兄弟啄開。
任平生忍不住一笑,即便是弱小的,在利益降臨到嘴裡的時候,只要它還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也會拚命去保護自己利益的。
無論強弱,爭是常態。
時間一轉,第二天的樂縣東海岸,沒有了時而響起的炮擊聲。
也沒有了嘈雜叫聲和槍聲。
反而,海邊響起了禮樂,一些蚌女在海面上浮了上來。
任平生站在城頭上遠遠的看著,按照於娜莎她們所說,這些蚌女長出了腿,長出了雙臂,也長出了人類女人的模樣,但卻始終脫不了背後的殼,一旦脫殼就會流血而死。
她們有著較高的智慧,但卻沒有相應的手段,便是連那些海中遊蕩的海怪都打不過,而且他們流出的血液會變成珍珠,一旦被人類逮住了,也同樣逃不過被放血的命運,她們只能托身於鮫人部落之中尋求庇護。
此時,這些蚌女的從海水中走出來,彩色的紗裙拖拽到地上。她們手裡捧著海螺,吹響了迥異於人間的音樂,聲音仿佛大海的潮汐,帶著鹹鹹的氣息,像她們那一張張乾淨的臉蛋一樣,充滿了天真爛漫。
只是,她們那一雙雙白白嫩嫩的小腳,踩在那被血液浸染而變成了黑紅色的沙灘上時,顯得那樣違和。
“談判你負責吧。”
任平生和身邊的小婉說道。
“好。”
小婉點頭。
昨天中午,任平生就已經和她說過了。
實際上,這一場戰爭是人與鮫人的,是大陸與海洋的,雙方之間所生存的環境不同,基本上不存在一方滅掉另一方的可能,戰爭的終結終歸會走到談判桌上來。
在數日之前,小婉就已經在少爺的囑咐之下,為了今天的談判,與少爺、周明、司念、阮糖相商,和秘書科的文吏研究數次了。談判的內容、底線、步驟等等,也早已經有了成稿。
當一個白生生如玉骨骼為骨架,裝飾著珊瑚、貝殼、明珠、金銀、瑪瑙、寶石之類的寬大轎子,在海平面上升起。一個穿著彩色羅裙的女人慵懶的坐在上面的寶座上。
在陽光的照射下,這轎子處處閃爍著各色的光澤,有珊瑚星星點點的光亮,有瑪瑙、藍寶石、紅寶石、綠寶石、黃寶石等折射的光,也有明珠、貝殼的點綴。
站在城頭上的小婉和阮糖,眼睛都忍不住亮了起來。
就連趴在小婉肩膀上的警長,都忍不住來了精神,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它對於這些亮晶晶的東西,完全沒有抵抗力,就連那一雙環繞黑瞳的金環,都閃爍起金燦燦的亮光。
“任平生!我也想要!”
警長蹦到任平生的肩膀上,抬起爪爪指著那個燦爛的、很有藝術氣息轎子。
任平生沒有理警長,只是在它身上順手擼了一把。
“來人是誰?”
這個時候,於娜莎被司念派人架上了城牆。
她坐在輪椅上,透過牆垛看到了坐在漂亮轎子上的鮫人,高興的說道:“是我大姐!我大姐於沫沫!”
遠處,轎子上的鮫人似乎感知到了什麽,抬頭朝著這邊看來。不知她是否看到了牆垛後面的於娜莎,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便說了一句什麽,抬著轎子行走的蚌女速度明顯快了一些。
很快,就來到了東門之下。
城門大開。
小婉從蹬城踏步上帶著隨員下去。
從城門處出了大門。
任平生站在城牆上,看著小婉落落大方的和下了轎子的於沫沫相互交流說話。
“小婉長大了。”
任平生覺得她真的能獨當一面了,面對很多事情和問題的時候,都有了自己的方法論。
“你教育的很好。”
旁邊的阮糖聞言,給他翻了個白眼。
不過想到任平生消失的時候,小婉坐鎮中央,行事果敢,雷厲風行的樣子,她也不覺得自己能比她做的好。
這樣想來,小婉作為一個被任平生從難民堆裡撿回來的孩子,成長到今天這一步,真的是很天才的姑娘了!
“走吧,我們出去轉轉。”
任平生拉住了阮糖的手。
“你對她這麽放心?”
阮糖跟著任平生在城牆上走著,吹著大海吹來的風。
“小婉行事已經有了自己的風格,我相信她能發揮的很好。
而且我們的底線就在那裡,我們的軍隊也在那裡,如果談判桌上得不到我們想要的,那掀翻了談判桌再談就是了。”
任平生渾不在意的笑道:“如今,除去被砍頭的東英部落鮫人外,其余7個鮫人俘虜就在我們手裡,其中五個是浣花部落的人,佔了整個浣花部落近四分之一的人口,這是談判桌上的籌碼,也是對方不可能放棄的籌碼。
而那兩個被砍了頭的東英部落鮫人,肯定也已經狠狠的震懾了浣花、薑女兩個部落,如今最著急的肯定不是咱們這邊。”
“都督!”
“都督!”
任平生和阮糖走過,城牆上執勤的士兵見到,紛紛和任平生打招呼。
他管理的是元帥和將軍,但是他的形象卻是一竿子插到底的,尤其是在隨軍教員的宣傳下, 他在基層官兵之中有著深厚的基礎!
沒有人不知道他。
這有助於他徹底的掌控軍隊,即便是有個軍官突發奇想,想要造他任平生的反,恐怕也不會有士兵願意追隨。這些士兵是有思想的,有理念的,有共同追求的,不是某一個人能夠去撼動的。
阮糖看著這些士兵們眼中對於任平生那發自內心的敬愛,眼中也忍不住綻放笑意,溫柔的看著任平生,伸出雙手輕柔的為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將上面並不太明顯的褶皺給他撫平。
任平生抓住了她白嫩的小手,放在自己的眼前,輕輕的吻了她的手背。
這一幕正好被一個隨軍教員看到,手中正好有拍照宣傳用的相機,下意識的將這一幕拍了下來。
直到相機閃光,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拍的是誰,當下嚇得渾身一哆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