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然聽到邱毅這話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這是邱毅一直以來的說法。

　　“那你怎麽解釋我們看到的你?”

　　邱毅急了:“那個真不是我！”邱毅下意識上前一步，“你還記得你看到的那個黑色的人影吧?那個東西就是包裹在我身體外面的，你們看到的是它！”

　　邱毅這麽一說，那個黑色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常然的腦海裡。

　　潔白的房間中，那樣一個黑色的抽象人影實在是夠難忘的。

　　但此時常然的心裡悄悄打起了鼓。

　　規則裡有這麽一條。

　　“如果獨立病房內患者逃脫，請勿相信任何人。”

　　那個黑影既然能夠讓他們看成邱毅，那說不定也可以偽裝成其他人。

　　就像一樓的那個怪物一樣。

　　而現在在這裡的邱毅則是常然第一個懷疑的人，畢竟他的行為最為詭異。

　　邱毅看見了常然的目光，站在角落裡靠在了牆上。

　　“我知道你懷疑我，我也不需要你相信我，只要你能把我的話聽進去就行。”

　　常然這時才認真打量起面前這個人來，邱毅整個人有些乾瘦，從某些角度看上去整個人就像是個骷髏架子。

　　臉頰已經凹陷進去了，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是幾年沒有睡過覺一樣。

　　他瞪著一雙眼睛警惕著外面的情況，神經似乎已經緊繃得快要斷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經歷了什麽。

　　“進了101號病房之後會怎麽樣?”

　　常然沒來由地問了一句，邱毅先是一愣，然後緩緩扭過頭看了常然一眼，眉間緩緩出現了一條皺紋。

　　“進去之後……進去之後……”邱毅將這麽幾個字在嘴裡反反覆複地念叨了兩遍，似是忘記了一樣，“我、我就記得進去之後，就被一團霧氣包裹住了，然後我看到了……”

　　邱毅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似乎想起來了:“我看到了104號病房的房門！我還看到了洪世傑！”

　　“洪世傑?”常然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皺起了眉，“你們進去之後不是應該看到101號病房裡面的東西嗎?怎麽會看到洪世傑?”

　　“我不知道啊。”

　　邱毅的眼神一時晦暗一時清晰，他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什麽。

　　“不對啊……可我就是看到他了……”

　　邱毅這副模樣，常然自己也有些猜測了。

　　被那團霧氣包裹之後他們應該看見了什麽，但之後應該是受到了什麽影響，所以忘記了。

　　常然沒有給他喘息的時間，繼續追問道:“那你在101號病房裡面的時候，是怎麽過來跟我們敲門的?”

　　邱毅抬起頭，看向常然，那雙眼睛已經變得渾濁:“這說起來很奇怪，但在我的視野裡，你們才是被關在101號病房裡的人。”

　　邱毅話音剛落，似是想起來了。

　　“就像是鏡像一樣，我在裡面的時候，實際上是在整個二樓遊蕩，你們才是被關在裡面的人！”

　　他說著猛地站了起來，看向常然的目光變得驚恐。

　　是了，那只是一扇門而已，誰是被關在裡面的人，那可說不定。

　　常然聽出了這個語境下的破綻:“你在二樓遊蕩的時候，有其他人的存在嗎?”

　　“……”

　　邱毅沉默了，鼻梁上出現了一道道橫紋，黑色的瞳仁在眼眶裡轉來轉去，拿不定主意。

　　那個二樓，一個病人都沒有。

　　“不對，還是有人的。”邱毅穩了穩心神，“那個二樓有護士，穿著的是藍色的工作服，和這裡不太一樣，但都是這裡的護士。而且……”他伸出舌頭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白色的死皮已經翹起了邊，“和你們一起的那個護士也在其列。”

　　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他既然看到了護士，那麽看到方祥也不是什麽很稀奇的事情，他們的身份就像是一個烙印一樣，掌管著他們在這裡所遇到的所有事情。

　　意料之外的是，那個二樓居然有人，還是那群藍衣服的護士。

　　那個二樓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

　　常然繼續問道:“你真的沒有看到任何一個病人?”

　　“沒有。”邱毅說著緩緩搖起了頭。

　　“那你和那些護士接觸過嗎?”

　　邱毅趕忙點頭:“說過兩句話，但她們隻說既來之則安之，別的什麽都不說。哦！對了！在那邊好像不能大喊大叫，我有點崩潰，大喊了一嗓子，然後就被警告了。”

　　“你仔細說說，那邊的白天和晚上是個什麽情況?”

　　邱毅舔舔嘴:“白天的時候那個黑影就會出現，頓時就把我給包裹住了，但它好像也不打算殺我，只是黏在我身上。白天似乎也沒有什麽好說的，晚上的時候那個東西就會消失，而且所有的1號病房是進不去的，我只能睡在其他病房。 ”

　　邱毅盡可能地去回憶細節，模樣有些著急，時不時地看常然一眼。

　　“病房裡面有聲音，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有點像是什麽東西進食的聲音。”

　　常然靈光一動:“是不是那種粘稠的聲音?”

　　“對對對！就是那種聲音！”邱毅說完才意識到了什麽，“誒?你怎麽知道的?”

　　常然嘴角抽了抽，想笑又笑不出來。

　　“我說我在這邊的病房聽見的，你信嗎?”

　　邱毅一愣，半晌才回過味來。

　　兩人面面相覷，那聲音是什麽似乎已經昭然若揭了。

　　屍體不會一天內就變成白骨，那些死去的人都是被人吃了。

　　邱毅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屍體都沒了，居然還能以這種方式活著。

　　這個念頭在常然腦海中滑過，留下了痕跡，整個人不自覺地離邱毅稍微遠了一點。

　　是了，人要是連身體都沒了，怎麽能算是活著?

　　要麽他早就不是人了，要麽一縷殘魂憑借著對洪世傑的怨念留了下來，但也只能如此了。

　　“聊點別的吧。”常然慢慢梳理著腦海裡的信息，他現在可是一點困意都沒有，“當初你是怎麽進去的?再講一遍吧。”

　　邱毅似是也不打算休息:“當時的情況很簡單，洪世傑是我們這群人當中行動力最強的。他不知道怎麽和那個女孩搭上了線，我們當時已經在二樓待了很久了，也就沒有多想。”

　　邱毅說到這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當初的自己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