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鎮的房屋以平房居多,若不是那一個個刻畫著緊閉眼眸的石雕的存在,陳安還以為回到了現實世界中的“城鄉結合部”。
電纜,空調,一應俱全,這種現代化的設施和“偏僻海島”的設定相差甚遠,讓陳安有種不真實的割裂感。
村子裡,人很多,這裡的天氣很冷,應該是入了冬,人群中,穿著綠色大棉襖的大爺,粉紅色大棉襖的大媽,一些年輕的男女,一些小點的孩子,皆是在朝著村鎮中央的大看台走去。
“海神村近年來和外界有了交易,許多現代化的設施也被安裝了進來,我的子民們安居樂業,幸福平安。”
楊教授微笑著帶著眾人前進,同時介紹著。
陳安抿了抿嘴,和陰巧仙對視一眼。兩人都從中看出了警惕和慎重。
按照之前和江亦雪他們溝通得到的結論,一般越是平和的汙染源,再危險爆發的時候,越是恐怖。
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總是平靜祥和而帶著死寂的。
就像是...
陳安看向一旁的村民們,他們的眼睛,有些無神。
少了一種,屬於人類的靈動。
可這又不代表,他們不是人類了。
是的,陳安可以肯定,他能感受到這些村民身上的生命感。
“喲,所以你蒙蔽了什麽啊。”
王胖子滿不在乎的拍了拍楊教授的肩,嘿嘿一笑,冒出頭來,對著楊教授的耳朵輕聲道:“你的目的,是什麽呢?讓胖子我猜猜,是為了讓他們的負面情緒收集,飼養出...海島之...神?”
楊教授卻沒什麽反應,他只是扭過頭,差點和胖子親在一起,當胖子縮回頭去時,楊教授才眉頭微挑,道:“你們總是認為汙染源的世界,一定有著瘋狂和災難,可你們清楚我們詭異的形態構成嗎?你們怎麽就肯定,沒有真的希望世界和平的詭異呢?”
“希望世界和平的詭異?”
王胖子嗤笑一聲,緊接著憋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眼淚都笑了出來。
他捂著肚子,笑著道:“你別逗我了,哈哈哈哈,還為了世界和平的詭異,受不了,受不了。”
楊教授的眼神有些奇異,他在鏡框下的小眼睛似乎在這個問題上嚴肅了幾分,他看向江亦雪,道:“這位姑娘,你怎麽看這個問題?”
江亦雪推了推鏡框,短發下,陽光撒耀在她的側臉上,讓她有種“知性女教師”般的既視感。
一身麻衣的她赤腳踩在柏油路上,發熱的石板讓她的腳底微微泛紅,她朝前走著,同時看向周圍的村民。
她放慢了步伐。
“如果世界和平的代價,是讓人們沒有了自我,那這樣的世界和平,我不覺得有存在的意義。”
聽到江亦雪的回答,楊教授微微一怔,他看向江亦雪的眼神也認真了幾分。
這姑娘,已經看出這個世界的幾分真相了麽?
“失去了自我?”陳安心中一凝,聽到這話,他之前有些散亂的思緒像是得到了整理,是了,如果村民沒有自我,周圍的這些人眼中為什麽無神,也解釋得通了。
如果整個島嶼的人們都是如此,沒有自我,完全接受“統一思想”的熏陶,那災難,爭吵,戰亂,自然而然的就不會發生了。
可與此同時,創造,發明,真摯的情感,人與人的獨立性差異所創造出的美好,也將不複存在。
每一個人,都像是一個工廠中的一枚螺絲釘,存在的意義,僅僅是為了維系工廠(海島)的穩定。
楊教授的腳步加快了些,他心中有些煩躁,可轉念,又釋然了。
哪怕是他楊鑫也不得不承認,如果這個世界不是他的世界,如果換成絕大多數的普通三級汙染源,可能對這個女人,以及這群人而言,真的談不上太高的難度。
不過...呵。
楊教授的鏡片在陽光下折射出反光的斑紋,讓人看不到他的眼神。
如果我楊鑫,只有那點能耐,我又為何會以詭異的形式存在?
如果這個話題,僅僅那麽簡單,那,陳權大人,又為何會讓卑微的我,成為他的朋友!
眾人已經快走到最中心的看台了,這時,楊教授看向陳安:“這位年輕人,你又是怎麽看待這個問題的呢?”
“這也是考試的一部分嗎?”陳安微笑道。
“這只是閑聊。”楊教授搖了搖頭,很實誠的樣子。
“我的回答,和亦雪姑娘的一樣。”
陳安沒有多理會他,在汙染源的世界,每一句話都可能是陷阱,在規則尚未“公布”的情況下,自己多說一句話,就有多中一次招的可能性,更何況是這樣的引導性言論。
“可你的過去,與她不同。”
陳安聞言,微微皺眉,這詭異也有讀取別人記憶的能力?不,要這麽說,陳安是不信的。
可楊教授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走到了看台上,台下,是一個個帶著緊張,幸福,歡笑面龐的村民們,他們仰著頭,看向看台。
陳安五人,也在人群之中。
楊教授上了台子,清了清嗓子,擺弄了下台子上的麥克風,道:
“咳...各位鄉親父老,我們在過去,都是被這個世界遺棄的可憐人,我們來自世界各地,因為種種原因匯聚到了這裡。
可不論如何,今天的我們,已然是一家人,我們相親相愛,我們渴望歲月靜好,我們經歷過那仇恨與戰爭,不公對待的硝煙,才會在今天,如此渴望和平!”
楊教授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股堅毅和洪亮,他的聲音像是有著魔力,讓台下的眾多村民一個個攥緊了拳頭,有的甚至熱淚盈眶。
陳安默默地看向四周,他又看向其他四人,每個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
根據之前討論的經驗論,如果汙染源是純粹的邪惡,罪惡,充滿攻擊性的世界,那反而...是簡單的。
因為,靠拳頭,帶點智力,就完事了。
可現在這樣的環境,甚至讓陳安眾人有種:“你渴望和平,他帶領和平,那壞人是誰?壞人...總不可能是我吧...”的錯覺。
他們知道這是錯覺,也知道周圍的環境,這些人的思想一定是有問題的。
卻,又不清楚該如何反駁,如何破局。
“看規則的公布了。”陳安小聲道。
江亦雪點了點頭,輕聲道:“這個三級汙染源有問題,這個難度是不正常的,不合理的。”
“有點倒霉啊。”王胖子嘟囔了一聲。
李華默默無言,只是眼神愈發銳利。
陰巧仙則是拉住了陳安的手。
陳安心中有些波動,難度不正常...難度不正常...
這件事, 對於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玩家而言,是天災,是極小概率的事件。
可陳安卻拜陳權所賜,三場遊戲兩場都是加了料的。
也就第三場“幸福小鎮”的世界,算是個正常難度。
而現在,這種“難度不正常”的言論出現後,讓陳安難免想到了陳權。
在那個軟都的雨夜,當陳權一把扔出那幾張A4紙,以及泛黃殘缺紙張時,當時的陳安心中的震撼,是難以言表的。
可陳權,已經在軟都時就與疤哥同歸於盡了。
受創效應,卻又讓陳安想起了那個男人,一個純粹的瘋子,偏執在仇恨中的魔鬼。
“每月一次的大賽,現在正式開始,我們始終相信,這是一個流程,卻也是凝聚我們的心靈的歸宿,大賽的存在,取勝從來都不是目的,而是讓我們每個人的心,更貼近彼此,讓我們的幸福與和平,永恆長存!”
楊教授的聲音愈發激昂, 講完後,台下掌聲響起,一個面露滄桑的老人,顫顫巍巍的朝著台子上走去。
...
與此同時,樂園,一個破舊的摩天輪中,在那某一個斑駁的鐵皮艙內,陳權正半倚在椅子上,一隻手托著烏黑的短發,一對眸子凝望著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個破舊的放映機,在空氣中猶如鏡花水月般倒影出了錄像帶一般的景象。
而那景象,卻正是陳安等人此刻所經歷的。
這是楊鑫,硬塞給陳權的“後門”。
看著人群中微微抿著嘴的陳安,陳權的嘴角,緩緩上揚。
“我的弟弟,你不會讓哥哥失望的,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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