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米利亞和唐國忠出了門,來到了街道上。
街上,原本的景色是有些破敗,寒酸,枯藤老樹昏鴉,灰石消瘦人家,卻是在正常范疇內的。
而現在,石子路上,那些淺黑色的鵝卵石上沾染著白色的絨毛與油汙,路上的行人一個個都頂著軟塌塌的兔子耳朵。
不時地,還有路人看向納米利亞與唐國忠,那通紅的眸子映在納米利亞眼中,有種說不出的悲傷滋味。
“二位,二位!”
牛特大追了出來,他氣喘籲籲道:“二位,你們...”
納米利亞回了下頭,很平靜的看向他。
牛特大咽了口吐沫,他閉了閉眼,指向村子靠西的方向,緩緩道:
“一年前,有一個叫丹尼爾的老頭搬進了村子,他是個殮妝師,在西邊開了家殯儀館。”
納米利亞微微一怔,看向牛特大通紅的眸子。
“我知道了。”
“嗯,嗯,我的意思是,如果您這裡有需求,可以去那裡看看。”
“我會的。”
...
納米利亞與唐國忠朝著殯儀館的方向前進。
路上,納米利亞不斷地握緊拳頭,再緩緩松開,他的嘴巴一直抿著。
“少爺,我覺得那大漢,是聰明的。”
“很有勇氣。”
“但,他的精神狀態很奇怪。”
“是的,他應該是知道村子的問題,但受限於一些東西,不能說出來,所以,用這樣的方法提醒我們。他,也知道我們發現了問題。”
“您說的對。”
有需求的話,活人怎麽會有殯儀館的需求?
用在這裡,意味著一語雙關,但不清楚他真正想表達的是哪個。
其一,是如果你們要解決這裡的事情,有這個需求,可以去找他。
其二,如果你們有為自己買棺材的需求,盡管去找他。俗稱,找死去吧。
“最後一句話,指的是,那叫丹尼爾的老頭,挺厲害的,或許,我們去了以後,會死在那裡。”
“但奇怪的是,站在他的角度上,少爺,咱們能解決問題,對他而言才是好的,而如果解決不了,我們死了,和他也沒關系才是。”
“是,所以,他是個好人。”納米利亞頓了頓,看向唐國忠,此刻他們已經走到了殯儀館門前。
一個穿著棕色皮甲的老頭,正翹著二郎腿,赤著腳躺在髒兮兮的藤椅上假寐。
老頭的身上,沒有白色的絨毛,耳朵,也不在頭頂。
“也有種可能,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警告我們不要去,重點是,這句話很可能並不是他自己想說的。”
納米利亞心中默然。
“外鄉人?”那老頭斜著眼瞥了一眼兩人,聲音蒼老卻不嘶啞,反而透著一股子溫和。
這種音調的聲音,納米利亞有印象,上一個這樣說話的人,叫顧索。
軟都城主,顧索,一個將靈魂獻給邪神,為了晉升主教,妄圖犧牲整個軟都玩家的瘋子。
但顧索依舊被陳權算計了,所以,納米利亞覺得,這種人腦子多半都沒那麽好使。
“我們自軟都而來,顛沛流離,路過此地。”
納米利亞心中想了想,沒這麽說。
“得!我來取你狗命!快告訴我你把陰巧仙怎麽了!”
算了,這樣太蠢。
納米利亞略微歎息,他承認,自己過來的有些衝動,可真的,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憤怒過了。
“我們是伏農人,現在,在回家的路上。”納米利亞看向老人,強壓情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伏農人?”老頭面色微變,在這種荒蕪的地界,這句話是有分量的,更何況,三主都中,伏農的體量常年位居第一。
不論是荒蕪還是伏農,都比其余的兩個要更強。
“準確來說,是荒蕪教會的人。”
唐國忠走前一步,端著架子,用生冷的聲音道:“荒蕪,理應因無人管理而遍地長滿雜草。自然,理由無人干涉自行運轉,秩序理應本就存在,世間萬物,皆有定數。”
“荒蕪的手,已經伸到外域了嗎?”那老頭反問。
“為了防止世界的荒蕪被人為破壞,荒蕪教徒,有理由也有權力,守護本屬於世界的荒蕪。”
唐國忠面目肅穆,語氣嚴肅,納米利亞看著他,頭一回了解到“荒蕪教會”的教義。
“你眼前的,是荒蕪教會長老之子,納米利亞·希特。”唐國忠道:“你的行為違反了荒蕪之書第十四章第二小項。
現在請你解除人為的破壞,將荒蕪,還給大地。”
納米利亞聽著,心中點頭。
不愧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
瞧瞧這話說的,冠冕堂皇,違背了具體哪一項都能列舉出來。
雖然這位曾經的“倒吊的主的轉世者”看起來總是沒那麽靠譜。
但在這種情況下,閱歷豐富的經驗,也就體現出來了。
納米利亞沒什麽心虛的,更何況,從本質上來說,自己等人也沒騙丹尼爾。
陳無道本就是荒蕪教會的人,自己又是陳無道的兒子。
這話說的,沒毛病。
雖然自己今天第一次聽說荒蕪教會是這個意思吧。
丹尼爾,也就是那老頭,他聽到唐國忠的話後,臉色便一直在變,似乎在極為猶豫著什麽。
“大人,我願意解放人為,還給大地荒蕪。”
那老頭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恭敬的鞠了一躬。
“可您有所不知,這片大地的人為,不僅僅來自於我,這裡面涉及到了更大的東西,我無權做主,我可以帶您找到我的主人,相信他會聆聽荒蕪的教誨。”
唐國忠臉色微變,卻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而納米利亞則知道,事情有些不秒了。
“你知道這是什麽路徑的手段麽?”
納米利亞略微擴散靈性波動,聲音在唐國忠腦海響起。
唐國忠略微轉身,看向納米利亞,輕微的眨巴了下眼。
意思是,不知道。
而納米利亞忽然發現,這人被倒吊的主剝奪力量後,似乎連異變者都不是了。
噢,那也就沒有靈性傳音的能力了。
“我的名字是丹尼爾,大人,請您隨我來。”
丹尼爾起身,顫顫巍巍的朝著殯儀館裡走去。
納米利亞輕吸口氣,跟上了腳步。
老人的身上並沒有擴散出詭異氣息,而實際上,絕大多數的異變者,都無法從表面分辨他到底是什麽水平。
是怪誕,驚悚,恐懼,哪怕主教。
都不會將“我是xx級異變者”寫在臉上。
殯儀館的大門被推開,走進其中,一股冰冷森然的氣息鑽進肌膚,那股死寂,對於納米利亞這種異變者來說,感觸更深。
因為靈性力量的緣故,異變者本身對於氣息的感覺就更加靈敏。
而納米利亞則能清晰的感覺到,這裡的死寂氣息,很濃鬱。
濃鬱的要滴出水來了。
不大的空間中,一副副木棺材豎立著,棺材的大門都是打開的,每一副棺材中,都“站著”一個人。
一個個,肌膚被白色油汙絨毛覆蓋,兔耳兔唇的人。
就像是整個牛馬村小半的原住民,都“住”在了這裡。
丹尼爾沒有隱藏什麽,可以說很坦然。
而這更讓納米利亞微微抿嘴,感到不適。
他和唐國忠靠得很近,時刻準備著用“旅者”的“旅行”帶唐國忠瞬移離開。
“我的主人是一位忠誠的墮落教徒,在這個時代,墮落教會已經落魄,相信荒蕪的教義,將真正灑落大地。”
丹尼爾很恭敬。
墮落教會?
又是個自己沒聽說過的。
納米利亞看向唐國忠的背影,唐國忠是一定知道的,但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記憶中,二十二路徑中與“墮落”兩個字沾邊的,是女祭司路徑,也就是墮落祭司路徑。
這條路徑在怪誕級的名稱,是“笨蛋”。
這件事,曾經在軟都的時候還讓納米利亞感歎,丁萍是“白癡”,如果再來個“笨蛋”,到時候在故事世界,兩個異變者嚴肅交流戰術的時候,會不會出現這樣的對話:
“你是什麽路徑的異變者?”
“我是笨蛋。”
“哦,我是白癡。”
“咱們真厲害。”
搖了搖頭,納米利亞嘴角略微輕笑,真是有趣。
可下一刻,唐國忠卻驟然攥緊了納米利亞的手腕,一股尖銳的刺痛襲來,讓納米利亞驟然清醒。
不對,現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怎麽會想這些東西?
三人,已經走到了殯儀館大堂的盡頭,這裡,有一扇鐵門。
鐵門前,擺著兩副躺著的棺槨,從外觀上來看,比外面的貴。
納米利亞沉重的吸著氣,他感到腦海有些眩暈,看到這兩副棺槨後,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棺槨躺著應該比外面的那些舒服。
而這念頭一閃而逝後,更讓他感到不安。
不對,不對!
很怪!
自己,應該已經被詭異力量影響到了...
這是汙染,悄無聲息的汙染。
在景山醫院時,自己曾體會過這種汙染的可怕。
而現在自己正在經歷的汙染,比那時的感染更為悄無聲息!
他驟然凝聚靈性力量守護自己的心靈,可他沒有發現一件事,此刻的他,竟然沒有想過直接用“旅行”逃跑!
而唐國忠攥著納米利亞手腕的手,已然布滿了汗水。
“二位大人,在你們來之前,也有一位荒蕪的教徒前來傳教。”
丹尼爾絮絮叨叨的說著,他站到一副鐵門前的棺槨前,拉開了棺材蓋。
“也不知道最近怎麽了,真是見了鬼了。”
丹尼爾念叨著。
“你們荒蕪的人,就這麽上趕著來墮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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