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的細小汙絲從陳安的腦子不斷蔓延,又被笑面兔不斷吞掉。
短短幾分鍾的時間,一人一兔就在這裡,一動不動。
陳安的眸子本是略顯呆滯的,現在卻重新有了光彩。
他晃了晃頭,眨巴了下眼睛。
蹲下身子,摸了摸笑面兔的頭。
“謝謝你了。”
笑面兔的布偶身軀一動不動,在吸收這些汙絲後,變得有些肮髒,像是泛了一層油光,也變得有些更為破舊了。
“呲呲。”
“你的意思是,你抽離了【侵蝕】,不,應該叫【感染】?然後你可以消化這些【感染】但需要時間?”
“呲呲...”
“你不知道要多長時間?但肯定超過一天?這段時間內你無法使用你的能力?”
笑面兔的腦袋上下晃了晃,像是在點頭。
“辛苦你了。”
陳安將笑面兔重新綁在腰間,看向那滿地的碎紙。
那是,之前被自己撕碎的留言紙。
陳安沉默片刻。
腦海中,剛剛的記憶,這幾天經歷的事情,一一湧上心頭。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瞳孔的深處流露出恐懼之色。
“我...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這麽多?”
如今清醒了過來,陳安這才察覺到,在之前短短幾天的時間裡,自己的思想在一點一滴的,悄無聲息的變化著。
這種變化,是無聲的侵蝕,是他根本感受不到的!
思緒變成緩慢,變得遲鈍,雖然依舊在思考詭異在哪,依舊在尋找破局的方法,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忽略了太多的細節。
“剛剛我撕碎留言紙張的時候,幾乎完全沒有其他的想法,也想不到這和破局有關,我會記得這是故事世界,就像是完全沒有被感染一樣。
當時,我的心中大抵是堅信著醫院的正確的,也意味著我以這個為基準,就會忽略一切醫院方面的怪異。”
“這太恐怖了!”
陳安後撤兩步,背靠儲藏櫃,身子砰的一下撞上去,發出輕微的動靜。
聲音在寂靜的地下一層回蕩。
“醫院,患者,我,誰是瘋子...”
陳安喃喃自語,又一次繞回到了這個問題上。
“如果我不確立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就會被感染,如果確立醫院是正確的,就會被完全感染,但其他的呢?”
“患者,就一定是正確的麽?
留言中也提到了,不可以和患者親近,但或許可以信任患者。”
陳安咽了口吐沫,他晃了晃神,心中無比的慶幸。
慶幸自己在被輕度感染的時候,在自己決定【嘗試相信醫院】之前,自己在走廊中,和笑面兔事先安排好了此刻的發生。
...
陳安的回憶:
“原來...病人才是瘋子...而我...也在逐漸變成瘋子...”
一些“有問題”的患者,來到了醫院,而醫院在竭盡全力的治療那些被“侵蝕”或“感染”的患者。
“那麽...醫院的規則,就一定是正確的,是為了保護我的。”
“那...現在...
...我是不是需要治療?”
“現在的我,得了病,被感染了,我需要接受醫院的治療。”
緊接著,陳安猛地站起身子,朝著走廊中間的【員工通道】樓梯間走去。
將腰間的笑面兔摘下,
捧在手中,目光炯炯的看著手中醜陋的兔子布偶。 陳安的臉上,肌肉是凸出的,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哭。
他的眼神有些迷離,鼻子不斷地抽動著。
“哈..哈哈...小笑笑...你活著呢麽?”
陳安用斷斷續續的,帶著些許詭異的語氣,說道。
笑面兔那紅玻璃球一樣的眸子,略微轉動。
它舉了舉那猿猴一樣的,卻因為布偶化而小巧的手,放在陳安握住它身子的大手上。
“呲呲...呲呲...”
笑面兔那掛著醜陋又詭異的微笑的口中,微微開合,吐出難聽的聲響。
陳安抽了抽鼻子,腦袋像是沒力氣頂在脖子上一樣,猛地低下了頭,完全是靠骨骼和肌肉在支撐著一般。
他的腦袋微微歪了歪,側著看向笑面兔。
這一刻,笑面兔的內心有點慌。
到底你是詭異還是我是詭異?
笑面兔的微笑僵硬住了。
“小笑笑,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陳安的嘴巴微微開合,用弱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
...
“那時候,如果我沒有提前讓笑面兔用汙絲侵蝕我,恐怕我已經不是我了。”
陳安很慶幸,又後怕無比。
那現在怎麽辦?
陳安有些呆住了,這所醫院的侵蝕太可怕,那是悄無聲息間扭曲改變自己的思維,性格的。
自己撕碎紙條時的憤怒,甚至於笑面兔出現後,完全想不到這是自己安排好的,心中只有怒火。
變得愚蠢,
變得呆傻,
就像是...
變成了一個笨蛋。
“那現在呢?”
陳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是選擇相信患者不是瘋子,醫院是瘋子?”
陳安撓了撓頭,先不說這個有點扯,就哪怕是真的,那些瘋子不是瘋子,自己相信了這個,不也變成了瘋子?
哪怕在瘋子的定義裡,自己本就不是瘋子。
等等?
陳安忽然猛地一拍大腿。
“瘋子的定義裡?”陳安目光一亮,急促的吸了口氣。
陳安忽然想到了!
一開始的苗落櫻,在說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那種癲狂,那種絕望,難道不符合一個“瘋了”的人麽?
瘋子口中的:“誰是瘋子?”
問題的正確答案...
難道不就應該是自己?
而醫生和患者,他們都是詭異的,卻不一定是“瘋狂”的,他們或許是陰暗的,是被感染的,可那不能叫瘋狂。
所以...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關鍵根本不在於有問題的是醫院,還是有問題的是患者!
而是在於,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情況下,需要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就已經是瘋子了。
不是瘋子,不需要思考正確答案。
需要思考,就一定已經瘋了。
所以...
陳安呲了呲牙,咧了咧嘴, 捂了捂臉,低沉道:“瘋子就是我自己啊。”陳安摸了摸笑面兔的腦袋,心情舒暢了許多。
他笑了笑。
“問題結局了,我攤牌了,我是瘋子,你滿意了?”
陳安就像是在對這所醫院的詭異說話一般,在這寂靜無人的地下室中,活生生像是個真的瘋子。
“那麽問題來了...”
陳安蹲下身子,仔仔細細用了半個小時將地上的碎紙片撿起來,幸虧自己當時失去理智的時候,撕的並不仔細,這些碎紙片的塊都比較大。
仔細的在椅子上拚好後,打開手機。
哢嚓。
APP中,頓時除了之前的醫院守則,夜班守則外,多了一個【趙醫生留下的守則】。
“趙醫生?!”
陳安的目光忽然呆滯了片刻,他看著這個名字,拿著手機的手,微微的在顫抖。
他回想起這幾天和趙醫生的點點滴滴,這個看起來正常的,專業的醫生,此刻回憶起來竟是如此的恐怖。
關鍵是...
趙醫生現在的情況,和守則中的狀態,是截然不同的。
等等...
這紙張中,趙醫生寫道了自己要被調去一層坐診。
對上了...
這是趙醫生還沒有被徹底感染之前,留下的信息。
現在的趙醫生,已經被徹底感染了啊。
陳安歎了口氣。
“你說你,差點給我弄死,現在我又看見了你的紙條,讓我去救你。”
“雖然不是你的錯,但我還是有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