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都,陳安等人的消失並未引起多大波瀾,這座小城市依舊保持著屬於它的模樣。
酒吧內,約翰正單手擦拭著調酒杯,他粗獷的臉上多了一道狹長的紅痕,藍黑相間的條紋襯衫包裹住強健的肌肉,只是,那右臂的位置,卻是空蕩蕩的。
“約翰,你不準備去內城接個假肢?”
一個帶著黑色魔術帽的男人,用那狹長陰冷的眸子瞥了約翰一眼。他半倚在木椅上,胳膊撐著桌子,搖晃著酒杯中淡紅色的透明液體。
酒水,隻佔據了杯子莫約五分之一的位置。
“林希,看來艾爾特的紅酒也堵不上你的嘴。”
約翰瞪了男人一眼,那名為林希的,穿著黑色“魔術服”一樣的男人,聳了聳肩。
“我想,之前讓你斷臂的男人,並不是內城的人。”
借助窗外的光亮,林希盯著杯中的酒杯,那酒杯中半透明的晶瑩酒液,在光芒的折射下像是液體的瑪瑙般漂亮。
他抿了一口,砸吧了下嘴。
“我知道,他只是個新來軟都的玩家。”約翰將擦好的調酒杯放入櫃台,轉頭看了眼後面掛著的,被淡黃色舊木頭打造成的,像是盒子一樣的掛鍾。
“快六點了,她快到了。”
約翰咽了口吐沫,眸子裡隱約有些恐懼。
他臉上的疤痕,似乎還在隱隱作痛。
那是讓他感到驚悚的剪刀...
林希站起身子,拿起搭在桌邊的淡黃色手杖,又拿起桌上的空酒杯,走到了吧台。
嚓。
他從黑色的“魔術師表演服”一般的袍子裡,掏出兩枚古銅色的硬幣,與空酒杯一同放在了吧台上。
“可他有怪誕級封印物。”林希搖了搖頭,拉低了帽簷,一對陰冷的眸子看向約翰:“別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在內城人的眼中,我們都只是跳梁小醜。”
“林,你知道的,他不是內城的人。”約翰收起了象征著“20故事點”的兩枚硬幣,嘴裡嘟囔著。
“可他有怪誕。”林希用手指敲了敲棕木色的吧台。
“我知道,我知道。”約翰顯得有些不耐煩。
“算了,你好自為之。”林希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他轉身離去。
轉過身後,林希的聲音再度傳來。
“順帶提醒你一句,我的朋友,軟都,要變天了。”
哢。
約翰的眸子微微一動,就在這時,酒館的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迎面走來的人影與林希撞了個正著。
只見,那是一個頭戴兔子耳飾,面龐精致,穿著黑色哥特式紗裙,裸露著纖細白淨的小腿,腳下踩著黑色馬丁靴的女孩。
她的瞳孔,是紅色的,在這一刻看向了林希。
“嗨...又來了啊...”
林希打了個寒顫,他偏瘦卻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一個假惺惺的微笑。
陰巧仙沒有說話,只是略微點頭,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林希咽了口吐沫,猶如大赦,走路的腳步都快了幾分。
聽到背後微不可查的關門聲,陰巧仙踩上吧椅的的腳蹬,身子輕盈的坐了上去。
“今天他也沒出現麽?”
陰巧仙一隻手托腮,看向約翰。
約翰的身子很明顯的頓了頓,他低下頭,像是在整理著什麽雜物,低聲道:“沒有。”
陰巧仙歎了口氣,可緊接眨巴了下眼睛,嘴角微微上揚,
道:“你好像很怕我?” 約翰的眼皮一抽。
“沒有,小姐,我對你是尊敬。”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
“你怎麽證明?”
“......”
看著約翰粗獷的,布滿了絡腮胡的臉龐窘迫的泛紅,陰巧仙嘴角的弧度愈發上揚。
“最近有發生什麽有趣的事麽?”
約翰抿了抿嘴,從一旁的櫃子裡取出一遝有些褶皺的紙張。
對照著,一句句讀了起來。
“昨日新進城的玩家三人,一人男,容貌英俊,被花姐收了,如果能活過第二場遊戲,估計會成為花姐的面首。
另外兩人一男一女,情侶關系,能一起成為玩家真是幸運。進城後,女人的容貌清秀,被內城的一位活過三場遊戲的玩家看上了。”
“哦?”陰巧仙稍有興致的聽著:“然後呢?女的拋棄了男的?”
約翰搖了搖頭:“那女人沒有接受內城那位玩家的橄欖枝,而是和男人一起去內城領了獎勵,找了住處。”
“切,沒勁。”陰巧仙翻了個白眼。
約翰卻繼續道:“當天晚上,男人找到了內城的那位玩家,主動獻身。”
陰巧仙愣了愣。
約翰:“當時的場景滑稽極了,男的塗了口紅敲響了內城那位玩家的家門,說你要不要男人,想不想試試沒試過的滋味,我可以女裝。緊接著被人家轟了出來。”
陰巧仙的嘴角微微抽搐。
砰!
就在這時,酒吧的中央猛的出現了一陣扭曲,就像是空氣中浮現出條條交錯的波痕,與此同時,一個男人的身影猛的落在了棕紅色的木地板上!
陰巧仙與約翰同時看去。
只見那地上的男人,穿著白襯衫,黑外套,運動褲,帶著兜帽,背著黑色挎包。
此刻,男人有些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一眼看到了陰巧仙與約翰。
“陳安哥哥!”陰巧仙驚喜的叫到。
約翰的臉色則是有些僵硬。
是他,是那個男人!
是那個剛剛來到軟都,就擁有怪誕級封印物的人...約翰感覺自己的右臂又開始發痛了。
四天半前,是那隻詭異恐怖的兔子,它吐出的絲線徹底將自己的右臂侵蝕,自己除不掉那詭異的絲線,而即使兔子和男人消失了,那侵蝕依舊存在。
他只能斷臂求生。
那時候,自己和猴子等人將怒火轉移到了...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可讓他們都沒想到的是,這個小姑娘竟然更加恐怖!
約翰的嗓子吞咽了一下。
...
陳安睜開了眸子,他看到了陰巧仙,與此同時,心中的陰冷與暴虐再度湧上心頭。
是[怪物]源質,這該死的東西時時刻刻都在侵蝕著自己的神志!
腦海中,回憶一點一滴的浮現而出。
在電梯中,苗落櫻告訴了自己她的住處,並懇請自己可以在回到原位後,找時間去找她,而她會給予故事點等作為幫助的酬勞。
而丁萍...因為陷入了“白癡”狀態,根本無法言語!
思緒再度回歸到眼前,陳安看見了瞳孔是紅色的陰巧仙,也回憶起了自己進入第二場遊戲前,陰巧仙的怪異行為。
一股無名之火,猛的竄上心頭。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安略微低著頭,那被包裹在兜帽裡的面龐露出冰冷與些許扭曲的猙獰,他嘶啞的問道。
陰巧仙一愣,連忙嫩嫩道:“當時我不是想保護陳安哥哥,弄得有些心急嘛,陳安哥哥這麽好,一定不會在乎的啦。”
陰巧仙話音剛落,在她的眼中,陳安的身影,卻猛的朝前衝出!
她來不及反應,就感到喉嚨處傳來一陣輕微的疼痛!
緊接著,她瞪大了眼睛,眼眶中甚至有淚水要湧出,她看著陳安的眸子,那是一對冰冷又帶著扭曲與瘋狂的眸子,那是一對寒冷到沒有絲毫憐憫的眸子...
與此同時,陰巧仙看到了自己的喉嚨,上面正頂著一柄猙獰可恐的“骨肉刀”。
咽喉處的皮膚,已經被刺破了,她能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疼...鮮血,一點一滴的從喉嚨中湧出。
陳安只需要再略微用力...就能將自己的喉嚨割破!
“你...”陰巧仙的聲音因為驚恐而有些扭曲,她的瞳孔中除了恐懼便是不解。
在她的記憶中,這個男人不是這個樣子的啊!那個男人明明是個有些慫,軟軟弱弱,也就腦子靈光些的普通人。
是他體內的那個恐怖的東西出來了?不不,那個東西不會和自己廢話的...
自己好像...之前玩過了?
可他怎麽變化這麽大?!
約翰在一旁,布滿肌肉的身子微微一顫,瞳孔驟然收縮...
他心中在發抖:“這個男人,變得更恐怖了...”
陳安的右臂從小臂開始完全化為了“骨肉刀”,對於[怪物]源質賦予他的這項能力,他應用的愈發熟練了。那副作用帶來的劇痛,他也愈發熟視無睹。
可是,腦海中的憤怒與暴戾的情緒,也帶著冰冷的蔓延,愈發強烈了。
“你不是陰巧仙。”
陳安開口道,他的那對眸子盯著陰巧仙,像是看待一個死物一般。
腦海中,很混亂,丁萍的悲慘結局,苗落櫻的雙目失明,明明是因為自己,才導致出現了這種難度的遊戲,卻將這些無辜的人卷了進來,最終,自己甚至是靠他們的“犧牲”才通關的。
那種無法改變命運的無奈,牽連無辜者的自責,心中一直以來壓抑著的情緒,以及那不明所以的陰巧仙的情況。
都在這一刻,在[怪物]源質的催生下,愈發的扭曲與瘋狂!
“對...對...我不是陰巧仙,我是薛月兒,我是薛月兒的惡念!”
陰巧仙此刻有些語無倫次了,這突如其來的生命威脅讓她整個人,仿佛回到了當初在大林山時, 面對陳生的那一刻...
在故事世界待了那麽長時間的她,才剛剛體會到肉體的真實,才剛剛感受到自由的可貴...
她不想死!
“陰巧仙,被你殺了?”
陳安聞言,縱然他有所猜測,而陳生想來也不在乎這個女人是陰巧仙還是薛月兒...他不在乎這些...可真的親口聽到,他依舊是感到腦海中有些嗡嗡作響。
為什麽?為什麽和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都要一個個的淪落到悲慘的結局?
為什麽!
陳安呲著牙,歪了歪脖子,冰冷的眸子死死的看著陰巧仙,手中的“骨肉刀”更加深入了幾分。
薛月兒的惡意此刻有著一種直覺...她明白,陳安或許,真的會殺了自己!
現在的陳安,就像是個瘋子!就像是個在瘋狂的邊緣,拚了命用理性壓製住瘋狂的瘋子!
一旁的老約翰,在聽到前一句話的時候,就默默地轉過身,躡手躡腳的從後門溜了出去。
此刻,他正死死的關上後門的木門,背靠木門,感到冷汗已經浸透了自己藍白色條紋的襯衫。
他將左手放在眼前,顫抖著手,捂住了眼睛,嘴裡念叨著:“無知者無罪,無知者無罪...”
此時此刻,酒吧內。
薛月兒惡意顫抖著,似是求饒一般道:
“她沒死,陰巧仙沒死!我...我能將她復活,她,她的意識只是被我封印在了靈魂深處,給我時間,給我點時間,求求你,我可以讓她的意識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