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曼古拉氣得把裝滿寶石玩具的盤子往地上一扔。
“我怎麽會修煉出來這麽個怪能力啊?”曼古拉抱著頭,賭氣一般說道,“和鯉鳥心意相通?為什麽我要和鯉鳥心意相通?
“如果不是這個破能力,我也不至於在意你們的感受、下不了殺手了啊啊啊!”
這位被後世稱為弑神者的皇室儲君不是一個優柔寡斷、悲天憫人的人,也不是見鬼的異獸保護主義者,覺得異獸的生命比人類的生命更重要。
但他也並非一個鐵血心腸、冷情冷性的人,他也會被觸動、被感動。
他在大口地吃魚吞肉同時,也會溫柔地為路邊哀鳴的小獸包扎傷口。
他在萬千生命中對鯉鳥情有獨鍾,最初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在初次提煉“鯉鳥之淚”的時候,感受到了掌中生靈的不甘與哀求。
於是他放過了它,用母后項鏈上的祖母綠寶石換來了他想要的東西,事後還挨了一頓打。
在而後的歲月裡,他對最初的那隻鯉鳥有求必應,但它卻漸漸通了人性也誕生了欲望,於是他身為天潢貴胄也再滿足不了它的願望。
有一天它突然問:人類和鯉鳥可以和平共處嗎?就像你我一樣?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曼古拉一字一頓地回答,“這是我繼承帝位也做不到的事情。”
只剩下三隻翅翼的鯉鳥張開翅膀,拋下舒適溫暖的巢穴,拋下自己收集了數年的寶石,頭也不回地飛出了西澤皇宮。
“喂,你——”曼古拉在後面喊。
但是鯉鳥卻沒有回頭。
在一瞬間,詩寇蒂清晰地感受到它內心浮現出來的念頭。
——你曼古拉·西澤做不到的事情,我自己去做。
幻境再度轉場。
在轉場的空隙裡,詩寇蒂抓住機會問言律歌:“這隻鯉鳥是什麽情況?我看其他的鯉鳥,好像沒有它那麽聰明。”
“心智初開,修成妖類了唄。”
“妖類?”
“蒙昧為獸,開靈為妖。”言律歌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前者可以隨便殺隨便吃,後者不行,違法的。
“你可以將‘開靈’理解為強化路線中的‘大腦強化’。別的生靈都在根據本能強化爪牙的時候,某些個體加點加到了腦子上,就會變得特別聰明一點。
“順便,這個特征一般是可以遺傳的,就和南方古猿一樣。”
詩寇蒂懂了——異獸和妖類本是同源,只是超凡者會根據它們是否擁有智慧,判斷它們是否擁有“人權”。
但令她比較驚訝的,是言律歌所用的某個比喻。
“南方古猿?”
結果言律歌的反應比她更驚訝:“怎麽,你們西澤人連進化論都不教的嗎?
“難道你不知道,人類是從南方古猿、直立人、智人這麽一路進化而來的嗎?”
“……我當然知道。”
“那你以為,樹上的猴子最初是怎麽進化成古猿的?”言律歌說,“大家都在靈力的影響下強化爪子強化牙齒,但偏偏猿猴裡就有一群強化了腦子,成了南方古猿。
“這就是人類的祖先。
“再後來,這群南方古猿在‘大腦強化’的路上越走越遠,變得越來越聰明,族群規模壯大了,有文明有傳承了,就把自己和其他動物區分開來,稱自己為‘人’。
“大家都是碳基生物,本質上沒什麽區別啦——你們的生物學家不也沒矯情,默默地把人類劃歸到靈長類動物裡了嗎?”
詩寇蒂默默地消化了一下,點頭:“……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了,但是她的心情還是有些微妙。
當她的世界觀還很科學很唯物的時候,言律歌跑過來跟她說:什麽?你以為海藍星是個球?
當她的世界觀裡慢慢開始充斥人神妖的傳說時,言律歌又跑過來跟她說:什麽?你連進化論都沒聽過?
這超凡世界真是該科學的時候不科學,不該科學的時候過於科學……
在詩寇蒂的胡思亂想中,“誓約敘事”中的轉場結束了,低清畫質的幻境再度在皇長女面前展開。
接下來的多組鏡頭皆跟隨在那隻三翼鯉鳥後面。
它在飛離西澤皇宮後回到了森林裡,先是打破了鯉鳥獨居的習慣和溫和的脾性,逮到同類見一個打一個,將那些鼻青眼腫的普通鯉鳥收為了小弟。
隨後,它帶著自己的小弟繼續橫行霸道,指示它們三五成群打一個,就這樣又滾雪球般收下了更多小弟。
而且它挑選受害者是有明確目的性的。
它專挑其他鯉鳥在求偶甚至繁衍後代的時候打。
這話題,說起來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但這隻三翼的鯉鳥之王似乎鐵了心,拆散一對是一對。
它在族群內部劃分出了簡單卻明確的等級制度,規定只有少數最強大的鯉鳥才能得到交配權,剩下的都給它單著去,敢私自交配見一個打一雙。
除此之外,它還不知從哪裡尋來了一種漿果,逼著雌性鯉鳥們吃下,以此限制它們的繁殖能力——從一次產下幾千枚卵變成了一次產下數十枚卵。
不得不說,這個方式激烈,卻有效——鯉鳥之王所到之地,新生的鯉鳥數量急劇減少。
在場外圍觀的詩寇蒂已經看傻了:“我做夢也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到一隻鯉鳥搞計劃生育。”
“它的做法直指矛盾的根源。”言律歌說,“如果鯉鳥的數量沒那麽多,索要東西時又不那麽貪婪,那麽我想人們會更願意和它們交換‘鯉鳥之淚’,而不是暴力榨取。
“畢竟一個是可持續發展,一個是破壞性開發。”
“妖類都那麽聰明的嗎?”
“不見得,要看怎麽教育。”言律歌毫不客氣地評價,“你看到的這一隻,其實也不見得特別聰明。
“它只是有過和弑神者大帝心意相通的經歷,所以知道該怎麽解開人類和鯉鳥的死結。
“但若要讓它處理別的問題,那智商或許會跳崖式下降。”
“那倒也是。”詩寇蒂表示同意。
她親眼見過,那隻心有宏圖的鯉鳥之王犯過很多傻乎乎的錯誤,包括但不限於把腦袋伸到磨盤裡去偷東西吃,結果差點被碾死;被一個五歲小孩用兩罐小蟲騙進陷阱裡,險些出不來;帶著族群和一隻山鷹打架,結果卻被另一隻山鷹偷了家……
它並不聰慧,若以人類的標準來看,它的智商大約隻相當於五六歲幼童,連稍微複雜一點的機關都看不明白。
但是以鯉鳥的標準來看, 它依舊是其中最聰明最強大的一個。
所以它殘暴的獨裁統治奏效了。
“誓約敘事”中的數個過場後,它成了君臨天下、獨一無二的鯉鳥之王。
而同年,鯉鳥族群的規模銳減到原本的十分之一。
“鯉鳥族群的規模本來就是靠龐大的新生兒來維持的。你能控制新生兒的誕生,卻無法抵抗另一端人類的殺戮和族群的自然死亡。”幽靈狀態的詩寇蒂深深地歎息,“就像那道一邊進水一邊放水的數學題,若是堵住進水端,那用不了多久整個水池都會被放乾。
“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就為了尋找那條可能存在的共存之路嗎?值得嗎?
“但是,這好像是唯一的方法了……”
(本章完)